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九
柳含煙聞言頓感為難,說了不好,不說也不是,不由地面上泛起猶豫之色,深蹙雙眉,不知所措。
八位仙俠俱知這位百年難見奇材,宅心仁厚,胸襟坦闊,故而並未在意,更是心知問他絕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查仁無奈只得含怒轉向慧覺喝道:“慧覺你身為各派公推盟主,該不會隱瞞不說罷!”
慧黨大師雖為一派掌門至尊,德高望重,一向受人崇敬,但對這八位仙俠卻是極為敬畏,聞言面色一莊,眉宇間泛起一股悲憤神色,合十躬身說道:“阿彌陀佛,慧覺不敢,但是當著三生前輩,慧覺卻不便直言!”
此言不啻已經說明此事即是武當所為。
八位仙俠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查仁目中神光暴射,一往十餘丈外神色大變,垂首位立的武當紫虛、邛崍無為諸人,冷哼一聲,轉向三生冷然說道:“老雜毛這是你們掌門做的好事,老不死無權過問,你看著辦吧!”
三生齊感臉上一熱,更為震怒,六道利刃般的冷冰目光齊向紫虛射去。
三生中一葉道長性情暴躁,震怒之餘,濃眉軒處,神態威猛地暴喝道:“紫虛!過來!”
紫虛老道雖然貴為一派掌門至尊,具有無上權威旭對這三位師叔,尤其是一葉道長卻是一向敬畏極甚。
聞言神情一震,面如死灰地帶著武當四劍如待罪羔羊般,戰戰兢兢地垂首慌忙走了過來。
在場群豪睹狀無不暗暗稱快,嗤之以鼻。
五老丐,更是神色憤然目射凌厲神光地注定五人。
一葉道長無限憤怒地,看了垂首位立在面前的五人一眼,冷冷地說道:“紫虛,此事可是真的?”
紫虛老道微一點頭,聲音微帶顫抖地道:“此事雖然是真,但虧理不盡在我……”
“住口!”一葉道長一聲怒喝,氣得臉色發白,身形顫抖地道:“本門不幸,出此掌門,貽羞已是太甚,你還有什麼話可說?還不與我面向祖師神位跪下!”
紫虛雖然一向敬畏一葉極甚,但從未見過一葉這般聲色嚴厲地對待過自己,心知自己今日這樁禍是闖大了,震驚之餘不敢違拗,也顧不得當著天下群豪有失自己身份,只得依言面向武當跪下。
他這一跪,武當四劍也自“撲通”連聲地齊齊跪倒。
一葉道長神色一轉肅穆,向著武當深一稽首,悲聲說道:“本門不幸出此愚頑之徒,使我派百年清譽毀於一旦,一葉天膽,謹代祖師執行家法,僭越掌門之罪,一葉願一身受之!”
隨即,轉過身形,濃眉一挑,揚掌就要向紫虛劈去。
三生位列仙俠,功力通玄,若是這含怒出手的一掌下去,紫虛老道豈有僥倖之理。
閉目一嘆,垂首待斃。
群豪一見,心神大震,方自齊齊一聲驚呼。
五老丐站得較遠,出手阻止不及,方自閉目一嘆。
一瓢、一幻二道長各自一震,一聲“住手”方至唇邊,一條黑影捷如閃電,往一葉道長與紫虛之間一落。
“砰”地一聲大震,一葉道長的掌力,倏被一股強勁絕倫的罡風撞得向外一斜,整個兒劈在地上,砂石飛揚,地面俱裂,距離紫虛一顆頭顱僅差半尺,險極!
饒是如此,紫虛老道與武當四劍也被震得身形連翻兩三丈外,死裡逃生,爬起身形,驚魂未定,滿頭灰土,狼狽不堪地愕然而立。
一葉道長目光注處竟是柳含煙,不由一愕,佛然說道:“柳娃兒,你這是何意,執行家法,你難道……”
原來適才那條捷如閃電的人影,正是心中不忍,出手相救的柳含煙。
他此刻一聽一葉話聲,已知這位仙俠已感不悅,不等他把話說完,恭身肅容說道:“師叔執行家法,含煙本不應失禮勸阻,不過此事由含煙而起,紫虛道長若受懲罰,含煙勢必無地自容,何況紫虛道長只是受人蠱惑,一時意氣用事而已,冒犯之處,尚祈師叔體諒下情,多多海涵!”
