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八
一名俗家裝束的中年漢子,身形疾如鷹隼,迎著飛墜中的那名終南弟子衝天飛起,雙臂一伸接個正著,半空中扭腰沉肩,一式流雲倒轉,身形又電射而回。
另外一名中年全真,甫一掠出便徑向白衣書生面前落去。
反腕一探,“錚”地一聲,已將一柄長劍抄在手中,目射冷電般光茫,狠狠一注白衣書生厲聲道:“尊駕好使的功夫,貧道不才,欲領教尊駕高招,請亮兵刃!”
白衣書生神情冷漠,語帶不屑地哂然說道:“與道長這等人物動手,在下尚不想動用兵刃,道長只管請發招,只是提防手中兵刃脫手!”
中年全真氣得臉色一變,怒極而笑,冷冷說道:“尊駕實在狂妄得令人佩服,既如此,貧道有僭啦!”
右腕一振,劍化千百寒星,疾逾閃電般向白衣書生當頭罩去,聲勢凌厲,寒氣砭人,顯得他心中已恨透了對方,一上手就是殺著。
“且慢!”仲孫玉突然一聲暴喝,身形閃電掠去,往二人中間。一落,右掌倏出,一圈一探,一股罡風已將中年全真刺出凌厲絕倫的一招,斜斜震開。
中年全真一驚,倏然撤招抽身,怫然兌道:“前輩這是何意?”
仲孫玉微微一笑:“道長請勿誤會,老朽有幾句話兒,要向這位相公交待,俟交待完後,再行動手不遲!”
這幾句話兒,顯然未能令對方釋然,中年全真雙眉一軒,方待再次發話。
“師弟請退後,仲孫大俠必有道理!”群俠中終南掌門無情劍玄風道長已自朗聲阻止。
中年全真一聽自己掌門師兄喝止,不敢違抗,冷冷望了仲孫玉一眼之後,悻然退後。
仲孫玉微微一笑,轉身面對白衣書生深注一眼,道:“老朽看尊駕甚為面熟,卻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白衣書生冠玉般面上突然一紅,精神顯得甚為扭怩不安。
仲孫玉神目如電,人目瞭然,越發地相信自己所料不差,微微一笑:“老朽以為尊駕必有難言之隱,不然不會喬裝至此……?
“爹爹,你和他囉嗦什麼?這種人……”仲孫雙成已是不耐,突然插口。
“成兒,你與爹爹站在一旁少說廢話,稍時包你高興都來不及!”
仲孫雙成不明就裡,頗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悻然住口。
仲孫玉不理對方神情微變,徑又說道:“尊駕可是姓王?”
白衣書生神情一震,臉色大變,道:“老人家認錯人了,晚輩不姓王。”
仲孫玉臉色一莊,故意提高了聲調,說道:“寒梅侄女兒,人可以喬裝,這‘姓’乃是來自父母,豈可更改?今夕……”
“妹妹!”仲孫雙成正自氣憤不過,聞言一震,揉眼一看,這回她可看清楚啦,眼前這位白衣書生,不是王寒梅還有誰?不等其父說完,便自一聲嬌呼,嬌軀跟著閃電撲出,一把摟住白衣書生,妙目含淚地顫聲說道:“妹妹,你可把姐姐我給想死啦,這些日子,你到哪兒去啦?師伯及幻慧師姐死得好慘啊!你是怎麼逃出魔掌的?你……”
仲孫雙成想是喜極,也不容對方分說,話聲便如連珠炮般傾瀉而出,話聲至此,突然住口,雙臂一松,詫聲問道:“梅妹妹,你怎地說柳含……”
那白衣書生果是雲裳紫鳳王寒梅喬裝,她也是聞風由江南趕來此間,以為在此必會碰上那負心人,誰知柳含湮沒碰上卻碰上了仲孫玉父女,驚喜之餘,幾次欲上前相見,但幾次均被她內心的下意識作祟,卻又裹足不前,適才聽得群俠為柳含煙辯護,她才忍不住心中怒火地憤然反駁,不想卻又被老江湖仲孫玉識破。
她一個嬌軀緊緊地被仲孫雙成因在一雙粉臂內,內心一時五味俱來,激動異常,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聽到仲孫雙成提及她慘遭殺害的師父及師姐,心內方自一慘,入耳一聲柳含煙,內心陡又升起一股怒火,強忍兩行珠淚,木然說到:“妹心已碎,姐姐再勿提起此等負心之人!”
