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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白富美》第107章
107、107

  趙蘭香這一天本該徹夜難眠的, 但想起擔心也沒有用,白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應付, 於是便睡下了。

  她睡前想起潘雨的遭遇, 默默地拆下了自己行李箱的大鎖, 給門鎖加了一道防固。

  天亮後,她很快去了潘家。

  賀鬆柏苦哈哈地蹲在跟潘家有段距離的大樹下, 飽受了蚊子一夜的折磨。

  她低頭看了一眼, 偌大的紅包零星佈滿他裸露的皮膚。

  趙蘭香打趣道:「連蚊蟲都知道你的血比較有營養。」

  「回去歇息吧, 剩下的交給我。」

  她叩響了潘家的大門。

  潘家一家子早就吃完了早飯, 甚至潘玉華早已扛著鋤頭去勞動了, 給趙蘭香開門的是潘大嫂。

  趙蘭香溫和地笑,「潘嫂早啊。」

  「我是來找二妹的, 聽說她也是預備選工農兵的, 我找她取取經。」

  潘嫂雖然對小姑子積怨已久,但關上門來對外還是一家人, 河子屯很有文化的趙知青都來潘家找二妹取經驗,她還是有幾分得意的。

  她放了趙蘭香進來。

  趙蘭香去了潘雨的屋子, 狹小的房間關得緊緊的,連窗子都沒有打開, 悶得透不過氣來,見不到一絲陽光。

  潘嫂罵罵咧咧地說了一通,「這二妹也不知那根筋犯軸,書都念傻了,見天地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俺公婆給她說親, 她就變成這副死德行了。」

  趙蘭香讓潘嫂去忙自己的活,自己走進了潘雨的房間,深而狹窄的屋子傳來一股肉腐的臭味。

  她把潘雨從床上挖了出來,說道:「賀鬆柏有些話要對你說,他不方便來你這裡,跟我來賀家吧。」

  一天不見,女人蒼白的面色幾乎褪盡了血色,她跟提線的木偶一樣,行將木就,麻木得了無生氣,仿佛生命之火即將湮滅在人世間一般。

  同是女人,趙蘭香心裡忍不住歎了口氣,她給潘雨洗了一把臉,幫她梳了頭髮。

  她用力地把潘雨從床上抱起來,喃喃道:「這不是你的錯。」

  「你還是乾淨又幸福的姑娘。」

  趙蘭香其實也挺纖弱的,不過一年來的農村勞動讓她變得更強壯了,每天沒斷過的營養的湯湯水水補得她軀體豐腴有勁兒,她咬牙一用力就把營養不良的潘雨背到了背上。

  她吆喝了一聲,「潘嫂子,我帶二妹去我那兒做做客。」

  趙蘭香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了潘家,在外面守著的賀鬆柏見狀很快把潘雨背到了背上,他像是後邊有餓狼追似的,三步並做兩步,拔腿跑回了賀家。實在是潘家人的蠻不講理嚇壞了賀鬆柏,賀鬆柏向來是恨不得同這家人撇清關係的。

  他把人放到了對象的房間。

  趙蘭香衝著潘雨說道:「你的信柏哥看過了,他很擔憂你的狀態。」

  「我們都希望你好好地活著,珍惜生命,不要有輕生的念頭。」

  賀鬆柏點了點頭,他順著對象的話,斟酌地道:「你是個好姑娘,我從來都不怪你。」

  「只希望你好好活著。」

  已經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世界的潘雨,聞言情緒髮絲了變化。她的眼珠在眼眶裡機械地轉了轉,眼淚霎時衝了下來,只顧著不停地流,瘦削的肩頭不住地顫抖著。

  趙蘭香給她擦著眼淚,說道:「這段時間你就住在咱們這裡吧,有柏哥在,你不要怕。」

  賀鬆柏聽見對象的話,詫異地抬起頭來,又被對象冷冷的眼神瞪得低下了頭來。

  趙蘭香是親眼看見這條鮮活的生命變成一具腐朽的屍體的人,早些年老男人進修心理學的時候,她旁聽過一段時間。女孩子遭受了這種應激性心理創傷,很難恢復。強烈的恐懼感令潘雨變得麻木呆滯,失去了反應。她還想從潘雨嘴裡得到一點有用的消息。

