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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第12章
12. 疏離

  雖說太醫一再保證太子妃只是有些發熱,熬了藥喝下去慢慢的就好了,但唐灼灼還是到晚間才有轉醒的迹象。

  屋子裡一股子藥味,混著裊裊柔柔的薄荷香,霍裘坐在離床榻不遠的軟凳上,自是一派的霽月清風。

  他被那女人嬌軟帶香的身子和嘴裡的胡話逼得心緒不寧,原本平靜無波的心裡驀的起了風,刮起一陣陣動蕩的漣漪。

  只好離得遠些,心緒才能稍稍寧一些。

  可即使這樣,他的目光還是忍不住朝床榻上嬌小的人瞧過去。

  唐灼灼面上還是有些熱,巴掌大的小臉襯著烏黑的長髮,雪白的肌膚在燭火下若凝脂,渾身散發著叫人口乾舌燥的誘惑。

  霍裘雙眸如同打翻了的硯池,裡頭除了深濃到化不開的黑,再瞧不出別的什麽情緒,危險又沉抑。

  唐灼灼是被濃鬱的藥汁嗆醒的,那種澀苦從舌尖每一寸蔓延到了心底,再流到後脊背處,小臂上都起了細細的疙瘩。

  她終於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偏頭躲過唇齒邊的玉勺,睫毛輕輕顫動幾下,就對上一雙寒凜的眸子。

  霍裘一身月白銀邊長袍,皺眉坐在床沿上,手裡還執著被她嫌弃的湯勺,冷硬的面龐上布滿熟悉的寒意。

  唐灼灼瞬間清醒幾分。

  「殿下?」

  她輕輕地喚,出口的聲音有些幹啞,却難掩聲音裡的詫异。

  霍裘居高臨下望著她,從喉間輕輕嗯了一聲,盡是數不盡的醇厚低沉。

  「喝藥。」他骨節分明的長指捏著小巧的玉勺,既顯得笨拙又有些違和。

  唐灼灼頭皮一陣發緊,衝他討好地笑笑,「殿下,妾自己來。」

  霍裘沉沉望了她一眼,將手中溫熱的藥碗遞到她手裡,期間觸到她柔軟的指腹,身子微微一僵,眸色變得有些深。

  藥碗裡藥汁濃鬱,味道聞著就是一種苦,唐灼灼握上勺柄,上頭還殘留著霍裘手指的餘溫。

  她心裡陡然有些發顫。

  前世在冷宮裡便是時常病倒,往往一病就要暈個一天,每每醒來,屋子裡正是這樣一股子藥味。

  她只以爲是安夏偷偷給她弄了些藥回來熬給她喝,却不曾想過安夏哪來這樣大的本事?人在冷宮,誰還會管你的死活?

  更何况是宮裡那麽個吃人的地方。

  唐灼灼深吸了一口氣,手在細微地抖,被她不動聲色掩住,一口將苦澀的藥汁喝下。

  一張明艶的桃花面頓時糾成了一團,心底極想喚安夏拿一碟子蜜餞過來,又礙於霍裘在一旁冷著一張臉,只好抿抿唇閉著眼睛咽下那股苦味。

  霍裘瞧著她那偷偷齜牙的表情,眼底漫出清淺的笑意,周身如冰的氣勢齊齊瓦解。

  她從未在他跟前展露過這般生動的模樣。

  待喝完了藥,唐灼灼眼底都已包了一汪晶瑩的泪,安夏在旁邊見著,頭低的不能再低地端上一碟子蜜餞。

  這才好過了一些。

  人果然是隨著時勢而變的,她在冷宮多大的苦都吃過了,如今再躺在這綿軟的床榻上,却是連一碗藥都覺著苦了。

  殿裡伺候的人進來換了香,又開了一小扇窗子透氣,屋裡的藥味才稍稍散了些,夜色入屋,又帶了些許寒意。

  唐灼灼低垂著腦袋,纖柔的手指將錦被戳出一兩個小坑,坐在床沿邊的男人存在感太過强烈,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的手指修長,交叠在月色的錦袍上,身上的薄荷味與殿裡的混在了一起,她腦子突然有些暈乎。

