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趙潤回到他宮中來,林雲英立馬問:“怎麼樣,陛下是否有異樣?”
“似是不正常,似是正常。”趙潤說:“二哥一向情緒起伏比較大,近日他又酗酒貪色,倒未必是中毒。”
林雲英說:“如果這毒只是讓陛下亢奮過度,倒還好,我只怕結果會更糟糕。萬一陛下真中了毒,我們當做不知道,哪一天他成了瘋子,豈不是國家和民眾都跟著遭殃?”
趙潤沉默了一會,問說:“雲英,你說我追逐皇位,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天下蒼生,還是為了我一己私欲?”
林雲英愣了一下,說:“殿下自然是為了國家,為了萬千民眾。”
趙潤坐下,悵然說:“一開始,我眼看著皇權衰微,于懷庸權勢熏天,二哥生性殘酷,誠如大哥所說,國家如果落到他們兩個任何一個人手裏,恐怕都會動盪不安。大哥要我挑起擔子來,我為了讓他們兩虎相爭,給大哥下毒,那時候心懷有愧,但的確是為了天下百姓,可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是為公為私,已經分不清了。”
林雲英說:“殿下該看得出來,這個位置,當今的陛下註定坐不長,由著他坐下去,君不愛臣,臣不敬君,君臣隔閡越來越大,國家註定四分五裂。苦的還是百姓。”她握住了趙潤的手:“殿下手上沾了血,這也是當政者必經之路,殿下如果心懷有愧,那就懷著這種愧疚登上帝位,用自己的餘生來彌補,為這天下百姓,創造一個太平長安的新世界。”
“我能麼?”趙潤抬頭問。
“殿下受民眾擁護,得群臣愛戴,您又有仁善之心,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英明的君主。”
“可如果我登上帝位的話,我二哥便只能死了。他那樣的性子,不會活著做一個廢帝。”趙潤蹙著眉頭,眼眶便濕了
“殿下想想,如果當初您繼承了皇位,當今的陛下會如何對您?他會因為您是他四弟,就甘心做您身邊的一個親王麼?”
趙潤說:“這權位真是一個害人的東西。”
就像是賭博,你已經付出了賭資,便要求要有回報,付出的越多,越不甘心,惡性循環下去,最後理智都沒有了,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去。
他害死第一個人,還是無意,害死第二個,便是蓄意了,等到第三個的時候,竟已經迫不及待了。
“把蕭文園叫過來吧,我有話跟他說。”
林雲英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便去給內宮廳打電話。
但是此時此刻,蕭文園卻不在宮裏,他在郁家。
郁戎這幾個月以來一直纏綿病榻,他坐在床上,聽完蕭文園的話,便問說:“這事事關重大,沒有證據,你千萬不能說出去,不然不知道會害死多少人。”
蕭文園說:“我只跟王妃說了我的懷疑,其次便只有您了。我也知道這事事關重大,不敢對人亂說。”
“除了你,還有別人發現這件事麼?”
“最近陛下整日飲酒作樂,他又一向少睡,大家都習以為常,應該沒什麼人知道。”
“你暗地裏查一查。”郁戎說,“看看到底是否有人給陛下下毒。”
蕭文園說:“如果查出來呢,該如何處置?還請郁大人幫我拿個主意。”
郁戎沉默了一會,旁邊的郁鋮卻開口說:“你是不敢查吧?”
蕭文園說:“陛下生性多疑,身邊都是他的人,稍微有點動靜,只怕他就會知曉。如果他也懷疑有人給自己下毒,恐怕宮中不少人要被牽連,包括我,咱們這位陛下,可不是一個講理的主兒。”
“既然他身邊都是自己人,要麼他就是沒中毒,要麼就是他的自己人給他下毒了。”郁鋮說:“你去告訴了王妃,又跑過來告訴我父親,不過是給自己留條後路吧?萬一將來事發,你也有了條只是遵命行事的藉口。”
蕭文園臉上便露出些窘色來。
郁鋮說:“所以我父親無論心中如何想,都只能跟你說,你先暗地裏查查。至於其他,等你查出來再說吧。”
蕭文園聞言立即跪下,叩首說:“事到如今,實不相瞞,我已有證據,陛下確實中了毒!下毒之人,就是他如今的寵臣文良辰。”
郁戎眉頭一皺:“文良辰?”
郁鋮說:“我就猜是他。”
“他為什麼要給陛下下毒,如今他正得盛寵,陛下給予他的,已是他平生所能得到的最高地位,害死陛下,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文良辰今日向陛下舉薦他的同行入宮為陛下表演,實則是為了從他們手裏拿到毒物,他們進宮的時候例行搜身,被我的人當場扣押。他們交代說,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每次攜帶的毒藥都極少,除了今天這次的以外,文良辰要他們在軍人格鬥賽舉辦的時候,再為他送一份。我不知道這件事該如何處理,便扣下了部分毒物,其餘的依舊讓他們交給了文良辰。”
“文良辰不知情吧?”
