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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第94章
包子番外

  寒冬臘月,過年前夕, 是一年裡最難熬的時候, 昨日才下了雪,現在外頭白茫茫的一片。

  唐灼灼躺在長春宮的軟椅上, 懷中虛虛地摟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殿中熏著特調的果香,地龍也燒得極旺,時間久了,便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她輕輕將手裡的醫術放在桌子上,又替怡安蓋了一層小毯子, 才闔了眼眸就著軟椅小憩一會。

  寒雪初化,這會子外頭又下起小雨來,淅淅瀝瀝的聽著骨子裡就生疼。

  霍裘和霍昀鈺一大一小幷肩走進來的時候,她們母女兩已經緊摟著睡著了。

  年少的太子殿下到底綳不住些, 才要跑過去, 就被霍裘皺著眉提了回來,後者一個嚴厲的眼風掃過來,霍昀鈺就只好乖乖地站在碳火旁將外頭帶來的一身寒意驅散。

  等一雙小手都熱乎乎的了, 他就三步幷兩步地繞過屏風,凑到唐灼灼身邊,蹭了蹭妹妹睡得通紅的小臉。

  唐灼灼本就睡得淺, 這樣一鬧,自然也就醒了,抬頭看到踱步進來的男人, 才漾開一個笑容,又皺了眉,聲音綿軟又帶著睡過之後的沙啞,「皇上快將怡安抱走,臣妾手都抱麻了。」

  霍裘挑眉,將奶香奶香的肉團子從她娘親懷中抱出來,原本還綳著的臉頓時就舒展了開來,沒忍住在閨女粉嫩嫩的小臉上啄了一口。

  霍昀鈺站在唐灼灼身邊,冷冷地哼,極度看不慣崇建帝的這種區別對待。

  這樣的差別分明,簡直戳心。

  「昀鈺今天怎麽了?從早上出去到現在都不高興。」唐灼灼笑著戳了戳他酷似他爹的小臉,問。

  這時候怡安在霍裘的懷裡轉醒,哼哼唧唧了兩聲,揉著眼睛糯著聲音道:「怡安知道,今天瀟瀟姐姐回去了,皇兄就不開心。」

  嬌聲嬌氣的奶糯聲回蕩在殿裡,唐灼灼失笑,鬆了鬆手腕,而後半蹲下身子牽了她兒子的小手,美目含著笑意,道:「母后下回喚瀟瀟進宮的時候,便叫她在宮裡多待一段時日。」

  一向穩重的太子殿下這會憋紅了臉,牽著怡安的小手就哼哧哼哧出了去。

  殿中燃著的香氣味綿長,霍裘長臂一攬,就將唐灼灼勾到了懷中,小女人身上的奶香味與他閨女的如出一轍,勾得他心都軟了。

  「怎麽大的小的都這麽不饒人?」他從喉嚨裡發出幾聲悶笑,微凉的鼻梁蹭在她軟膩的後頸上,感受著她小小的顫栗,舒服地喟嘆。

  唐灼灼忍不住伸手去鬧他,「怎麽皇上總對昀鈺那樣嚴厲?孩子還小呢。」

  平時對著閨女恨不得將心窩子都掏出來,對兒子却難得有個笑臉。

  霍裘日日聽她拐著彎說這些話,却還是捋了捋她的長髮,耐心道:「他是太子,又有天賦,肩上的責任自然也重。」

  再說,都四五歲的人了,哪裡還小?想當初他六七歲的時候,跟著瓊元帝,什麽都學,還得防著各種明槍暗箭,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說罷,他凑上去啄了啄小姑娘秀氣的眉,沉吟片刻後道:「昨日夜裡,柳寒江的夫人失踪了。」

  這話如同平地一聲雷,驚得唐灼灼微微坐直了身子,問:「葉氏?好好的大活人怎麽失踪的?可有派人去找?」

  男人沉著臉不說話,唐灼灼心裡就已經有了個大概,她驚疑不定地開口,問:「是江澗西帶走的?」

  這三個人的關係複雜得很,當事人也從來都閉口不談,唐灼灼除了知曉柳瀟瀟是江澗西的骨肉之外,其餘的東西,也是理也理不清。

  霍裘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小女人終於養出些肉的手指窩窩,一戳一個准,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來,道:「柳寒江幷未派人去找。」