  「殿下……可用膳了?」唐灼灼望瞭望外頭的天色道。

  霍裘挑了挑眉,「孤等會回正大殿用。」

  唐灼灼輕輕頷首,而後挽了挽垂下來的細發,露出一角的淡雅木蘭簪。

  「今日妾可擾到殿下了?」

  霍裘輕描淡寫瞥了她一眼,站起了身子,而後察覺到唐灼灼終於放鬆下來,頓時沉下了眸子。

  唐灼灼到底爲何昏睡時喚他的名,醒來後却又如此疏離防備?

  她到底心裡想的是什麽?

  「未曾。」他覺著心裡頭那股鬱氣糾結成一團,恨不能直接揪著床榻上的人好好問問,但他向來冷靜自持,撫了撫手指頭上的玉扳指,眸子裡盡是肆虐的暴風雪。

  「妾生來身子就有些虛,殿下不必擔憂。」她抬起頭,目光澄澈真誠。

  她自然知道霍裘對她的關心,日日夢裡都是前世他孑然一身站在御書房中撫著她畫像的模樣。

  真叫人看著不好受極了。

  「既然知曉自己身子不好,太醫配的藥爲何不按時熬了喝?」他聲音寒凉如同冬日裡的冰窖,劍目一皺,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怒火。

  今日他捉了那太醫一頓盤問,得知她該好生用藥養著的,可今日一把脉,情况絲毫沒有好轉,再一問她身邊伺候的宮女,才知道那些藥她一口沒喝,全倒在院裡的的那幾棵樹下了。

  他險些怒極而笑。

  唐灼灼默默咽下才要到唇邊的話,嘴角的笑還未漾開,下顎就被一隻冰凉的手抬了起來,直面迎上男人强硬的黑眸。

  「你今日燒得迷糊的時候,嘴裡喊著孤的名。」

  唐灼灼瞳孔一縮,她自重生那日起,夜夜做夢就是冷宮凄清的夜裡,霍裘站在宮墻之上瞧她。

  她囁嚅著還未想好措辭,霍裘就已逼近了一步,深邃的目光自她精緻的臉上游移,不是沒有帶上一絲痴戀的。

  「唐灼灼,孤深知你的秉性,這些日子的曲意討好,所求爲何?」

  他的語氣淡漠凜然,像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劍,生生撕開表面上的僞裝,叫人無處可躲。

  唐灼灼說話有些艱難,白嫩的手心緊緊握了握:「妾……」

  話還未說完,霍裘就鬆了她的下顎,沉沉發笑,面上陰鷙十足:「你以往什麽時候在孤面前稱過妾?」

  唐灼灼啞然,她原本就不喜霍裘,嫁入東宮又屬被逼無奈,不連名帶名喚他就是好的了,哪裡還會一口一個妾的自稱?

  這樣一想,是不是自己這個舉動和以往不同叫他起了疑心?

  見她不說話,霍裘氣得胸膛上下起伏幾下,失望和憤怒夾雜著,攪得他險些失了理智。

  就是這麽一個人,他捧在心口上,又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裡,偏偏她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那般置身事外,像是這樣的用情全是他一個人的事。

  可,也的確是他一個人的事。

  「嬌嬌。」霍裘氣極,掐了她纖細的腰身,叫她與自己的身體貼合的嚴絲合縫,他心頭終於有些安慰,略沙啞地喟嘆出聲。

  唐灼灼身子僵得不像話,杏眸瞪得圓溜溜的,鼻尖繚繞的都是他身上素淡的清香,沒了凜冽,餘下的只有彎彎繞繞的柔情。

  「能不能讓孤省心點?」他啞啞的聲音似是低嘲,又像是情人間的低喃,全沒了朝堂之上矜貴清冷的模樣。

  唐灼灼心頭一暖,鬼使神差別過頭,只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除了不喝藥,我慣來是個省心的。」她揉了揉鼻尖極低地嘟囔,整張小臉皺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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