至此一頓,淒涼一嘆,兩顆珠淚奪眶而出,黯然說道:“至於別後,稍時再容為師伯及姐姐細述!”
仲孫雙成人耳一聲“負心之人”,心中一震,訝然欲絕地方待要問。
仲孫玉心知這又是場兒女私情糾紛,此時此地不容說也不便說,就是說,一時也說不完,同時,徒然刺激王寒梅,一見愛女張口欲問,忙不迭地搶先說道:“成兒,此事先別提,你姐兒倆俟此間事了,再行詳談不遲,走罷!”
說完,轉身而去。
仲孫雙成冰雪聰明,焉有不知其父心意!望著其父背影輕瞟一眼,嬌笑一聲說道:“爹爹真是,說個話兒都不行!”
一拉王寒梅又道:“梅妹妹,走,姐姐再為你介紹一個才貌雙全的好妹妹去!”
王寒梅面上豫猶之色一閃,暗一咬牙,毅然由仲孫雙成拉著走去。
一場險些導致流血事件的小風波,頓時雲消霧散。
在仲孫玉說項之下,王寒梅打傷弟子之事,也經終南掌門無情劍玄風道長深明大義地一筆勾銷。_
仲孫雙成自也喜孜孜地介紹工寒梅與路雁相識,三女僅是。巾幗紅粉,絕代紅妝,自是惺惺相惜,不到片刻便已如膠如漆地
不可或分了。
由武當一派為首的群豪,先前正為自己一方勢力薄弱暗暗深感恐慌,不想突然地平添這麼一位身懷絕學的救星,正在沾沾
自喜中,卻又不料仲孫玉幾句話便把自己一方視為救星的白衣書生拉了過去,失望之餘,更形恐慌無情。
另一方慧覺大師眼見自動為柳含煙出頭的居於多數,內心雖然頗感安慰,但眼見一場共商殲仇大計的群英大會,由於意見不合而倏分為二,先起內江,心中也委實憂慮異常。
此際,白衣書生又為仲孫玉拉歸己方,雙方對峙局面更為明顯。
夜空中蕩漾一片如死寂靜,經過這一連串事出奇突的變化,兩方群豪均是深感為難。
慧覺大師等人,不願先起內江,惹起於戈,這是必然。
武當、邛崍諸人雖然較為衝動,但卻也深明利害,深知自己一方人數雖多,但在實力方面卻是處於劣勢,況且千面神君已是先聲奪人,一手絕學,震懾全場。
這種局面確是進退不得,尷尬已極。
雙方無言靜峙,誰也不願先行開口示弱。
月光下,儼然仁立數百尊石像,除夜風吹得群豪衣袂獵獵作響外,聽不到一絲聲響。
“什麼人?站住!”百丈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群豪方自一怔。
一陣磔磔狂笑:“想嚇住老夫?憑你也配!滾!”
百丈外倏又傳來一陣慘嗥,顯然各派布在百丈的明哨暗卡中的一人,已遭來人毒手。
群豪齊齊一震,有些人方自作勢欲起。
一陣微風颯然,對峙而立的兩方之間的空場上,已自如鬼魁般飄落一個長像猙獰可怖的黑袍老人。
另外各處哨卡未得命令,卻是未敢擅自跟追。
在場數百名武林高手,竟是誰也未看清這黑袍老人是怎麼來的。
各自心頭不由猛地一震,驚詫欲絕地數百道目光齊往這突如其來的黑袍老人身上。
青衫儒服的路雁,嬌靨上卻是花容一變地微“噫”了一聲,不過群豪均是全神貫注在黑袍老人,誰也未聽到這聲輕“噫”,誰也未注意到她臉色有異。
黑袍老人雙目冷電般光芒四射地一掃群豪,倏地一聲怪笑,冷冷說道:“老夫還當爾等儘是些泥塑不雕的偶像呢?原來儘是些大活人,喂!你們哪一個是頭兒?站出來與老夫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