  嘖,明明一副黯然傷神的樣子,眼底的烏青就是用脂粉只怕也遮不住,嘴上却逞强地堅持,說她想回來的話自個肯定會回來若不是想回來,找到了也沒什麽意義。

  自個藏在心尖的東西,竟也能割捨得下。

  天還沒完全黑下去,怡安和昀鈺就鑽到了唐灼灼的榻上,也不吵鬧,乖乖地蓋著被子望著她,兩團奶香奶香的肉團子挨得極近,眼睛和黑葡萄一樣的晶亮。

  許是做了娘親的人,心腸總是格外軟些,被他們這麽看著,唐灼灼拒絕的話都到了喉嚨口,却還是沒能講出來。

  她彎身替他們掖好被角,瞧出他們神情中的一絲緊張,輕聲細語地催:「快睡,不然等會你們父皇來了,非得又將你們丟出去。」

  怡安長公主咯咯地笑,咬著手指尖,活像一隻嫩白細滑的胖湯圓,稚聲稚氣地反駁:「父皇才不會凶怡安,父皇隻丟皇兄。」

  太子殿下深深咬牙,將胖湯圓搭在他胸口的肥手挪開,憋著一口氣閉了眼睛。

  無從反駁,只因怡安說的都是實話。

  他父皇的心打一開始就偏得沒邊了。

  唐灼灼失笑不已,拍了拍兒子的背,才想安慰幾句,就聽著屏風後傳來的沉穩脚步聲。

  屋裡燭火輕搖,夜明珠放出异彩,崇建帝目光落在唐灼灼柔和姝麗的側臉上,聲音一下子便柔了幾個調,「今日怎麽這樣乖?」

  往日裡可都是纏著要抱,嬌氣得不得了的。

  唐灼灼很快反應過來,面上大囧,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見男人深濃劍眉一挑,慢條斯理地問:「莫不是前些日子嬌嬌答應朕的,又要食言不成?」

  這是哪來的登徒子?怎麽現在盡說些葷話?

  唐灼灼掀開被褥一角,露出兩張嫩生生的臉龐,都屏著氣不敢出聲,只是被顫動的厲害的睫毛出賣了。

  霍裘的臉一下子黑得有如鍋底,就連聲音,也有如窗外寒冬凜雪,「霍昀鈺,帶著妹妹回自己房裡睡。」

  唐灼灼拉住了他的手,皺著眉頭抱怨:「皇上,孩子們還小,冬日天冷,與我們擠擠也無礙的。」

  胡說八道!

  擠著擠著,夜裡擠到自己懷裡的人,就成了兩顆肉團子,他都多少天沒有與小女人好好溫存過了?

  霍裘倚在床沿,長指輕點,身上的冷氣倏然冒出,霍昀鈺只好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他抿著唇拉了拉妹妹胖乎乎的小手,酷似霍裘的小臉上滿是失落。

  唐灼灼最看不得這樣的畫面,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被軟化了,她扯了扯男人的袖口,在燭光之下,眼裡似是涌出了泪光。

  霍昀鈺瞧這模樣,腦袋轉了轉,推了推怡安,後者心領神會,頓時就哭出了聲。

  她這一哭,霍裘就受不住了。

  怡安長得和唐灼灼極像,就連眼底那顆灼人的泪痣都如出一轍,這會眼泪珠子成串地掉,還打起了嗝,軟軟小小的身子一頓一頓的。

  男人揉了揉發痛的眉心,伸手抱著怡安笨拙地哄,最後不得已,將兩顆肉團子放在床榻裡側,自個合衣躺在最外側。

  小孩子忘性大,又正是嗜睡的時候,這會手搭手,脚搭脚地睡了過去,唐灼灼輕手輕脚地挪著身子,將手脚都搭在了暗自生悶氣的男人腰上。

  抵不過她胡攪蠻纏,霍裘沒了法子,轉過身來捂著她冰凉的小手直皺眉頭,言語間多有不滿,「霍昀鈺那小子倒是會找靠山。」

  唐灼灼往他胸膛處蹭了蹭,接著他的話頭道:「皇上現在的心思都在怡安身上,哪裡還有一點眼神分給臣妾與昀鈺?」

  霍裘聽了這話,又氣又好笑,若不是怡安那丫頭長得那般像她,看著怡安一點點長大,他仿佛參與了這女人的前半輩子一般。

  若不是這樣,他又怎會那麽怕怡安掉眼泪?

