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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第88章
第88章四更

  唐灼灼被蒙了眼,瞧不見他的表情, 可單憑著聲音, 她也能察覺出男人波動不止的心緒。

  「早知曉他瞞不住消息。」

  氤氳的香氣裡, 唐灼灼沒頭沒尾地道了一句,黛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面上像是染了哪種花尖兒汁的粉嫩, 低低地抱怨。

  男人這般毫不避諱的情話,叫她止不住有些羞。

  這樣的事, 若是江澗西不說, 又正好碰著了驚馬一事,便將這事兒翻篇揭過, 誰也不知曉。

  霍裘眸子裡蘊著細碎的銀光, 深邃得不像話, 他忽然開口, 「若不是江澗西今日進宮,嬌嬌還準備瞞朕多久?」

  「若是這事朕一輩子都沒有察覺, 你便落得個自討苦吃的下場, 深居後位無所出, 且緣由還是因你一時玩心大發而起, 若是傳揚出去,你也準備緊咬牙關不鬆口, 自個默默受了?」

  「直至最後, 像昨日一樣, 親自將那些女人一個個送進朕的後宮?嗯?」

  說到這裡, 霍裘將手放下,雪白的大氅下男人眉宇間含冰帶雪,不怒自威。

  男人說起狠話來,哪怕俊美無鑄的面龐上仍是微微勾著嘴角的,唐灼灼都有些發怵。

  「皇上瞧著臣妾是那樣逆來順受的人嗎?」

  霍裘細細瞧了瞧小女人坦坦蕩蕩的神色,片刻後無聲地扯了扯嘴角,若是放在平時,他是頭一個不信的。

  這女人狡黠得很,心眼也小,平素裡懶得惹事,可若是被人犯到頭上來了,便是錙銖必較也會叫人還了回來。

  逆來順受,這個詞與她是萬萬不搭的。

  可如今事實擺在他跟前,由不得他不信。

  唐灼灼見他神色終於緩和下來,一雙柔夷覆上了他的手,軟著聲音含著幾分不真切的笑意道:「若是當日得了瘟疫躺在塌上的人是臣妾,皇上不也是會這樣做嗎?」

  她悄悄彎了眉目,「且一定瞞得死死的不叫旁人知曉。」

  「臣妾不過是與萬歲爺同心罷了。」

  小姑娘臉頰上的兩個小梨渦嬌軟勾人,不過斷斷一炷香的功夫,霍裘心底滔天的怒與懼都消了大半,他到底無奈,抿了抿唇,道:「平日裡一點小功全被你邀了,這樣的事,你倒是打定了主意瞞得比什麽都嚴實。」

  說罷,他似是疲累至極,長臂一展就將人勾到了懷裡,細細地親了親額心,而後極淺地嘆了一口氣,將頭磕在她瘦削的肩頭道,聲音如琴弦聲聲作響,「怎麽爲朕好的事,嬌嬌都不說與朕聽」

  唐灼灼眉目彎彎,眼裡流淌著瀲灩水光。

  殿裡暖意深濃,懷中身軀再是香軟不過,崇建帝却覺著一片寒凉,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問:「昨日姨母爲著這事找了你」

  至於是什麽事,兩人心底門清。

  唐灼灼輕輕頷首,眼裡突然就帶了些細碎的銀光,她輕輕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咬著下唇懊惱道:「母后將人都選好了,臣妾是斷然拒絕不了的,才想著皇上能體恤一二,不料皇上倒好,一進門便發了那樣大的火。」

  她面上的表情含嗔帶怨,却又帶著恰到好處的撒嬌,半真半假,顯然是想起了昨日夜裡的事。

  霍裘從鼻間輕嗯了一聲,長指微微挑起女人的烏髮,道:「往朕身邊塞人,嬌嬌倒還有理了」

  「若是心中不舒坦,拒了便是。」

  男人這話說得再自然不過,像是在說今日中午用什麽菜一樣,無關痛癢的,唐灼灼死死地擰了眉頭,頗有些無奈地道:「臣妾倒是想拖著呢。」

  那也得關氏給她時間和機會啊。

  說到這裡,唐灼灼看了一眼霍裘,白晰纖長如瓷玉一樣的手指點了點他胸膛,問:「那宮女臣妾也瞧過,的確是少見的好顔色,怎麽還惹得皇上龍顔大怒了」

  且還是衝著她來。

  怎麽伺候的人是那宮女,臨到頭來受罪的倒成了她這樣一想,唐灼灼心底頭不舒坦,兀自帶著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開口甚至沁了沙啞的哭腔,如同藤蔓一樣,纏纏繞繞的叫人掙脫不開。

