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你會有機會謝我的。」
這是非常平靜的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方旖居住的客房果然如她所料那樣,早早地升起了太陽。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拿起枕頭邊的手機,看了一下上面的時間,還不到八點鐘,上班時間是九點,周洛琛家比起她的住所要離事務所近很多,不用起得太早,這會兒他大概還在休息吧。
方旖有點懶地爬起來,覺得頭疼得不行。倒不是夜裡睡得不好,只是做了很多夢。她依稀記得夢裡的一些細節,都是些不想回憶的糟糕過去,等真的醒來了,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心裡留下的,只剩下一點點遺憾和不甘心。
方旖掀開被子開始收拾房間,她將自己的東西放到桌子上,把被縟和床單收拾好,這才推開門出去洗漱。
意外的是,被她以為應該還在睡的周洛琛居然已經醒了,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紙。他穿著平時常穿的黑色西裝,但從邊角和版型來看,和之前不一樣。
他聽見開門聲,便望向了方旖,放下報紙道:「早上好。」
方旖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尷尬道:「早,周律師起來了。」
周洛琛看了看腕錶:「早上要去晨跑,回來有一會了。」
「……」看來是她睡得太久了,原來周洛琛每天上班去那麼晚並不是起得晚,而是人家有事要忙。方旖慚愧不已,覺得自己太小看他了,張張嘴想說什麼,但周洛琛卻直接起身去了餐廳,遠遠丟給她一句:「洗漱一下來吃早飯吧。」
方旖本來還想洗漱完了幫他做早餐的,到頭來起得比主人還晚,真是太沒有身為客人的自知了。她這心裡頭,覺得特別虧欠他。
順從地按照周洛琛的話去進行了洗漱,方旖在洗手間看見了他準備好的牙膏和水杯,以及乾淨的新拆包的毛巾。
真周到,周到的讓人心裡愈發愧疚了。
方旖用他為她準備好的東西洗漱完畢,又規放原位,這才邁著略沉重的步伐到了餐廳。餐廳桌上已經擺好了簡單的中式早餐。
周洛琛見她來了,和她點了一下頭便開始吃飯,方旖在他對面坐下,動作斯文地吃著早餐,時不時看他一眼,發現他吃飯時非常沉默,也不抬頭,就跟對面沒人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種很官方的態度本該讓她覺得安心和舒適的,她卻有點莫名的澀然。
簡單的早點吃完,周洛琛便開車載方旖去上班,他們到達事務所樓下時離九點還早,周洛琛將車停到大廈門口,對坐在副駕駛的方旖道:「你先上去。」
方旖解開安全帶對他說:「周律師,你幫我太多忙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周洛琛勾了勾嘴角,這是他從昨晚到現在露出的第一個笑容,可那個笑容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危險。
「你會有機會的。」說罷,他開了車鎖道,「下車吧,再遲會被別人看見。」
這會還早,大廈雖然開門了,但也很少有人來上班。方旖聽見周洛琛的話,在覺得避開人的視線很無可厚非的同時,稍稍有點不自然。
她推開門下了車,剛剛站穩,還沒來得及轉頭和周洛琛道別,他便迅速開車離開了,方旖注意到他沒朝地下停車場的方向走,那是去哪了?
不管他去了哪好像和她關係都不大,周洛琛說她會有機會感謝他,那她就等著那個機會到來吧。在它到來之前,她和他之間也只是同事關係。就算他們之間多了一些聯繫,可這關係也不會有所改變。她能從他的態度中讀到。
即便,他昨日那些行為真的很容易讓女人胡思亂想,但他後來的表現告訴她,就算他是那個意思,他們也絕不可能上的了檯面,她不會讓自己墮落成那樣,所以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努力讓自己變得能夠償還的起他的幫助,才是她目前最該做的事。
在門口站了一會,方旖便走進大廈上樓去了。一般這個時間後勤部應該有人來上班打掃衛生了,今天輪值的不是她,所以她來這麼早,大家還挺奇怪的。
「方旖,今天這麼早啊。」何晴靠在座位邊吃著早餐。
方旖笑笑說:「嗯,今天路況好。」
何晴遞給她一塊點心:「吃早餐了嗎?」
方旖推回給她:「我吃過了,何姐你吃吧。」
何晴笑著說:「好勒。」
方旖把自己的東西放好,便幫著同事做衛生,等臨近九點的時候,事務所的同事們陸陸續續上班了,他們的衛生也已經做完了。
回到座位上,方旖琢磨著周律師要退出的消息邢肆知道了嗎?知道了的話會不會很高興?她想他大概也不會太高興,估計最多的是驚訝吧。
說實在話,周律師那樣的人,她也不相信最後主動退出的會是他。
說曹操曹操到,方旖心裡剛想到邢肆,他人便來了。他提著公文包去開辦公室的門,看向方旖這邊時低聲吩咐了她把昨天要的文件送去,方旖應下聲後,他才進了屋。
方旖在這準備東西,那邊邢肆電話又打來了,她拿起電話道:「邢律師,有什麼吩咐。」
邢肆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很好聽:「幫我訂一份早餐。」
「好,想吃什麼?」方旖拿出筆,打算記下他要吃的東西。
邢肆直接道:「你決定就好。」說罷就掛了電話。
方旖看了看聽筒,有點為難地在那些外賣單子裡翻了翻,最後還是決定下樓去幫他買。她記得街對面的商場有個據說味道很不錯的粥店,早上喝點粥比吃那些快餐要好。