  還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的。

  趙蘭香把賀鬆柏支開,打了一盆水進屋子給潘雨洗澡。

  潘雨的身上有股腐臭的味道,趙蘭香撩開潘雨的衣服的時候,不忍地別過了眼睛。女人於體力上而言真是天生的弱者,潘雨也是很可憐了。

  洗完澡後,潘雨的眼神恢復了一點知覺。

  她囁嚅地道:「謝、謝。」

  她躺在趙蘭香乾淨的被窩裡,渾身清爽,她終於忍不住發出聲來嚎啕地大哭,幾乎要把身上的水分都擠出來似的。

  趙蘭香摸著潘雨的腦袋,安慰了她許久。

  她等潘雨終於不哭了,才說道:「堅強點,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替他們想想。你的父母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得這麼大,咬牙把你從高小一路供到中學,很不容易。不要輕生了,留著這條命做點別的有意義的事情吧。」

  「可以告訴我,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嗎?」

  ……

  另一邊。

  賀鬆柏離開了對象的屋子之後,自個兒親手做了一頓米粉。

  雖然今天他沒有出工,但鐵柱淩晨卻送了一份肉過來,賀鬆柏把豬肝兒豬粉腸豬肉切得薄薄的,照著對象往常的慣例,用雞蛋、澱粉醃好,他把早餐端了出來,招呼大夥吃。

  他照例留了顧工一份,他端著熱騰騰的粉走到牛棚。

  賀鬆柏見還有其他人在,便撇清關係說:「這是趙知青留給你的,趁熱吃吧。」

  顧懷瑾高興地吸溜吸溜地吃米粉,今天份的米粉沒有以往的脆爽彈滑,但也敷衍過得去,畢竟肉是新鮮的、又嫩又薄。

  胡先知已經習慣了光看卻吃不著的苦,他默不吭聲地打掃著牛棚,提起鋤頭準備去打理他的一畝田。

  但這種體驗對於吳庸來說卻是第一次,他深嗅了一口,讚美道:「老師雖然日子過得苦,但吃得還不錯。」

  「不像我們,只能饅頭就開水。」

  顧懷瑾大口地喝著鮮美的熱湯,他瞥了一眼,忿忿地道:「還有人吃糠野菜吃觀音土,你跟人家比比?」

  吳庸哽住了,沒有說話。

  他幫胡先知幹完活後,才離開。

  賀鬆柏看了吳庸離開的身影,不由地問:「吳助教怎麼回來了?」

  因為在他的認知裡,這個飛出山溝溝的知識分子走出了他們這窮地方,多半是不會再回來了,外邊的世界五光十色的,好好享受都來不及。

  胡先知說:「他是來看望老師的,放假了大學也清閒下來了。」

  說著他摸了摸腦袋,又道:「吳師弟家裡平反了,拎了酒來探望老師,這麼大的喜事也是該高興高興。」

  顧懷瑾聞言,立刻把酒推到了胡先知的窩裡。

  他說:「我有脂肪肝,早就戒酒啦,戒酒啦……你留著自己喝。」

  賀鬆柏看了酒瓶子一眼,默默地說道:「吳助教,怕是不能一直當助教吧。」

  顧懷瑾看了這傻小子一眼,有些意,難得還有點心眼。

  他叮囑著胡先知道:「你這師弟心裡比你還拎得清,人家混得好好的,比你好,他啥事都用不著你操心。」

  這一句話堵住了胡先知想要開口替師弟求情的心。

  顧懷瑾又說:「你光會念書,其實腦子最笨。人情是要靠人情來還的,我如今這幅落魄樣,我拿什麼讓付校長做人情賣你師弟轉正?」

  「他家裡平反了,自有他家裡操心,我.操.他哪門子心。」

  顧懷瑾說完又繼續吃粉了,他舔了舔嘴道:「這個肯定不是香丫頭做的,她做的粉哪裡有這麼難吃。」

  賀鬆柏的臉忍不住黑了黑,默默地轉身回了老屋。

  ……

  趙蘭香和賀鬆柏兩人日夜不離地緊盯著潘雨,兩天一過,趙蘭香終於鬆了口氣。

  她用賀鬆柏從山上採回來的銀耳配著雪梨、紅棗、枸杞做了一個冰糖銀耳燉雪梨。冰糖融在滾水裡,將雪梨從晶瑩的雪白燉化成深黃色的軟梨,入口即化。

