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
果然,仲孫雙成面色微變,語氣稍帶不悅地道:“柳含煙文武雙絕,頂天立地,義薄雲天,譽為蓋代奇男絕不為過,前事他不恥為,後事他不屑為,你我相處雖短,姐姐為人當應深知,為惡人掩過,豈是我仲孫雙成所為?故而敢以性命擔保,難道妹妹信不過我?”
一番話說得正氣凜然,聽得路雁暗為心折,驚然動容。
這也是路雁曾有恩於她,同時二人感情已親逾手足,若換個別人,仲孫雙成怕不立即翻臉才怪!
路雁也是巾幗奇女,深知錯在自己,聞言不但不為忤,反而陪笑說道:“姐姐請不要生氣,小妹知過也!”
微頓面色一肅又道:“小妹也不信此事是他所為,但是後者為魏忠親目所睹,他本人也是僥倖脫險逃歸,同時此事不久將傳遍江湖,屆時眾口鑠金,柳相公功力再高,難敵公憤,在獨自一身與百口莫辯的情形下,小妹不得不為姐姐擔憂!”
此言一出,仲孫雙成頓感歉疚之餘,焦慮驚駭之情也倏然生起,一時間急得六神無主,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怔了半晌,突然向路雁道:“妹妹,那魏忠可還在此?”
路雁微點螓首,道:“還在,姐姐是否要見見他?”
仲孫雙成點頭道:“姐姐正是此意,不知可蒙妹妹見允?”
路雁略一沉吟,毅然說道:“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姐姐請稍候!”
隨即扭轉嬌軀,向窗外揚聲喝道:“春蘭,傳諭魏忠,立刻前來見我!”
只聽春蘭在院中應聲呼道:“姑娘有諭,魏忠立刻參見!”
“屬下遵諭!”蒼勁之聲又起。
隨即,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至門外倏然停下。
春蘭在帝外恭聲道:“稟姑娘,魏忠傳到!”
路雁輕喝一聲:“進來!”
春蘭領著一個身軀高大,精神奕奕的威猛黑衣老者應聲掀簾而入。
黑衣老者一進綺室,閃動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一掃室內,恭身疾步上前向路雁微曲一膝為禮,然後站起身形向後退了二三步,躬身恭聲道:“不知姑娘傳屬下來,有何吩咐?”
路雁尚未答話,仲孫雙成黛眉微蹙輕輕地望了她一眼。
路雁會意,微微一笑道:“今夕不同往日,一切俗禮暫且免去,把頭抬起來吧!”
黑衣老者一聲:“屬下遵命!”依言將身子站直。
路雁面色突然一沉,冷冰冰地道:“這位姑娘是我結拜姐姐,稍時大姑娘有話問你,不得過分渲染,亦不得輕漏一字,記住啦!”
黑衣老者身軀猛地一顫,忙恭聲答道:“屬下記下了!”
路雁冷若冰霜的嬌靨上浮起一絲微笑,點了一點頭,轉向仲孫雙成笑道:“姐姐,有話請問罷!”
仲孫雙成心中雖對路雁對黑衣老者的態度有些詫異,但此時已無暇思忖,螓首微頷,向黑衣老者柔聲道:“陝西境內十餘名各派高手慘遭擊斃一事,可是魏師傅親眼所見?”
黑衣老者恭聲答道:“不敢,此事正是魏忠親目所睹,而且魏忠是唯一僥倖在凶手掌下逃生者。”
“怎見得凶手是柳含煙?”
“凶手行兇以前曾道:‘柳含煙倒要看看你們這些欺世盜名之輩有甚能耐。’並且揚言在半年以內,要使各派掌門在他掌下個個授首。”
仲孫雙成微“哦!”一聲,暗忖道:聽口氣倒像是他,如依他一身功力來說,這件事倒不是難事!
心中雖如此想,口中卻問道:“凶手的武功、長像如何?”
魏忠精神矍鑠的老臉上一紅,囁嚅地道:“十招不到,各派高手個個在他一雙肉掌下喪生,手法不一,死狀極慘,魏忠眼拙瞧不出他的招式路數,至於長像,僅可看出他是個計上下的年輕白衣書生,因他面蒙黑紗,無法窺及面貌,不過,就他一身服飾及瀟灑的舉止,可以猜想他是個頗為英俊的人。”
如此一來,這凶手除了面貌無法窺知以外,其餘無論服飾、武功、身材、舉止、口氣竟無一不與柳含煙相仿,這件事如果真是他所為,那麼前者他也脫不了關連。
仲孫雙成一顆芳心懾估頓生,慚慚下沉,顯然地,她此刻對柳含煙的信念已逐漸微生動搖。
雖然她心中暗自狂呼不是他!絕不會是他!但是擺在她面前的冷酷事實,卻又不得不使她對自己的想法重新估計。
她此刻暗地裡可以說是已芳心片碎,傷心欲絕!但是她極力抑制著內心的激動狂濤,不使上露,雙眉一挑,強笑道:“魏師傅,有勞你啦!”
轉向路雁又道:“妹妹,我問完啦,請魏師傅回房休息去吧!”
路雁螓首微點,一揮手,春蘭領著魏忠躬身退出。
路雁目送二人去後,扭轉螓首關切.也急道:“姐姐是不是他?”
仲孫雙成神情黯然,沉黑片刻,略現蒼白的面龐上掠起一片幽怨,輕喟一聲,道:“姐姐此時方寸已亂,況且茲事體大,不敢貿然出口……”
話至此,突然面上現出一片堅絕之色,毅然又首:“姐姐有個不情之請,請妹妹即刻陪愚姐到外面走一趟,一察此事真偽,如果此事果真是他所為,姐姐要親手將此萬惡之人除去,以免他繼續害人!然後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愛之深,責之切,她此時根本未考慮到她那一身功力與柳含煙比起來相差天壤,何異以卵擊石。
但是她此刻理智已為一腔悲憤所掩,早已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路雁雖然心中也極為仲孫雙成痛惜,但是到底是事不關己,心中並不如仲孫雙成那般紊亂,仍能保持一份冷靜。
沉吟半晌,道:“小妹本就說過要陪姐姐走一趟江湖,現在不幸發生這樁事,小妹理為武林中人更是義不容辭,但是……如果萬一不是他呢?”
仲孫雙成幽幽一嘆道:“姐姐也曾做如是想,但是事實橫在眼前,又是魏師傅親目所睹,卻又使人不得不信!”
“如此說來,姐姐也認定是他啦?”
仲孫雙成黯然地道:“姐姐心中只存萬分之一的希望,唉!妹妹別說啦!姐姐心中亂極啦!收拾收拾,我們去罷!”
路雁未想到她竟是這麼心急,頗感意外地,愕然問道:“姐姐之意,是要連夜下山?”
仲孫雙成妙目中異采一現即隱,雙眉一挑,默默地點了點頭。
路雁略一沉思,便也猛一點螓首,黛眉雙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