  就連她們娘兩掉眼泪的時候都一模一樣。

  一顆顆泪珠子掉下來,砸得他心都發疼。

  小女人不老實,身子柔若無骨,霍裘眼底泛出壓抑的光,却不得不將心底旖念一一打消平復。

  床上還躺著兩個小燈泡呢。

  葉氏平白失踪,就如同一片落葉消失在茫茫海面上,就真的半點消息也打聽不到了,而柳寒江雖是眼睜睜看著瘦了下去,却仍沒有派人去尋。

  唐灼灼嗅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氣息,想起數年前葉氏將藥丸給自己時的囑托,思來想去還是將柳瀟瀟宣進了宮。

  一住就是兩個月的時間。

  三個小傢伙彼此都熟悉了,這會更是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

  年後開春,正是冰雪初融,萬物復蘇之際,夜裡繁星點點,唐灼灼牽著怡安進了御書房。

  霍裘正在考校昀鈺的功課,一大一小如出一轍的淡漠臉龐,一問一答頗有種默契。

  霍昀鈺生得聰慧,隨了他爹,又有最好的先生太傅教,在功課上倒沒有叫霍裘怎麽費心。

  唐灼灼走上去揉了揉他的臉蛋,誇道:「昀鈺隨了母后,什麽都一學就會。」

  誰料太子殿下幷不領情,而是一板一眼地回:「謝母后誇贊,可父皇今日才與兒臣說過,萬不能學母后,定要嚴於律己,恪守本心,不可鬆懈懶怠,將學業荒廢了。」

  被明裡暗裡說鬆懈懶怠的皇后娘娘笑容明顯一僵,淡淡地偏頭瞥向坐在太師椅上故作鎮定的男人。

  霍昀鈺見父皇和母后又開始眉目傳情,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而後拱手,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稚氣,却極爲認真。

  「父皇,母后,兒臣想讓瀟瀟做兒臣的太子妃。」

  霍昀鈺小小的一個人站在他們跟前,明明還是顆雪白的團子,唐灼灼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以爲是自己聽左了。

  倒是霍裘突然來了興趣,他身子稍稍往前傾,將霍昀鈺抱在懷裡,饒有興趣地問:「爲何?」

  他如今不過才五歲,怎麽就生出了選太子妃的想法?

  且柳瀟瀟還大了他三歲。

  霍昀鈺生怕沒人將他的話當回事,一張小臉綳得死緊,十分嚴肅地一字一句道:「兒臣喜歡瀟瀟,她長得和母后一樣好看。」

  他頓了頓,接著解釋,「就像父皇歡喜母后那樣,瞧見了就歡喜。」

  小小的人說起話來倒是不含糊,一套一套的有條有理。

  一邊的怡安聽了這話,眼泪水直掉,將霍昀鈺扯到一邊,自個撲到她父皇懷中,氣得哽咽,「皇兄昨日才說了最歡喜怡安,騙子!」

  一陣的兵荒馬亂裡,唐灼灼笑得出了點眼泪,大半的重量都倚在男人身上,看著向來漠然冰冷的男人一邊顧著自個一邊哄著閨女的無奈模樣,朝著霍昀鈺招手,邊笑邊耐心地解釋。

  「這世上長得好看的姑娘多不勝數,咱們也不能見一個喜歡一個,更何况你瀟瀟姐還比你大呢。」

  霍昀鈺無措地抿了抿唇,却又近乎執拗地不鬆口。

  有些事,現在怎麽說得定呢?

  未來的時間還那麽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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