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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白富美》第57章
第57章 057

  她想跟鐵柱另約時間談談「合作」的事宜, 因為全河子屯上上下下收揀著山崩的後尾, 趙蘭香忙得都分不出心思同鐵柱談這件事。

  趙蘭香走到梁鐵柱的面前, 鐵柱說:「找柏哥嗎?」

  「他不在,他去幫俺送貨了。」

  趙蘭香說:「週末我還要做點糕點讓你捎帶。」

  鐵柱快活地說:「好咧!」

  他見日頭也高了, 該收攤吃飯了。他掏出了飯盒,瞅著趙蘭香還沒走,鐵柱迅速地扒了幾口飯, 含糊地說:「知道建乾路嗎?柏哥應該在那, 讓他順便捎你一程,大熱天的不要去擠汽車了。」

  趙蘭香順著鐵柱的指點,去了接頭的地方。

  她很快就看到了賀鬆柏。

  只見高而瘦的男人頂著烈日, 和另外一個壯實的男人扛著一張沉實的木床,搬完後他又卸下了一口大水缸撂在肩頭慢慢地走。

  趙蘭香見了既憤懣又心疼, 他不是來送貨的嗎,怎麼給人搬起了家?

  趙蘭香來的時候, 這家人滿滿當當的家什已經搬得差不多空了, 賀鬆柏搬完一口缸擦了擦汗, 在樹底下喘著氣從雇主的手裡接過錢。中年男人帶著些城裡人驕傲, 隨手點了張鈔票, 高高地從空中扔下。

  「多虧有你咧!」

  一張藍靛色的「紡織車間」落入賀鬆柏寬厚粗糙的手掌裡, 他渾無芥蒂地捏著錢抓入了兜裡,順便蹲在樹底下啃起了野菜窩窩頭。吃飯的時候, 他濃密的眉毛舒展開, 潔白的牙齒露出來。

  面額五角的「紡織車間」也能令他展顏, 趙蘭香站在街角的屋簷下,遠遠地瞧著,胸口那股壓抑的悶疼感像溺水了一樣地襲來。

  窮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累贅,一種深刻骨髓的原罪。洗刷不掉只會讓人痛苦、讓人無力。

  她看了一會,沉默地走回了黑市。

  梁鐵柱吃完了飯正準備收攤回鄉下收糧食,他詫異地看著去而複返的女人。

  「咋,沒見著柏哥?」

  趙蘭香搖搖頭,解釋道:「沒,走迷了路,太陽辣得頭暈。」

  梁鐵柱拍了拍他的大金鹿後座,「上來,俺帶你去找柏哥。」

  他不解地嘀咕了一句,咋連你都能迷路。

  他扔了一條圍巾給趙蘭香圍在臉上,騎了一段路很快他就跟賀鬆柏接頭了。

  梁鐵柱問:「送完了?」

  賀鬆柏喘著氣說:「還沒。」

  「咋那麼慢咧?」

  賀鬆柏瞧了眼鐵柱車後載著的女人,即便蒙著臉,他一眼掃過去瞅著那身形,就是他對象。

  賀鬆柏咳嗽了聲,說:「送完貨客人讓搭把手搬東西,耽擱了些時間。」

  不然他早就回家了。

  人也是鐵柱的客人,不好得罪了,賀鬆柏還能怎麼辦,只好跟著搬了。索性他身上的勁兒多,力氣是不花錢的,只是費了些時間。

  趙蘭香說:「回家吧。」

  她說著從鐵柱的車上跳下來,圍巾裹著的臉只露出一對眼,如清涼的一汪泉,明亮又澄澈。

  賀鬆柏竟然被她盯得滿臉一熱,窘迫地別了過去:

  「你等我一等,我送完就回來接你——」

  賀鬆柏的話沒說完,腰間就多了雙手。

  「我跟你一塊去。」

  趙蘭香說著把臉靠在了他的背上,手捉住了他勁瘦有勁的腰。

  賀鬆柏只覺得臉陡然地熱起來,不可遏制地熱起來。

  他雙腳一個猛衝紮在了地上,制住了刹車。

  賀鬆柏渾身都發熱,還滿頭大汗,他聲音乾澀地道:「等我,很快回來。」

  「你坐我車後,很危險。」

  他別過了臉去,吆喝著梁鐵柱:「鐵柱你帶她去飯館吃點東西,她沒吃飯呢。」

  賀鬆柏把人捉了下來,一溜煙活跟逃命似的消失在了幽深的巷道中。

  輕巧靈便的自行車跟一尾孤雁似的,「嗖」地一聲不見了蹤影。

  梁鐵柱一拍腦袋呐呐地道:「你看俺,都沒想到讓你去吃碗餛飩,走吧俺帶你去,吃完柏哥差不多就回來了。」

  趙蘭香眼前浮起了那張藍靛色的「紡織車間」,搖了搖頭,從兜裡掏出了一塊餅乾啃了起來。

  又幹又硬,但比起野菜窩窩頭來說卻是強了不知幾倍。

  「不用了。」

  她細細的嗓子眼吃得都冒了煙,沒有水,酥脆的餅乾在燥熱的天裡變得格外地嗆人,趙蘭香卻一口口地吃淨了它,一點沫都沒剩。

  「好了,五角錢省下了。」她掏出手帕抹了把嘴,清亮的眼眸愈發澄澈。

  梁鐵柱撓了撓頭,不是很明白為啥「腰包底厚」的趙蘭香突然這麼肯省錢。

  她這段時間變得勤快了,以致於他得隔三差五地去賀家拿貨,每天少說賣個十幾二十塊。這小半個月下來,她掙了他三個月累死累活都掙不到的錢。

  連梁鐵柱都不得不服了她的本事,然而她竟然開始「省錢」了,這令梁鐵柱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梁鐵柱有些看不過眼地說:「五毛錢而已,你要不捨得,俺請你吃啊。柏哥等會回來見了指不定說俺虧待了你咧!」

  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缺錢缺急了呢。

  不過梁鐵柱知道,柏哥倒是缺錢缺急了。他忙著幹活,還沒來得及問,索性便問了趙蘭香。

  「柏哥最近很缺錢嗎?」

  「咋看他啥活都攬了,他還得去殺豬場殺豬哩,身子能吃得消嗎?」

  趙蘭香咽了口唾沫,問:「啥活都攬?」

  「你說他在到處攬活?」

  梁鐵柱看她這幅比他還不如的模樣,頓時噤聲了。

  趙蘭香平靜又克制地說:「這件事我知道了,回頭我問問他,謝謝你沒瞞我。」

  然而她眼裡濺出的火星子卻是洩露了她平靜的表像之下噴湧的情緒。

  在這一瞬之間,她急火攻心,恨不得把賀鬆柏揪出來罵一頓。真是掙了點錢就開始拼命糟蹋自己了。

  她有錢,他來幫她攬活好不好?

  「趁這會有時間,我跟你說件事。」

  梁鐵柱點了點頭,還以為她想吩咐他勸勸柏哥。梁鐵柱已經想好立刻點頭了。

  沒想到趙蘭香卻說:「你不要幹你的活計了,來幫我幹吧,我找人給你收糧食送糧食。」

  「你給我盯著運輸,上上下下打點,招呼攬客就好。」

  梁鐵柱聽得目瞪口呆。

  趙蘭香口裡的招呼攬客、盯運輸,根本就是輕鬆得不能再輕鬆的活。她做的點心多好吃啊,平價賣相又好,賣出去根本就不費勁。以前在他手上買過點心的客人基本都是回頭客,每次十來二十斤的點心那根本就不愁賣。

  他不幹自己的活計了,去幹這個,無異於身上背著的泰山變成了輕飄飄的羽毛。天底下有這種好事撈?

