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仲孫玉卻深知齊振天為人,聞言更是心中大定,冷眼旁觀,愛女神色,入目瞭然,不由暗覺心喜。
這麼一來,卻急壞了狡黠的無影劍沐義方,腦中閃電一轉,歹念又生,故作鎮定地嘿嘿一笑道;“如果真如閣下所云,齊老英雄曾說柳含煙曾在川中掌震三虎,而彼時即是案發之日,柳含煙當是無辜!”
微微一頓,話鋒一轉,又道:“不過,若以閣下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想替柳含煙脫罪,卻也不是一件易事,我們又不是三歲孩童!”
無影劍端是狡猾陰險已極,他已將“在下”說成了“我們”,顯然震於人家功力,而欲與群豪組成聯合陣線來對付這孤自一身的黃面書生。
他這一著果然有效,煽動得群豪又是一陣嘩然,頓起騷動,四下齊聲呼道:“武當四劍說得對,我們雖信得過齊老英雄,但卻信不過你,我們不是三歲孩童,不是你幾句話可以矇騙得了的,除非能拿出證據,否則你今天別想輕易下樓!”
仲孫玉父女對無影劍更是切齒痛恨,仲孫雙成卻是氣得妙目圓睜,秀眉雙挑,暗一咬牙,就要對無影劍出手。
仲孫玉眼快,一把將愛女拉住,低聲一道:“成兒,不可輕舉妄動,且等事情變化,爹爹自有道理!”
仲孫雙成被乃父拉住,動彈不得,一雙妙目悻悻地瞅著無影劍,幾欲噴出火來。
父女兩人一番動作,悉數落於黃面書生眼內,一張蠟黃的臉上突然泛起一絲安慰笑意,雙目神光炯炯一掃群豪,苦笑道:“齊老英雄遠在四川,在下一時又拿不出證據,難免諸位不信,不過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屆時諸位定可相信在下所言不虛!”
仲孫雙成倏感一股衝動,脫口狂呼道:“不必等到水落石出,在下現在就信得過尊駕所言不虛!”
黃面書生目中異采頓現,雪白儒服做起一陣顫動,深深地向仲孫雙成投過一瞥。
仲孫雙成猛感一震,暗自呼道:好熟悉,灼熱的目光!
仲孫玉見愛女突做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心中也自甚喜,長眉一掀,朗聲說道:“老朽也願算上一份!”
父女二人這一呼喊,群豪數百道目光頓又移注在二人身上,虎視眈眈地蠢蠢欲動。
無影劍目射凶芒地一注二人,獰笑說道:“咱們那檔子事還沒完呢,你二人泥菩薩渡河,自身難保,猶敢強自替人出頭!哼!哼!也好,待大爺拾掇了你們再對付這小子!”
說完,方待揮手招呼三個師弟下手。
倏見一名黃面缺耳錦衣大漢越眾而出,向無影劍略一抱拳,說道:“在下等乃是邛蛛一狐二虎,早上曾與這小子有段過節未了,不知尊駕可容得在下三人插上一手?”
此言一出,四周群豪裡倏又暴起幾聲狂喝:“對!先將這老少三個人收拾了,再去找那柳含煙,我們也算上一份!”
無影劍見狀心中狂喜,暗忖:這一下激起公憤,看你們三人能討得好去!
嘴巴一張,方待答話。
仲孫雙成粉面含煞,秀眉倒挑,戟指著無影劍罵道:“好歹毒陰狠的東西,今日姑娘如不把爾等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她情急憤怒之下,不由說漏了嘴,暴露了自己的行藏。
四周群豪徵了一怔,倏聞有人粗野地笑道:“看不出這小子竟還是個妞兒,怪不得小臉蛋兒長得那麼俏!”
此言一出,四周哄笑迭迭,你一言,我一語,淨是些不堪入耳的粗野下流之話。
把一個喬裝的仲孫雙成氣得花容失色,嬌軀亂顫,妙目中淚光隱現,只是作聲不得。
仲孫玉一見愛女受窘,胸中怒火狂熾,面色一沉,長眉倒挑,方待發話。
“住口!”
驀聽一聲震天暴喝,霹靂一聲,震得灑樓撲簌簌地亂顫,群豪心頭如遭千鈞重擊,功力高一點的只感胸中血氣一陣猛翻,功力差一點兒的卻已被喝聲震得魂飛魄散,身形也自搖搖欲墜。
喝聲一落,眾人但覺眼前一花,黃面書生已橫在仲孫玉父女這位前輩父女無關,有膽量的只管衝著在下來好啦!”