方旖拿了錢,便跟何晴報備了一下去給邢肆買早餐。她走的這段時間也不算長,去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也就是這半個小時,發生了一件很驚人的事。
當方旖提著早餐回到事務所時,發現事務所的前台不見了,事務所門口圍著很多人,人最多的是邢肆辦公室門口。
她從同事之間擠進去,發現林姿正紅著眼睛和邢肆爭辯什麼,其實也不能算是爭辯,因為邢肆從頭到尾都無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林姿哭鬧,林姿哭得很傷心,似乎邢肆對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樣,一時讓人浮想聯翩。
「你就沒什麼話要說?」林姿鼻音很重地質問邢肆。
邢肆筆直地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她道:「當然有。」他掃了一眼周圍,「熱鬧看夠了沒,看夠了就回去工作,請你們來是做事的,不是來耍小性子的。」
眾人聽見這話立刻鳥獸作散,林姿卻被他話裡的「耍小性子」給氣到了,衝上去似乎想和邢肆動手,邢肆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站在那任她所為,倒是何晴及時上去攔住了她,沒讓她把邢肆的形象毀滅得太徹底。
「你這是要幹什麼啊,還想不想在這幹了,不就一個案子嗎,沒了接新的唄!跟著周律師還怕沒案子?」何晴無語地對林姿道。
林姿不服氣地說:「就是因為跟著周律師才不能就這麼罷休!周律師在業界什麼名聲何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這種事是歷史頭一次,你讓大家以後怎麼看他?」
何晴為難道:「做律師的嘛,怎麼可能一輩子都順風順水的?有一兩次意外很正常。」
「那是別人,周律師和別人不一樣!」林姿堅持著自己的觀點,還想衝上去和邢肆鬧。
其實她說的也對,周洛琛因為這件事算是步下神壇了,有句話俗話說得好,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之前有過多少褒義,這之後就會出現多少非議了。再者,同行相輕,原來那個無懈可擊的人身上忽然有了裂縫,大家免不得會想,他之前那副高姿態擺給誰看?還不都一樣。
邢肆聽了半天她們說話,終於忍無可忍地吼了一句:「夠了。」
林姿和何晴被他這一吼嚇了一跳,兩個女孩都愣在了那,事務所其他人也都再次看向了他們。
邢肆目光冰冷地看著林姿道:「林小姐,如果你還想繼續在這工作,現在就回到你的位置上做你負責的事。如果你想離職,那可以去找溫娜辦手續了。」
林姿那種死要面子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罷休,她不顧何晴的拉扯還想說什麼,恰好這時有個人來上班,打斷了他們的對峙。
「周律師!」站在走廊圍觀的前台最先看見周洛琛,緊張地朝他鞠了個躬。
周洛琛遠遠瞧見大家神色各異,便已經知道有事情發生。他越過站在入口處的方旖,兩人擦肩而過,他的胳膊蹭過她的手臂,她微微晃動了一下,視線移到他背上,他高大的身影慢慢移到林姿面前,單手將林姿攬進懷中,另一手撐在了他和邢肆之間,以保護的姿態護著林姿。
方旖看見這一幕,眼神有些閃爍,她提著早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這裡很靠近他們,周洛琛的目光朝她身上轉了一下,停留了大約三秒鐘,便沒什麼表情地轉了回去,只是攬著林姿肩膀的手緩緩鬆了一些,這種微小的變化,除了當事人幾乎無人發覺。
方旖自然也沒發覺,她見他攬著林姿,心裡很不是滋味,不知該怎麼安置自己這種不合時宜的心情。
周洛琛站定後,便清清冷冷地問了句:「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一響起來,事務所裡的人們都不敢再圍觀了。因為他們都知道,周律師雖然平時很好相處,真有什麼事惹他不高興的話,可比惹了邢肆危險多了。
對於周洛琛的問題,邢肆只覺好笑,他冷淡道:「你在問我?你還是問問你的好秘書吧,一大早跑到我辦公室來質問我為什麼要你退出官司,這是昨晚睡傻了吧?以周律師的脾氣,怎麼可能退出?」
周洛琛聞言,面不改色地對他說:「她說的沒錯,我的確退出了,是我讓哲彥告訴她的。」他十分平靜地說完,放開林姿對何晴道,「待會嚴肅來了會開會,去準備一下。」
他既然說「準備一下」而不是「通知一下」,那說明這個會議只是他們三個合夥人的會議,和其他人無關了。何晴聽了他的話後立刻去照辦了,方旖回眸看了一眼周洛琛和邢肆,邢肆聽見周洛琛的話後明顯也十分驚訝,他皺眉望著周洛琛道:「你什麼時候學會開玩笑了。」
周洛琛睨著他說:「你知道我從來不開玩笑,所以我說的都是真的。」說罷,他吩咐林姿,「到我辦公室來。」
林姿吸著鼻子跟上去,兩人路過方旖的辦公桌旁,沒人注意到她。她見他們走了,也提著還沒涼透的早餐朝邢肆辦公室去了。
「邢律師,早餐買來了。」她溫聲道,「要熱一下嗎?」
方旖的出現很好地給了尷尬的邢肆台階,他情緒緩和不少,朝她「嗯」了一聲道:「拿進來吧,我辦公室有微波爐。」
方旖點點頭走進他辦公室,辦公室的門隨著他們進入而關閉,周洛琛忽然回眸看向緊閉的房門,眉頭輕不可見一皺。
「怎麼了周律師?」林姿疑惑地問。
周洛琛摘掉眼鏡從西裝口袋取出手帕擦了擦,低聲說了句:「沒事。」
然後,他轉身背對著她一起走向他的辦公室。她看不見的是,他轉身後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