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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成親的日子, 老太太便鮮少讓楚虞出門,說是待嫁的姑娘, 得好生養在閨中。
這幾日楚虞便成天跟在老太太身邊,學了各種花樣,原本最不拿手的蘇綉, 竟也學的有模有樣的。
陳梓心在安喜堂小住的這幾日,便同她比較起了女紅, 倒是楚虞來容家這三年, 同陳梓心最和睦的幾日。
老太太沒這姐倆這般有精神勁兒, 坐了沒一會兒便乏了, 齊媽媽攙著她回房裡歇息。
趁著現下無人,陳梓心抿了抿唇:「從前年少無知, 做了許多荒唐事兒, 現在想起來, 怪丟人的。」
楚虞拿著針綫的手略微一頓,她說的無非是當年哭著喊著要嫁給容庭這事兒。
陳梓心怕楚虞心裡有芥蒂,畢竟她已經嫁爲人妻了, 如今隻望家宅安寧, 姐妹和睦, 不想因著這些陳年舊事讓二人徒生心結。
她輕輕一笑,將話頭引到別的地方:「聽下人說,鹿河巷的宅子在修葺, 二哥哥這才搬了回來, 這一回容宅就日日變著花樣給你送小玩意兒, 你可有福了。」
楚虞知曉陳梓心這是有意緩和,便笑著接過她的話:「陳姐姐打趣我了,再有福也比不了姐夫對你那般好呀。」
二人相互恭維了幾句,當年這事,便算是放下了。
說到底只有陳梓心心下有芥蒂,楚虞倒是覺得無礙,哪怕是陳梓心如今還念著容庭,也算不得什麽。
容庭的風流債,又何止這一樁。
日子一晃眼到七月,婚貼也下到了各家。
鄒幼在屋裡給楚虞比劃著嫁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隻連連嘆道:「二公子做的這身真好看,這紅的不艶也不沉,正正好襯姑娘的膚色。」
楚虞淡淡抿了口茶,再過兩日便是成婚的日子,鄒幼看起來比她還緊張,這話都不知道念叨幾日了。
忽然,鄒幼將那嫁衣好生挂了起來,走過替楚虞拆了髮髻,慢吞吞道:「姑娘,我聽三姑娘說,二公子已經兩日不見人影了。」
楚虞稍稍掀了下眸子:「嗯。」
鄒幼見她這不慌不忙的勁兒,實在急的慌,匆匆將她頭上的釵環全卸了個乾淨:「雖說姑娘這親事也幷非全然是自個兒願意的,但怎麽說嫁都嫁了,姑娘可要替自己好好謀劃才是。」
若是什麽都不放心上,往後不知會有多少小妖精欺負到頭上來。
楚虞點了頭,嘴上應的好聽。
鄒幼看她要睡下了便也不再嘮叨了,只是姑娘那敷衍的模樣,哪裡像是對二公子有心了。
若真上心,這成婚前日夫君不見了,一般姑娘家早就急哭了。
鄒幼倒是提心吊膽了一整日,直到派去打聽的人說二公子已然回了鹿河巷,這才鬆了口氣。
只是容芊芊不知打哪兒來的消息,聽說了這事後屁顛屁顛趕了過來,非在楚虞面前說一嘴。
她今日著了一身芙蓉色薄裙,連手中的扇子都是淡粉色的,好一副少女情竇初開的模樣。
她拿著扇子擋了擋嘴邊,笑著說:「楚虞,你好歹也叫我一聲姐姐,我得了消息,總不好瞞著你。」
見林楚虞絲毫提不起興致的樣子,容芊芊不悅的抿了抿嘴角,隨後又佯裝一副心疼她的樣子:「我聽說二哥哥前兩日同丘家公子宿在了醉春苑兒呢。」
楚虞臉色都不帶變的,嘴邊依舊挂著淺淺的疏離的笑,仿佛容芊芊說破天下來,她也是雷打不動的淡然。
楚虞抿了口茶:「哦,勞芊姐姐挂心了。」
容芊芊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原本想看林楚虞吃癟,結果人家雲淡風輕的,倒顯得她小家子氣。
今日是蘇家的四姑娘在江南閣辦詩會,容芊芊這 一身,想必定是得了邀約的。
說來容芊芊也真是厲害,上回被關柴房鬧的要上吊自殺,沒兩日就緩了過來。
高氏也將府裡下人的嘴給堵嚴實了,沒讓這事傳出去,要不容芊芊哪還有心思穿這一身花枝招展的。
容芊芊瞧嘴上贏不了楚虞,便也不自討沒趣,隨口又說了幾句明裡暗裡膈應人的話,這才不緊不慢的提著她那身長裙離開。
楚虞隨即低下頭,繼續綉著她那縫了好幾日的白蓮帕子,像是真沒將容芊芊的話放心上似的。
直到成親前一晚,她依舊是不慌不忙的,時辰到了便讓鄒幼打了盆水進來,慢條斯理的淨了手,便掀了帷幔。
鄒幼窸窸窣窣的將嫁衣擺好,不放心的又看了幾眼。
這明兒個就要出嫁了,除了姑娘,安喜堂所有人都睡不安生,就連搖竹都跑來再三叮囑,生怕明日缺這少那的。
鄒幼悶悶的應下了,忍不住道:「姑娘這也忒冷靜了些。」
搖竹抬頭睨了眼房門,笑著說:「姑娘性子本就沉,是好事兒。」
裡頭的人壓著床板翻了個身,將外面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悠悠吐出一口氣來。
直到外頭沒了動靜,她這才輕手輕脚下床,連鞋襪都沒穿,徑直走向挂在一旁的嫁衣。