  紅棗燉得咧開了嘴兒,露出紅褐的果肉。銀耳瑩白透亮,沾著糖汁兒像是凝這玉露的花似的。

  三丫從來沒有吃過這種稀罕的東西,聽說是補品,紅棗兒帶著雪梨的甜甜香氣溢了出來,饞得三丫流口水。趙蘭香放涼了之後,勻了一點兒給三丫吃。

  冰糖銀耳雪梨,甜得三丫眯起了眼,開心極了。

  趙蘭香盛了一碗給潘雨吃,聽說情緒低落的時候吃點甜食心裡會好受一點。

  潘雨一勺勺地喝著,眼淚默默地流進了碗裡。

  糖汁兒卻甜進了心裡。

  她擦了擦眼淚,含笑帶涕地說道:「你不用再擔心我了,我會好好過活的。」

  潘雨正視著這個照顧了她幾天的姑娘,她感激地說道:「謝謝你們。」

  「我現在知道賀同志歡喜的人是誰了,你很好……他也很好,你們很相配。老天爺會善待你們的。」

  潘雨擦乾了眼淚,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打算回家了。

  她說:「我爹娘不會相信我的說辭的,別人也不會相信,說出去只是……自取其辱。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她頓了頓,哽咽道:

  「這個地方我待不下去了,它是我永遠的噩夢。我會回學校,爭取留校當老師,如果當上了老師,我會教育他們要做像你們這樣善良的人。」

  趙蘭香還想提些別的事,聞言忽然也不想說什麼了。在這個時代之下,她不能要求潘雨勇敢地站出來報警、指認罪人。這樣潘雨只會身敗名裂,一輩子都被人戳著脊樑骨奚落。

  她隻叮囑道:「你出去吧,離開也好,自己在外面也要小心一些。」

  「對了,大隊裡的唐清不幹農活了,他現在在縣裡做文職,如果你待在縣裡,可以聯繫一下他,他是個熱心又脾氣好的同志。」

  潘雨拿著趙蘭香的介紹信,離開了河子屯。

  ……

  趙蘭香把這些天潘雨的描述都記在了紙上,亂七八糟的,很零散,跟塗鴉似的。

  她忍不住懷念上輩子那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小虎子,如果換他理這些線索,他甚至能夠根據這些特徵弄出一個叫做犯罪心理學畫像的東西來。過幾輪篩子大約就能找出那個罪人了。

  只可惜現在小虎子還是舔著大拇指的小奶娃,辦案推理啥都不會,吃喝拉撒倒是一流。

  趙蘭香琢磨了很久,沒琢磨出啥東西來,把潘雨的這些記錄收拾了起來鎖在了自個的箱子裡。她忍不住推測,是不是柏哥上輩子被人誣陷殺了潘雨,所以蹲進了大牢裡?

  這樣的解釋如果成真的話,那她接下來當真是可以舒口氣了。不過這也只是她的推測而已。

  忙完了秋收之後,趙蘭香又開始督促起了賀鬆柏每天念書學習的日子。

  八月,賀鬆柏的豬場又出了一欄新豬,讓他狠狠地賺了一筆。

  他跟李忠、鐵柱兒一塊分完紅利之後,自己還能分到兩千多塊。他用著一個破袋子裝著這些錢,佯裝成裝了一堆化肥的樣子,背回了河子屯。

  他把零散的碎鈔票一股腦地倒了出來的時候,坐在床上喝湯的李阿婆差點沒有嗆到。

  她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些錢。

  賀鬆柏一張張地疊好,擦乾淨鈔票上沾著的化肥,只覺得燙手又沉實。

  他說:「我想拿這些錢給大姐治治耳朵,姐夫生病那會,大夫給她看過了,當時就說大姐越早治耳朵越好,往後年紀拖得大了,基本治不好了。」

  「現在咱們有錢了,可以給她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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