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高歌終究還是上課去了。

　許是因為宋斐的承諾太強大， 許是因為她真的已經無所畏懼， 一路上倒沒覺得有什麼異常。的確有人會多看她兩眼， 如果不過分，高歌就只當沒看見， 如果過分的話，高歌就會沖著他們笑笑，一般人都會不好意思避開眼睛的。

　這天唯一不好的是，張萌也來上課了。

　這節課是系裡的專業課，小班上課， 一共就兩個班總共七十個學生。教室小人又少， 大家還瞭解底細， 所以高歌一來氣氛就挺尷尬的。

　張萌的確算是美人， 在一眾同學裡面特別顯眼，高歌一進來就看見她了。顯然， 張萌也看見高歌了。兩個人一個在座位上一個在門口視線就先交匯了一下。隨後， 高歌就跟沒看見她一樣，帶著羅海往林茜茜那邊走，她覺得， 上次一天懟她兩次， 這傢夥就算是個傻子也不能開口了。

　不過，高歌終究低估了別人的底線。

　張萌是沒說話，過了幾分鐘，專業課老師就進來了，這是位返聘的老教授，動作一向慢。像是往常一樣，喊了上課後就先開了投影儀，順便低頭將自己的講義打開。可在投影儀打開的刹那間，班裡所有同學都驚呼了——投影儀上顯示的是發在bbs上的所謂的高歌坐台照，是跟一個男人摟抱著喝酒的那張，照片還專門用血紅的大字寫著“妓女去死吧！”

　畫面一出現，幾乎瞬間教室裡就譁然了。有人驚呼了一聲，有人站了起來，更多的人看向了高歌。高歌就坐在那裡，看著那張照片，她第一眼是去看了張萌，張萌臉上訝異的神色一閃而過，很快就變成了嘲諷，蔑視地看著高歌。

　臺上的老師顯然也發現了異象，連忙往黑板上看了一眼，還沒等他手忙腳亂去關照片，羅海已經跟一頭獵豹一樣奔了出去，手腳麻利的直接將螢幕關了。頓時，照片消失在黑板上，他顯然沒看bbs，也沒看出來那個女生是高歌，只是以為有人給他惡作劇，一臉憤怒看著滿座的學生喊了一聲：“這是誰弄的？太過分了！你們還小嗎？學什麼惡作劇，你們尊重一下老師的心血行不行？”

　前面隔壁班的一個男生不小心笑了出來，就喊了一句，“老師，不是對你。那是對高歌的。”

　老教授顯然並不關心學校裡的事兒，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應該說的是班上的學生，他頓時就怒了，拍著桌子破口大駡，“你笑什麼？很好笑嗎？你的同學被這樣對待，你笑著給我這麼說話。校訓裡的明德你懂不懂什麼意思？！全班抄一百遍校訓下節課交，計入期末評分！現在上課！”

　高歌原本還想站起來解釋一下，如今倒是慢慢又坐了回去。林茜茜擔憂地說，“你沒事吧，這事兒不是張萌幹的，也是她出的主意，一般人怎麼會知道咱們班的課程表，還提前準備了。”高歌也認同這點，不過林茜茜能想到，恐怕大部分都能想到，她小聲說了句：“先上課吧。”

　有了罰抄，這堂課超級安靜，所有人都老實了，就算校訓一共二十個字，一百遍也是兩千字呢，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甚至有的會偷巧的，這會兒都已經抄上了，更能知道這得多累。

　等著下了課，老教授還不忘又重複了一遍，“一百遍，期末評分，不認真或者不交就等著重修吧。另外這個法子我會推廣所有老師，小心點。”他說完就走了，還能聽見他嘟囔的話，“簡直不像話！”

　下課了頓時大家都怨聲載道起來，張萌原本想站起來趁機奚落高歌連累大家，卻不想高歌這次竟是先下手為強，瞧見她站起來就先發了聲，“張萌，我知道是你做的，我幫你你卻害我不說，還連累大家，你也太過分了！你到底怎麼樣才能放手，難不成要所有的老師都罰我們嗎？你做人能不能不這樣自私，這樣壞！”

　她說完，就走了！張萌連想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抱怨聲淹沒了。張萌站在那裡立刻解釋，“不是我幹的。”就有人說：“除了你還有誰？”張萌就氣說，“有錄影嗎？”就有人回答她，“教室裡又沒錄影，說不是你幹的，那你拿錄影出來啊。”

　張萌：……

　高歌下課就去了四食堂，還是那一套，等著半小時後林茜茜才過來，老遠見她就露出了笑臉，跑過來悄悄說：“張萌這回可是惹眾怒了。看她還敢嗎？”她挺遺憾的說，“就是不能實質的給她教訓，什麼時候官司才能打啊，恐怕等到判了才能結束。”

　高歌想想就說：“會的，早晚都會的。我這不是找證據了嗎？”

　林茜茜就問她，“有人找你嗎？”

