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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第50章
第五十章

  唐灼灼一笑, 面上的那條花枝就跟著開出一樹的嬌嫩來,王毅嘶啞的痛呼低吼之後, 一雙眼睛直直望著她,再不復以往清潤有禮的模樣。

  從沒有過這樣的屈辱,被捆了這樣跪在地上, 任由別人肆意嘲弄,甚至被人卸了下巴像厲鬼一樣, 連咒駡都做不到。

  唐灼灼琉璃色的眼瞳美得迷離, 王毅能在其中瞧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這是第一次, 他在這個女人眼底看到自己。

  唐灼灼一雙玉手伸向他的面頰,霍裘的面色一下子黑如鍋底。

  「唐氏!」他聲音裡淡淡的不悅任誰都能聽出來。

  唐灼灼略遺憾地低嘆了一聲, 這男人凡在人前不悅的時候, 慣是唐氏唐氏的喚, 一到夜裡情動時却像是變了個人般。

  王毅因爲她的舉動而燃起點星希望,原本只差一步,他今早就可以渡河回京, 就只差那麽一炷香的時間啊!

  還是被玄龍衛逮住了。

  他甚至都不知爲何霍裘現在還是好好兒的, 明明那畫, 朱瀘親眼見他打開了的。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六殿下那裡,已經知曉了情况嗎?會來救他嗎?

  唐灼灼淡淡地瞥過眼,端了桌上的白灰色水液就往他身上一潑, 水聲嘩啦, 地面上也很快匯成了一條條蜿蜒的水痕。

  王毅捂著臉模糊不清地慘嚎, 唐灼灼沒有耐心再看他,只是抬了抬眸,對著霍裘道:「殿下,現在可以將他臉上的面皮揭下了。」

  戴了人.皮面具也還是這幅不要臉的噁心模樣。

  霍裘起身,朝帶刀的玄龍衛示意一眼,後者就走過去毫不留情揭了那一層輕薄的面皮。

  露出面皮底下那慘白而毫無血色的臉。

  唐灼灼這時候說不清心底是個什麽滋味,原以爲會恨得將他挫骨揚灰才好,可如今看他落得這般田地,她却只想交給霍裘處理了去。

  他原就沒資格叫自己那般費心。

  手起刀落徹底了結了他性命多好?

  霍裘察覺到女人的心思,將她小手上沾著的水液一一擦拭乾淨,頭也不抬地道:「收押大牢,押回京都。」

  那玄龍衛抱拳領命,像拎鶏崽一樣的把他拎了出去。

  從始至終,王毅就沒有機會開口說一句話。

  柳韓江搖著扇子微妙地笑,目光落在唐灼灼半邊描了花樣的臉上,心裡嘖嘖稱奇,這太子妃可真是個妙人兒。

  半年前瞧著還是一副對王毅痴迷的樣兒,如今就能做到熟視無睹,其中變化,就怕不是那麽簡單啊。

  等人都出去,屋裡燃起裊裊的香,唐灼灼挽了男人的小臂,刻意將那半張俏生生的臉凑到他跟前,道:「殿下今兒個可覺得好些了?」

  霍裘垂眸望她,「好了不少。」

  唐灼灼這才正色,小小的手指頭嬌嬌嫩嫩的挨著他,垂眸低聲問:「殿下明知道那副畫有問題,爲何還要打開來看?」

  朱瀘那人和王毅交好,又是個沒腦子一根筋到底的人,送來的東西能有什麽好的?

  這男人心思那樣敏銳,怎會看不破這麽個小把戲?

  霍裘皺眉,嘴唇抿得有些緊。

  只因爲畫中的人是她,他哪裡受得了旁的男人拿了她的畫像日日念想?就是這麽一想,心底堪堪壓住的暴戾和嫉妒又開始作祟。

  唐灼灼見他不說話,惦著脚往他跟前凑,一邊還指著臉上的疤委委屈屈道:「太醫說妾臉上要留疤的,殿下可要記著,往後要可著勁疼妾這個心尖尖兒。」

  這是太子殿下第一回聽女人如此明目張膽的邀寵,這就是擱在瓊元帝的後妃裡都沒有一個有這樣膽子的。

  他低頭去看她,目光停在那栩栩如生的花枝上,聲音啞了許多,「瞧著這疤比昨日要好了不少。」

  昨日還是有些嚇人的,血肉微微向外翻著,如今却隱約能瞧到結了疤,照這樣下去,莫說是留疤了,只怕不到三五日就恢復如初的。

  唐灼灼自然知道昨日夜裡的小動作瞞不過他的眼睛,不說別的,就說昨日喂給他的那丹藥,太子殿下如此人物,若不是清醒著縱她所爲,哪裡就能那麽順利?

