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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第9章
9. 西江

  霍裘劍眉斜斜入鬢,雖皺起眉來時十分陰鷙,叫人喘不過氣來,但若是笑起來又極爲好看,陽剛之氣盡顯。

  唐灼灼淨了手走到他身旁研墨的時候,他是微微笑了一下的,只是那笑容太過短暫,她還未回過神來,就已沒了踪影。

  她一時懷疑自己看左了眼,也不說話,就靜靜研著墨,書房裡擺了冰盆,倒也不熱,溫度適宜,滿屋子幽淡的竹香,意境十足。

  無人說話,却幷不顯得死寂,霍裘提筆而作,唐灼灼凝神細望,一個寫得入神,一個瞧得仔細,倒是莫名的和諧。

  唐灼灼玉白的手指頭印在黑色的墨條上,越發散著一種瑩白的光澤。

  霍裘偶一回頭,瞧見的就是這一幕,心頓時就亂了幾分。

  他心裡暗嘆一聲,將狼毫擱在硯臺上,挑眉問:「瞧什麽?」

  唐灼灼回過神來,腦袋凑近還未幹的宣紙,瞧著上頭幾個黑色的字符傻眼:「殿下寫的是何字?」

  怎麽她一個也識不得?

  「這是西江地域的字,你自然認不得。」霍裘眼皮也未抬一下,說完頓了一下,好似想起什麽突然道:「過段時日,孤要去一趟西江,你……殿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唐灼灼頓時也不糾結那幾個鬥大的字符了,她皺了眉,白瓷般無暇的小臉上滿是詫异:「殿下要去多久?」

  霍裘骨節分明的食指揉了揉鬢角位置,玄色的眼瞳驀地深幽下來,就連聲音也帶了冷意:「十幾日的光景,不定什麽時候回來。」

  西江歷朝歷代都是個亂地,*屏蔽的關鍵字*勾結蛇鼠一窩,受苦的只有當地的百姓,偏偏上面派去的官員都隻走個場面,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近些日子那邊兒鬧得越發厲害了。

  就是大病一場瞧起來時日無多的瓊元帝都上了心,他還是親自去一趟較爲安心。

  唐灼灼用帕子沾點溫水擦拭手上的墨迹,可那幾個黑點頑固得很,她稍稍用力,白嫩的手背就泛出一大片的紅。

  霍裘瞧了,薄唇輕抿,拿過她手中的帕子一點點細細地擦,周身的寒凜氣勢盡數柔和下來,唐灼灼微微一楞,手像是被燙到一樣下意識往回縮,却被他扣得死死的。

  「殿下……」

  霍裘將她手中的墨迹擦拭乾淨,才將帕子還給她,與此同時鬆了手,面色都變未變一下。

  只有他自己聽得到血液裡跳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堅定而急促。

  唐灼灼站在殿裡,面上仍是有些紅,方才他執著的手腕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生疼生疼的,她將手掩在寬大的衣袖底下,良久潤了潤唇問:「那殿下外出的時日,妾能出宮去一趟寺裡嗎?」

  她問得有些忐忑,水潤的眸子裡又含著顯而易見的希冀,唐灼灼顔色極好,再稍稍柔和了眉眼光是站在那就是一副媚骨天成的畫像,沒有男人能抵得住這般的請求。

  霍裘也不例外。

  他心弦驀地一顫,眼神却陡然寒氣肆意,他前脚說要去西江,後脚她就耐不住想著法子去見*屏蔽的關鍵字*?

  原來這些天的曲意討好,柔著性子同他說話,不過是爲了在這茬上等著他。去寺裡?她唐灼灼何時信過這些?

  想都不要想!