　高歌搖搖頭。

　那天晚上一樣，高歌一直待到了夜宵時間結束，好多人掃了她的二維碼，可始終都沒有人主動找過她。羅海還怕高歌心裡不得勁，安慰她，“這種事肯定要想一想的。”高歌就說：“對啊，也有可能是沒看到，明天再來。”

　羅海就帶著佩服一路把高歌送回家。結果到樓下的時候，就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據說每天忙的要死的大律師宋斐。羅海的下巴都快掉了，一個急刹車停在了宋斐的旁邊，倒是把宋斐嚇了一跳，皺眉看了羅海一眼，問了他一句，“你確定有駕照？”

　羅海還想問一句，“你確定是宋斐？”不過沒這個膽，高歌下車他就灰溜溜開走了。

　宋斐就沖著高歌來了句，“上樓吧。”

　高歌也挺驚訝的，宋斐不是真等她吧。結果到了電梯，宋斐大概覺得這樣挺墜威風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哦，我媽讓我下來扔垃圾。”高歌這才覺得合理，點點頭哦了一聲。宋斐大概覺得她這態度不夠端正，還看了她一眼。高歌立刻補了一句，“你真勤勞。”

　宋斐：……

　等著上了樓，宋媽媽一開門就來了句，“你電話打完了？什麼電話還不能讓我聽，還要下去打？！”

　高歌：……

　宋斐面不改色心不跳，“嗯，順便把垃圾也扔了。”然後沖著高歌說，“你過來我跟你說一下bbs的事兒的處理情況。”

　高歌裝作不知道，趕忙跟過去了。宋媽媽還在後面喊了一句，“我熬了湯，我給你倆端過來。”就去廚房忙活了。宋斐直接去的客廳，高歌跟著一進來他就說：“下午的帖子看了嗎？目前對比照片已經發出去了，反響還不錯。”

　高歌其實是剛剛回來的路上才看到的，不過下午在食堂門口就知道了，林茜茜告訴她的，那時候人來人往她不方便看而已。她看到的時候，bbs上已經殺成了兩派，一派指責高歌就是□□訛詐，一派則指責有人用假圖誣陷，反正開了幾十個帖子，完全屠版了。

　高歌就點頭說，“我瞧著好多人在發帖，已經看不到其他內容了。”

　宋斐不在意的說，“嗯，下午我讓人將訴訟告知函送到了學校，目前你們那個潘劍處長還沒給我回復，我瞧著帖子也沒遮罩和刪除，就找朋友找了幾十個學法律的學生，吵去吧。我倒要看看，誰他媽能吵過律師。”

　他說著說著就罵了句髒話，結果正好被送湯進來的宋媽媽聽見了，沖著他就來了句，“宋斐你會罵人啊。我以為你罵人都不吐髒字呢。”

　高歌：……

　宋斐八成有點受不了他媽拆臺的能力，就把長話短說了，“目前還要等學校反映，各路媒體也有轉載的，不過我們反應快，後續又給力，目前報導都是雙方各執一詞，還在控制中。至於別的論壇也不用擔心，那群小兔崽子天天沒地方練口舌，交他們就成了。上課的事兒我聽說了，趙家恐怕還有更過分的，你有個準備。”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說，“你父母，你真不準備告訴嗎？”

　高歌其實一直挺逃避這個話題，她爸媽對她寄予厚望，她真想不到，爸媽要是知道了，會有多傷心。更何況，他們只是小市民，小員工，一輩子沒遇過這種事情，萬一他們覺得名聲不好聽，想要勸她放棄，一面是自己的堅持，一面是父母的要求，她該如何辦？

　所以，她一直想不告訴他們就好。

　高歌的沉默顯然表示了她的態度，宋斐一看即明，他倒是沒有直接要求，而是說，“事情鬧得這麼大，他們早晚會知道，這件事，他們聽說然後再憤怒的找過來，和你做女兒的婉轉的告訴他們是兩個效果。你想想吧，今早決定。”

　高歌知道有理，點了點頭。

　宋斐說完又灌了一碗湯，就走了。宋媽媽送走人，回來高歌正刷碗，她就在一旁說，“我兒子工作起來挺帥吧。”高歌心裡有事，含糊了一聲，“嗯。”

　趙家。

　趙天宇聽著這一天的報導，順便看著幾個大論壇，如今樓蓋得高的不得了，可惜反擊的傢夥嘴巴太厲害了，一個個就跟那群討厭的律師似的，有理有據還難纏，逮住一個就下死口，半點好處都占不到，這樓建的簡直沒意義。可要刪了吧，那這出不就是白幹了？

　助理周林挺為難地說，“已經盡了全力了。”

　趙天宇就問，“那個宋斐到底什麼來頭？”

　周林倒是查過，“他爸是檢察院的，家裡跟公安，檢查系統都特別熟悉，他靠著人頭熟起家，專業能力過硬，打官司向來只贏不輸，算是秦城最出名的律師了。人脈應該也不錯。”

　趙天宇聽了就覺得不好辦，怪不得這案子咬得這麼緊，他說：“那就不客氣，你找的那些人，全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