  「若是好不了了,殿下是不是就要去寵幸旁的美人兒了?」她捧著小臉愁眉苦臉地嘆氣,時不時偷瞥他一眼,「果然如他們所說,殿下只是歡喜妾這張臉的。」

  霍裘險些被這麽個不要臉的東西氣笑了,他輕輕哦了一聲,帶著疑問的語氣,而後道:「那嬌嬌覺著是你性子叫孤歡喜?」

  不說旁的,光是平日裡的無理取鬧,她就沒少幹過,囂張肆意恃寵生嬌更是不在話下。

  唐灼灼被男人的話噎了噎,捂著左邊小臉走到桌案前,細細看了那張從王毅臉上揭下來的面具,而後瞳孔一縮,道:「是真的人.皮。」

  霍裘身子動也沒動一下,只是漫不經心地輕嗯一聲。能做得如此逼真足以以假亂真的面具,自然是從人臉上活剝下來的,他手裡頭也有不少,王毅能從霍啓那拿到也不奇怪。

  唐灼灼別過眼去不敢再看,「殿下準備怎麽處置他?」

  這個他,自然是指王毅了。

  霍裘神色終於有了些波動,他轉動了幾圈手裡的佛珠,道:「先押著,等回京收拾了言貴妃一派,讓他們主僕相見。」

  霍啓這會怕是以爲他躺在榻上等死了吧?從昨日晚間到今日,派來的殺手都好幾波了,他這皇弟還是這樣耐不住性子。

  原定兩日後啓程回京,却因爲午間傳來的一則消息,一行人不得不當天晚上就收拾東西踏上了回京之路。

  瓊元帝大病臥床,整個太醫院束手無策,如今只靠著藥石吊命,帝都頓時人心惶惶,六皇子一派尤其活躍,開始大肆拉攏人心,一時之間風雨欲來。

  這消息是李德勝傳來的,他來的時候,唐灼灼正和葉氏磨了花汁制口脂。

  經此一事,她們兩人關係好了不少,說話也更加隨心所欲起來,再加上本就是師承一派,可聊的東西也多些。

  葉氏細細看了唐灼灼臉上的傷口,低低嘆道:「師父給的丹藥,果真是極好的。」

  「只是可惜了。」唐灼灼隨著她說道,「再沒有剩下的了。」

  葉氏抿了一口清茶,又拈了一些花汁捈在手背上,嫣紅的顔色極鮮艶,她嘆了一口氣,道:「我的也用完了,統共兩粒,一粒生瀟瀟時服下了,一粒給了寒江。」

  李德勝這時候帶了人過來,臉色嚴肅,見了她就道:「娘娘,殿下有令,今晚回京,連夜趕路,您快叫底下人收拾收拾吧。」

  唐灼灼動作一頓,微微訝异,「可知道是因爲何事?」

  李德勝隻搖頭不說,帶了人匆匆下去了,避她如避洪水猛獸一般。

  若是京都沒有發生要事,男人斷然不會下令連夜趕路回京的,唐灼灼淺淺皺眉若有所思。

  而直到天微微黑下來,霍裘才出現在悠曲閣裡,他裹挾這一身的濃重寒氣,大刀闊斧坐在太師椅上皺眉不語,身子前傾雙手交叠,在燈火通明的屋裡顯得格格不入。

  唐灼灼正在偷吃一碟子糖棗兒,她自打重生後就格外歡喜吃甜食些,吃了又鬧牙疼,太子殿下沒了法子下了禁令,一天只准三顆,再多却是沒有了。

  這一小碟還是安夏怕她傷口疼,偷偷去厨房做了拿來的。

  哪知道這男人突然就冷著臉回來了。

  屋子裡東西少了許多,顯得有些空蕩,唐灼灼不動聲色將幾顆糖棗含到嘴裡,離霍裘更遠了些。

  霍裘氣極,揉了揉眉心,道:「再不過來以後都別想吃了。」

  一擊斃命,唐灼灼頓時漾開了笑,理了理裙擺上的細微褶皺,磨磨蹭蹭走到他身邊,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霍裘身子一鬆,眉間才舒緩一些。

  「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唐灼灼點頭,男人身上的點星龍涎香繚繞在鼻尖處,她淺淺出了一口氣,問:「殿下有煩心事?」

  只要不惹到她頭上,她向來懶得問,特別是朝堂中的事兒,聽起來就頭疼得慌,那錯綜複雜的關係能將人頭繞暈。

  霍裘素來知曉她秉性,見她主動問了也沒有多加隱瞞,這事原也就瞞不住,「父皇早朝時突然倒地,太醫皆說時日無多,現在靠藥石吊著,孤這才决定連夜回京。」

  瓊元帝老了,又有年輕時征戰落下的老毛病,一病如山倒,竟厲害到了這般程度。

  唐灼灼心裡算著時間,最後默然,心底暗嘆一聲,這回怕真真是藥石無醫了。

  她偏頭望向身側的男人,只能瞧到一邊堅毅的側臉和微微低垂著的清貴眼眸。

  都說天家無情,可這男人面對著與至親的別離,分明也是傷心的,只是這傷心不可對外述說,於是所有人也都以爲太子爺是趕著繼承皇位的吧。

  唐灼灼長這般大,從來都是被別人寬慰的,面對著男人這樣沉默的樣兒,心裡的話到了嘴邊兒又默默咽了回去,最後也只是學著他往常哄自己的樣兒攬了他肩膀,軟言溫語道:「殿下別傷心,妾陪您一塊兒。」

  前世這個時候,他一個人生受了這許多,登上皇位的男人生死予奪,更加的不近人情,可沒人知道他一個人陷在黑暗的泥沼裡,也曾苦苦掙扎無望。

  她拙劣的安慰倒真慢慢撫平了他煩亂的心緒,霍裘反手握了她的小手,細細摩挲著她手背上細微的刮痕,閉了眸子輕嗯了一聲。

  夜黑霧濃,月光慘淡,被掩在雲層裡泛著幽光,不知名的鳥鳴和蛙聲交織,怎麽覺著都有些凄凉。

  幾輛馬車飛馳而過,留下幾團黑濃的影子。

  馬車裡,唐灼灼與葉氏坐在一處兒,小桌子上擺著一盤殘局,只是瞧著兩人的樣子,心思顯然都不在這棋局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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