  霍裘瞧著離著不遠處的女人,嬌嬌小小的一團,原本就明亮的眼神裡流動著別樣的情緒,更是叫人挪不開眼,他臉色沉得不能再沉,又突然覺著有些寒心。

  唐灼灼不明白先前還好好兒的男人爲何突然冷了一張臉,只以爲是現在這個時段不方便放她出去。

  東宮不比外頭,出宮也幷非易事,她出府便是想提前派人給娘親遞個信兒,約著那日一同去寺裡,有些事她好告誡給唐府衆人。

  但瞧霍裘這樣兒,怕是不會許了。

  也對,如今正是諸皇子野心勃發的時候,她一出去若是又出了什麽麼蛾子,到底對霍裘不好。

  唐灼灼暗自沉思,心道若是出不去便寫封信叫人好生帶回去,才想說話呢,便聽霍裘避而不答道:「鐘宇連累孤損失極重,今日兩人來致歉,孤準備奏請父皇將兩人發配邊疆,戴罪立功,你看可否?」

  這樣明顯的試探任誰都聽得出來,唐灼灼垂下了眼瞼,眼裡的光亮得驚人。

  霍裘見狀心裡輕嘲一聲,倒也沒什麽失望的,原就沒抱了幾分她能改變的希望。

  她的性子如何,沒人比他再清楚了。

  他背過身去,玄色的祥雲紋袖口拂過桌面,漠然開了口:「既然如此……」

  「妾認爲兩位將軍若是去了邊疆,定會護我大宴國土,保百姓安好無虞,殿下深謀遠慮做出的决定自然是極好的。」

  唐灼灼面上笑得一派狡黠,霍裘倏而轉身,如刀削的面上滔天的怒焰戛然而止。

  他走到唐灼灼跟前,面上端的是一派風光霽月,說出的話却含了淡淡的笑意:「如此最好,改日你使人收拾收拾,隨孤一同前去西江。」

  唐灼灼眸子瞪得圓溜溜的,柔若無骨的手指尖顫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地問:「殿下?」

  霍裘沉沉抬起眸子瞧她一眼,知道她在詫异些什麽。

  他抿了抿淩厲的薄唇,淡淡道:「西江雖亂,勝在風景極好,你若是想去就自去準備,若是不想……」

  說到這裡,他不可抑制地頓了頓,猛的閉了眸子,再睜眼是眼裡深邃得如同兩口古井。

  只是他還未說去下邊的話,便被女人搶了先,唐灼灼眼底全是細碎的光,就連聲音裡都帶著顯而易見的雀躍之意。

  「要去的,妾想去的。」

  若是能出去,她自然不會待在這死寂無味的宮裡。雖說不合規矩,但既然霍裘這樣說了,肯定有法子圓過去。

  唐灼灼頓時覺得這趟幷沒有白來。

  霍裘手指輕敲著案桌的桌邊,修長的手指落下去發出低低的聲音,面色隱在黑暗裡捉摸不透。

  這話原是他心底一時之氣,也料定了她不會應下,畢竟如此好的一個機會自己不在,她又怎會放過?

  可她就如此輕巧應下,霍裘心裡哪能真的無動於衷?

  或許這次,換個環境,他們之間能出現一些轉機?

  唐灼灼見他突然皺眉不語,以爲他反悔了,頓時有些急了,她轉了個圈到他跟前,巴掌大的玉白小臉凑到他眼前,道:「殿下一言九鼎,答應妾的事可不能反悔了。」

  霍裘玄色的眼瞳望進她澄澈得無一絲雜質的杏瞳裡,薄唇微抿,沉沉開口:「太子妃唐氏入寺廟,自請爲孤祈福,直至孤歸來,可聽到了?」

  唐灼灼頓時鬆了下唇,露出上頭一個小巧的牙印,她笑得眼睛只剩下兩道淺月牙形。

  「妾都聽殿下的。」

  直到唐灼灼帶著人回了宜秋宮,霍裘仍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沉思,李德勝進來問要不要傳晚膳,他理也沒理,半晌才低低輕嘆一聲。

  怎麽總覺著是被她占了便宜去?

  他站起身來,聲音柔和些許,夾雜著外頭微黑的夜,醇厚得很。

  「不必了,去宜秋宮。」

  李德勝自然喜不自勝,心想這太子妃認真哄起人來時那是比誰都凑效。

  他已經很久沒見著主子爺這樣和藹的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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