  「皇上好不講理,臣妾昨兒夜裡再老實不過,那宮女莫不是惹了事,倒叫皇上第一個遷怒了臣妾」

  所謂吃力不討好,說的也就是她了。

  「嬌嬌,昨日不論是誰送來的這人,朕都不會如此氣惱。」

  霍裘拿帕子一點一點拭去她眼角的碎銀點點,聲音清冷却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朕受不了的是被自個心上的女人親自推到旁人身邊。」

  唐灼灼身子僵了片刻,怎麽也沒料到他竟會將這樣的話說出來,甚至還帶著幾分柔情蜜意。

  「臣妾沒有。」

  一張微紅的小臉哭音顫顫,霍裘心驀的就軟了下來,就是不使人去查,他也能想像出昨日慈寧宮中的場景。

  若不是關氏開了口,若不是他從心底尊敬這位姨母,唐灼灼自是不會這樣聽之任之,半句話也不多說的。

  至於更深的原因,他却不想再深究下去了。

  左不過就是子嗣問題罷了。

  可也正因爲他心知肚明,一顆心就更是柔得不像話。

  霍裘幾日幾夜沒歇息好,加上昨日夜裡被氣得徹夜難眠,現在眼底還挂著淡淡的血絲,他伸手撫了撫唐灼灼的發頂,聲音是從所未有的柔和,他低嘆一聲,道:「朕將那宮女送回慈寧宮了,這幾日你便待在長春宮,也別去慈寧宮請安了。」

  唐灼灼抬眸,還未說話,便被喜怒無常的男人掩了唇,他勾唇淡笑,目光深幽,「誰也別想欺了朕的嬌嬌。」

  「太后那,朕去說。」

  這話似有不一般的魔力,唐灼灼也不知怎的,只覺得一股子巨大的酸意衝上鼻尖,原還半真半假的哭著,這會子倒是真的覺著控制不住,揪著霍裘的衣袖便將臉埋進去,嬌小的身子聳動著哽咽。

  明黃色的龍袍就這樣沾上了小女人滾燙的泪珠子,濕了一小片。

  這樣的場景,若是叫任何一個外人見了,眼珠子也要驚下來。

  「身子哪兒都不舒坦,昨……昨兒夜裡,本還好好兒的……睡也睡不下,好容易睡著閉了眼睛,你還專程跑過來凶我。」

  這一哭,倒是叫男人看得心疼,他啞著聲音給她擦眼泪,眉頭擰成了一個繩結。

  「是朕不好。」

  崇建帝破天荒地應了自己的不是,像是經歷了一番十分艱難的鬥爭,最後舒展了眉心,揉了揉傻姑娘後頸上的雪白軟肉,道:「你好好養著身子,子嗣的事不需放在心上,若實在與我們無緣,朕就從宗族裡挑一個,從小放在身邊培養就是了。」

  這話一說出來,時間都靜止了片刻。

  唐灼灼細細哽咽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她揉了揉紅了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高了她一大截正柔著眉眼望她的男人,她嘴唇蠕動幾下,似是懷疑自個聽左了。

  「皇上」

  霍裘好笑地回望著她,輕應了一聲,而後道:「想比皇嗣,朕更在意你。」

  唐灼灼偏著頭用力眨去了眼裡的晶瑩,顫著聲音說了聲好。

  放在普通人家,夫妻恩愛而無子嗣者,若是女方問題,多半是落得個遭休弃或者抬妾的下場,而只有男方出了問題,才會考慮抱養一個孩子。

  而在宗室貴族,這樣的情况更是屢見不鮮,可就是抱來的孩子繼承家業,那也會被人背後指手畫脚,畢竟到底不是親生的,血脉多低微。

  可如今說這話的,是向來生死予奪的君王,就這樣眼也不眨地將這樣的承諾給了她。

  若是孩子與咱們無緣,便去皇親中挑個。

  這樣一句話,却比情到深處時的蜜語甜言還要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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