  梁鐵柱頓時猛地搖頭,「不不不,你太抬舉俺了。」

  「這點活算啥,順手就能給你做了。」

  趙蘭香繼續說:「我可以每天做個十斤的點心或者吃食,能掙多少錢這些日子你也看得到了。」

  「我讓三成的利潤給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給柏哥兒搭把手,分擔一些活,他在養豬場太費勁了,有個人幫襯可以輕鬆點。」

  梁鐵柱心裡頗為複雜,他還真當天上掉了餡餅哩!

  結果卻是這個交換條件……

  他想他真是嫉妒柏哥了,眼紅死了。

  他婆娘要是有本事這麼心疼他,他心肝掏出來給她都甘願,整顆心都甜滋滋的。他知道的趙蘭香要做點心、做吃食,起碼得半夜兩三點爬起來,趁著四點天沒亮把東西交給他,因為趁著點心的熱乎勁兒,味道好,賣得特別快。

  只是隔三差五做還行,天天干,要人命。

  柏哥雖然也是兩點起來幹活的,但他是男人,幹慣了粗活累活,懂得怎麼安排自己的歇息時間。身子骨鐵定比女人強。

  這個城裡來的白淨淨的小媳婦哪裡經受得住這樣的苦,他看她這輩子可能都沒背過一百斤的東西、也沒嘗過幾天幾夜不睡覺得滋味。

  趙蘭香的這個誘人的條件,梁鐵柱羡慕眼紅得都不想答應了!

  趙蘭香頓了頓說道:「還有就是……我希望你不要跟他說這件事。我只是想讓他輕鬆一些。」

  「到時你跟他說,你想跟他幹,跟他一塊幹做豬肉這活,因為賣糧食不掙錢,至於我這邊……索性幹的跟以前差不多,柏哥兒不會多留心眼深想的。」

  聽完他感覺到了心酸的滋味,為這兩個人這種互相心疼對方心酸,又為他們身份地位懸殊的愛情而滿不是滋味!

  梁鐵柱此時此刻能明顯地感受得到她那顆小心翼翼的呵護的心。

  他決定幫她保守秘密,決不透露一個字,讓那傻大哥「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梁鐵柱抹了一把臉,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

  「成的,沒問題。」

  「跟著柏哥幹有錢掙,還能在你這裡多討一份錢,掙死我了,這是撿了大便宜咧!」

  只不過梁鐵柱以後都要雞沒打鳴就要起身了,比平時還要起得早。雖然他以前也是三點多才起身的,但是送貨又不累,送完了累了路上還能眯一會,去殺豬場純粹就是累人了。

  好在他……大概是……不用劈豬的吧?

  梁鐵柱咳嗽了一聲,說:「我都應你了,你也得應我一個。」

  趙蘭香點點頭。

  梁鐵柱說:「走吧,去吃完餛飩,一塊餅乾能頂啥事,吃飽了餛飩好坐車回家!」

  趙蘭香也沒反駁了,她跟著梁鐵柱去了國營飯店裡,一碗熱騰騰的餛飩八角錢,肉餡的。

  素餡的五角錢。

  鐵柱交了半斤的糧票還有一塊錢,服務員很快找了兩毛還給她。

  這年頭的食物特別實在,雖然貴,但一碗餛飩有海碗這麼大,足足一個成年男子的食量,她取了個小碗撥了一半給鐵柱。

  「吃吧,我一個人吃不完。」

  她笑眯眯地吮起了餛飩細嫩輕薄的皮兒,乾涸的嗓子得到了滋潤。她彎起了眉眼,含笑道:「我也會做餛飩,下次讓你嘗嘗,保證好吃!」

  鐵柱嗯嗯地點頭,忙埋頭吃餛飩,肉餡又足皮又薄,最喜歡這種實在的吃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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