一葉道長雙眉一軒,方要再說。
一瓢、一幻兩道長,查仁等五老丐已自松下心神,長吁一口大氣,慌忙過來相勸。
胖丐查仁更是不悅地沉聲道:“老雜毛,你敢是有心要做給我老要飯的看麼?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不收起你那討厭的牛脾氣,老要飯的兄弟五人立刻與你劃地絕交!”
瘋丐查義更是瘋態畢露地叫道:“算了罷!老雜毛,這麼大把年紀還那麼大火氣作甚?小心氣沖頂門,中風歸位呀!”
一葉道長此時再也不好發作,心知如果自己執意行事,不但使柳含煙無地自容,師兄師弟不快,即連這極為難惹的老丐也非得罪上不可。
無可奈何之下,只得狠狠地盯了瘋丐一眼,轉向紫虛等五人喝道:“今日若非看在柳小施主及你諸位師伯為你講情份上,我就是甘冒大罪也要將你誅斃掌下,還不快與我上前向柳小施主陪罪,及謝過諸位師伯!”
紫虛哪敢怠慢?縱使他心中萬般不願,也只得硬著頭皮率領武當四劍急步走至柳含煙面前,強忍一腔仇恨,神情木然地方欲稽首陪罪。
柳含煙身為年輕後輩,雖然按輩份來說他與紫虛平輩相論,已是綽綽有餘,但紫虛到底是一派之尊,他豈能受此一禮?
急步迎上,躬身說道:“掌門人斷斷不可折煞在下,為在下愚頑使得掌門人備受虛驚,心中已至感不安!”
紫虛本就沒有願意陪罪的念頭,聞言睹狀正中下懷,只是極其輕微地一稽首,一言不發,轉身向三生、五老丐八位仙俠走去。
柳含煙一怔之後,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轉身向諸人走去。
仲孫玉、千面神君請人,冷眼旁觀,紫虛一副口服心不眼淚射仇恨光芒的神態悉數入耳,口雖不言,暗地裡卻為武當百年清譽,後世前途,深為惋惜不已。
柳含煙走回請人身側,心中突然一動,頓時想起這半天為何未聽藍九卿說話,一雙星目不由地向藍九卿適才立身處望去。
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震,突地轉身向仲孫玉問道:“前輩,你老人家可曾看見藍少俠?”
“沒有呀O
怎麼……”
這一句話兒聲音不高,但諸人均已悉數入耳中。
一怔之後,不由地與仲孫玉同時向藍九卿適才立身處望去。
一望之下,不由也是齊感一愕。
藍九卿就在這不到盞茶功夫中,已不見蹤跡了。
仲孫玉微蹙雙眉,惑然不解地接道:“老夫適才正以全神貫注在場中,是以並未發覺藍少俠何時……”
“噫!”柳含煙一見藍九卿不辭而別,心中正感大惑不解,一雙星目也自述迷茫地呆注藍九卿立身處因惆悵而發怔,此刻突然輕“噫!”一聲,身形震電般向適才藍九卿立身處飄去。
俯身拾起一物,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震地怔住了!
一時說不上是歉然,惆悵……
諸人人目斯情,不知發生何事,互一相覷,齊齊搶撲過來,往柳含煙手中一望之下不由齊感默然。
原來,柳含煙手中拿著的是一片綠葉,綠葉之上卻用針刺成幾句極其細小的蠅頭小字,寫得是:
“此處盡多能人異士,小弟留此無用,就此別過,他日有緣,再謀後會!知名不具”
字裡行間,甚為明顯地流露著一股嫉妒意味。
諸人無一不是胸中雪亮,心知是八位仙俠對柳含煙的過分推崇引起了他的不快,並非單為武當、邛崍諸人。
心中儘管俱是對他這種心思,如此地不辭而別頗表不滿,但是當著柳含煙也不便說出。
柳含煙宅心仁厚,胸襟坦闊,猶以為自己粗心大意將藍九卿冷落一旁,加以武當、邛崍諸人的無端排斥,以致引起他心中不快,對於一個回頭浪子,知過向善之人,委實是一個很大的刺激。
悵惆之餘,心中更感無限愧疚,萬般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