說完,以手往背後一負,滿面不屑地望定群豪,靜待對方出手,神情灑脫從容已極。
群豪中有不少人,未戰已先被對方這種氣度所懾,而暗暗心折不已。
無影劍沐義方騎虎難下,微感一怔之後,突然一聲獰笑,一揮手,身後的三劍與邛崍一狐二虎“錚”“錚”連聲,六劍並出,快如電光石火,毒辣無比地分向黃面書生周身大穴刺到。
哪知道這藉藉無名的黃面書生任負曲,對這六名劍術高手所刺出的致命六柄長劍竟似視若無睹般,狀至悠閒,星眸注定六人,依然負手冷笑不已。
仲孫玉父女雖然站在任負曲背後,但是隱隱已覺劍氣絲絲刺體生寒,一見任負曲依然沒有出手抗架之意,不由心中大為急駭,一顆心險些奪腔而出。
無影劍沐義方等六人見狀更是驚氣交集,暗道一聲:“小狗找死!”
各人手上不約而同地突又加上兩成真力閃電般將劍尖向前猛刺。
眼看黃面書生任負曲就要濺血當場,仲孫雙成一聲絕望驚呼,接著群豪驚呼四起。
驀地,一聲朗笑由任負曲口中暴出,雙臂電出,向刺來的六柄長劍一拂一抓。
“啊!”群豪又是一聲驚駭欲絕的呼叫。
任負曲雙手分執六柄長劍,氣定神閒,含笑仁立。
無影劍沐義方等六人面如死灰,身形暴退,張口膛目,不知所云。
至此,四周迭次揚起數聲驚嘆,不知是興奮還是絕望。
至此,仲孫玉父女已長吁了一口氣,驚魂甫定暗暗振奮之餘更多了一份震駭。
仲孫雙成更是將一雙妙目緊緊地盯著任負曲像極柳含煙的輪廓,愕然得說不出話來,因為她不相信字內年輕的一輩還有功力強過柳含煙的高手,而她眼前看到的,這黃面書生任負曲的武功竟與柳含煙互相頡頏,不分上下。
任負曲寒星般雙眸一掃愕然呆立的群豪,微微一笑,冷冷說道:“武當四劍,邛崍二虎,聞名不如見面。不過爾爾,少爺不為己甚,奪去爾等兵刃,只是略示薄懲,污我雙手廢物,少爺不要,拿去!”
“去”字甫落,雙腕輕描淡寫地微微一甩,六柄長劍脫手電射而出,群豪方覺六道寒光自頭頂掠過,倏聽身後房頂“得”“得”“得”一陣連響,齊齊回顧之下,又是一陣嘩然與寒慄。
六柄長劍齊柄沒入屋椽之上,狀排梅花,劍柄猶自震顫不已。
在場群豪,無一不是武林高手,誰都可以看得出,群英酒樓的雕樑畫棟均是堅逾鐵石的天山檜木所造,尋常一點的兵刃休想斬動得分毫,而這六柄長劍顯也非什麼寶刃神兵,吃這藉藉無名的任負曲輕描淡寫一甩之勢竟能成梅花狀齊柄沒入椽中,這份功力,不但眼下諸人無一能望其項背,除了幾位久未現跡的前輩異人外,就是放眼字內,恐也難再找出第二個來。
群豪心中雪亮,稍微識得一點時務的,暗暗將酒錢留在桌上,悄悄地溜下樓去。
沒有人走,誰也不願先行離去,弱了自己的名頭,哪怕是心中極其希望早些脫離是非之地,為名所累也只有打腫臉硬充胖子,如今有一個領頭兒首先離去,其餘諸人也自腳底擦油,紛紛開溜,不到片刻功夫,竟走了三分之二,借大酒樓也只剩下黃面書生任負曲,武當四劍,邛崍一狐二虎,仲孫玉父女及兩個毫不起眼,狀似商賈之類的中年人。
武當四劍等六人先被對方罕絕功力所懾,繼見群豪紛紛離去,只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中對這黃面書生任負曲已恨到了極點,但是恨儘管恨,一個個卻是噤若寒蟬,不敢發作出來。
雙方對峙半晌,無影劍沐義方目中凶芒炯炯,惡狠狠地盯了任負曲及仲孫玉父女一眼,一語不發,連劍也不要了,微一揮手,就要率眾離去。
“站住!”驀地,任負曲揚起一聲暴喝。
武當四劍,邛崍一狐二虎七個人齊感心頭一緊,身不由主地一齊駐足,十四道目光凝注在任負曲蠟黃的臉孔,掩不住內心驚駭,等待下文。
任負曲微微一笑,倏地臉色一沉,冷冰冰地道:“武當四劍聽著,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爾等居心不正,要想覬覦奇珍,攫為己有,不但無益,徒增殺身之禍,今日你我首次相逢,少爺又是代人出頭,不為己甚,饒過爾等一遭,兵刀已成碎鐵取回與否,聽由尊便,最後我再提醒爾等一句:柳含煙頂天立地,蓋世奇男,言盡於此,請便罷!”
在場請人,入耳一聲“兵刃已成碎鐵”,齊感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齊將目光移注在椽上六把劍柄上。
無影劍沐義方意似不信地深注椽上一眼,突然長身掠起,左掌按住屋椽,右掌緊握劍柄,猛力向外一拔,“撲”地一聲,只剩一個劍柄在手,整柄長劍果如對方所說已成片片碎鐵留在木中未能拔出。
眾人齊感心頭猛震,驚然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