她伸手揉了揉這布料子,難得的薄。
婚服繁瑣,哪怕是夏日的婚服,一層層叠加,也免不得厚了些。
容庭備的這身却是極薄的,內裡還是用冰蠶絲織的。
她搓著這一小段料子,搓著搓著忍不住低頭笑了下。
忽的又想到什麽,隨即斂了嘴角。
容芊芊那些話顯然是有誇大的成分,就是爲了讓她不痛快,偏生,她聽著確實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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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楚虞是被外頭來來回回的脚步聲給吵醒的。
她擰著眉頭直起身,還未睜眼,就聽鄒幼推門進來,一陣驚呼:「姑娘快,今兒個齊媽媽給姑娘梳發。」
楚虞一臉困頓的被推到妝台前,齊媽媽手巧,當年老太太出嫁都是她給梳的髮髻。
喜娘捏著細嗓,一進門就哎喲一聲:「這一打扮,花兒都失了顔色呢。」
楚虞淺淺笑了笑,喜娘的嘴兒從來就跟抹了蜜似的。
趁還有些功夫,她閉了眸子歇息,任丫鬟們在她臉上塗塗抹抹。
直到外頭嗩呐聲起,她方才驚醒。
就聽搖竹在外頭催:「姑娘可好了?」
喜娘忙將紅蓋頭往她頭上一遮,回道:「來了來了。」
今日容家的人不多,一半都提前去了鹿河巷,在前廳的長輩,只剩老太太和玉氏,還有個二房的容落落。
容落落瞥了眼那頭一身鳳冠霞帔過來的新娘,心下也忍不住有些羡慕。
雖說嫁的不是什麽良人,但好歹路家家底厚,容芊芊成日就說心疼楚虞,她反而覺得,林楚虞嫁的比陳梓心都好呢。
楚虞垂眸看著鞋尖兒,那頭老太太從主座上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語氣說不上多歡喜。
「去吧。」
楚虞略微失神,出了這道門檻,她就不再是安喜堂的人了。
直到喜娘將紅繩遞到她手中,楚虞方才回過神。
上花轎時,馬鞍上的男人笑著道了句小心,楚虞脚下一頓,隨即彎腰鑽了進去。
一路炮竹聲嗩呐聲不斷,花轎旁的丫鬟皆提著個花籃子,走兩步就撒一手玫瑰花瓣兒,幾片從簾子外飄了進來,落在她手背上。
忽然,車簾被人掀開一角,鄒幼偷摸著將東西遞了進來。
「二公子叫人拿來的,說給姑娘墊墊肚子。」
鄒幼說話時,莫名歡 喜,瞧二公子對姑娘還是上心的。
楚虞今日描的細眉一挑,腹部一聲輕響,她猶豫一會兒却將這食盒塞進了瞧不見的角落。
今日抹了胭脂,這一吃全掉光了。
落轎時,路宅一位媽媽走了過來,却不是朝楚虞過來的,反而是先對容庭噓寒問暖的一番。
楚虞雖遮著紅蓋頭瞧不見人,但一聽這聲兒便知道,是聞媽媽。
倒也正常,容庭成親是大事兒,哪怕再山高水遠,這位聞媽媽定也不會不來的。
又過了會兒,喜娘小心翼翼將新娘從轎裡扶了出來,聞媽媽方慢吞吞走過來:「老奴扶姑娘去前廳。」
聞媽媽已從喜娘那兒結過楚虞的手,楚虞聽著她的話,不適的蹙了蹙眉,可當下又不好開口糾正她。
罷了,往後有的是機會。
「糊塗了,叫夫人。」
男人聲音裡帶著些不悅,楚虞與聞媽媽皆是頓住脚。
她下意識就要抬頭看,才想起遮著蓋頭,便抿著唇又低了下去。
聞媽媽臉色不太好看,僵著嘴角笑了笑:「是是,瞧我這腦子,是該改口叫夫人。」
一路到前廳,聞媽媽也沒再同她說話。
容正喧對楚虞這個兒媳婦兒那是相當滿意,拜堂時都未讓楚虞久站,喝了茶後便讓她回房歇著。
容庭自是被丘長决幾人拉著吃酒,好不容易有機會灌他,那幾個公子哥怎會手軟。
正提起一壇純白酒滿上杯盞,誰知這男人冷不丁彎了彎唇,扭頭看向院子那側被聞媽媽攙著走去後宅的姑娘。
一貫吊兒郎當的語氣裡平添了些得意:「嘖,好看吧?」
丘長决:「……」
一大紅背影,好看什麽?
似是看懂了丘長决眼裡的鄙夷,容庭更鄙夷的投了個眼神回去:「你這孤家寡人,自然不懂。」
丘長决一個激靈,氣的將杯盞換成了碗,是要將他灌醉的意思。
容庭今兒個高興,也幾乎來者不拒,僅剩一絲神志時,還不忘回頭吩咐路臨:「叫厨房,給夫人送點吃的。」
路臨瞧了眼暗沉的天色,再瞧一眼大醉的容庭,公子明兒個醒來定是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婚房裡,楚虞壓著小腹,端著身子坐在床沿,紅木圓桌上擺著幾樣熱乎菜,是方才厨房送來的。
楚虞在蓋頭裡的手捂著嘴打了個呵欠:「幾時了?」
正此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陣酒氣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