“這是滔天死罪,被發現以後,那些人只求自保,我既威脅了他們,他們便不敢說。表演完以後,我便叫人把他們扣下了。”
郁戎搓了搓手指,沒有說話。
蕭文園看向他們父子,郁鋮便說:“這是事關重大,你容我們想想。”
蕭文園再叩拜,說:“聽聞陳殿下要與陛下比賽,可陛下如今中毒,精神亢奮易怒,若真格鬥起來,只怕手下毫無分寸,會傷了陳殿下,還請兩位大人深思。”
他說著便退了出去。
郁戎緊皺眉頭,半天沒有說話。
郁鋮說:“文良辰既然有意要毒害趙准,不如我們成全了他的心願。”
“他如果真想毒死皇帝,就不會下這種毒藥了。他恐怕是還有別的目的。”
“他的目的不好猜,既是兇手,要他背鍋,也不算冤枉了他。”郁鋮說:“我們只需要在文良辰下次取藥的時候,置換了他手裏的毒藥,便可一石二鳥。”
那就是要借機毒死趙准了。
郁戎說:“我知道你深恨他,但毒死皇帝,會天下大亂。”
“如果是我們的人出手,天下自然大亂,他的那些親信,包括姚太后都不放過我們,只怕四殿下心裏也會介意。但文良辰只是一介戲子,孤身一人,他們再要算賬,也只能算到他一人頭上。”
郁戎說:“這是你不准出手。”
他說完抬眼看向郁鋮:“聽到沒有?”
郁鋮眼神陰戾,沒有說話。
他從郁戎房中出來,便將這件事告訴了陳醉。
陳醉聞言大吃一驚,然後便笑了,說:“我終於明白文良辰想幹什麼了。”
他對郁鋮說:“文良辰,是于懷庸的人,他對于懷庸感情深厚,于懷庸卻死在和趙准的戰爭中,死在我的手上。他這是想一石二鳥,借趙准的手殺了我,順便除了趙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等後日我和趙准決鬥的時候,他一定會再次給趙准下藥。”
郁鋮說:“那你還要比麼?”
“既然辛苦準備了幾個月,肯定是要比的。”陳醉說:“他最好現場瘋癲了更好,我為自保殺他,那也名正言順。”
“他早該死,只是不能為了他賠上你的性命。”郁鋮說:“你答應我,當日無論情形如何,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保,明白麼?”
陳醉說:“你放心,我惜命的很,肯定會自保的。可是如有機會,我必殺他。”
他面色堅毅,眼神陰狠,對郁鋮說:“你不用勸我。”
郁鋮說:“怪我當日沒有保護住你,才讓你走到今天這一步。”
自從受刑被送到郁家以後,他便覺得陳醉的心比從前硬了。這幾個月以來,陳醉吃苦訓練,每次都不讓他手軟,他的每一拳每一腳,打在陳醉的身上,卻痛在他的心上。
陳醉說:“不說他對我做的那些事,就說他幾次三番要對付你,我就知道,他一日在位,我們就一日不能心安。與其擔心哪天再次受辱,或者擔心你為他所害,不如先下手為強。我算是發現了,權力鬥爭,不死人,是換不了天地的。”
郁鋮沒有再說什麼。
蕭文園回到宮裏,內宮廳的人就告訴他,趙潤要見他。
他趕緊去了趙潤宮中。
郁戎父子識出了他的目的,他便只有趙潤這邊可以再試一把了,趙潤向來不喜權力,人也單純良善,應該會幫他拿個主意。
不管查還是不查,他都需要有人幫他決定。
到了趙潤宮裏,趙潤直接說:“你懷疑有人給陛下下毒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蕭文園說:“還請殿下為我拿個主意。”
“你在宮裏面多少年了?”
蕭文園愣了一下,說:“我十四歲便進內宮廳了。”
“我聽說你當年家道中落,你異父同母的哥哥又容不下你,從小吃了很多苦,是先帝體恤你,讓你在宮中受教育,還親自提拔你一步一步坐上總政官的位子,歷屆的總政官裏,你是坐的最久的一個了吧?”
蕭文園聽他提起趙晉,便說::“沒有先帝,便沒有我的今天。”
趙潤說:“那先帝的遺願,你可還記得麼?”
蕭文園不知道他為何在這個時候提起先帝,便看向趙潤。
趙潤一如從前溫潤如玉,一身百服,天容玉色的風流雅致,說:“先帝遺願,要我登基,我為形勢所迫,將皇位讓給了我二哥。可我二哥生性殘暴,荒淫無度,又和朝臣爭鬥,導致國家動亂,我很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親情固然可貴,可在國家大義面前,私情又算的了什麼。”
蕭文園露出一分了然神色。
趙潤說:“如果我想登基為帝,你可否願意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我,也為了天下百姓,做一些你本不該做的事?”
蕭文園便跪了下來。
趙潤伸出手來,交給他一包藥。
作者有話要說:這次和祝禱活動一樣,依舊是三方混戰!!感覺大家都是狠人,包括攻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