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聞聽非沉默了一瞬，然後才開口道：「你知道鏡靈的事情？」

　　「嗯， 」非主流點了點頭， 「上次點點跟我說了。」

　　聞聽非：「……行吧。」

　　因為早就知道非主流和電梯精認識了， 以至於，最初的驚愕過去之後， 再聽到他這麼稀鬆平常的語氣， 聞聽非竟然都跟著不驚訝了。

　　非主流提醒她道：「那個鏡靈的本體我看著應該是破碎的，不足為懼， 隨便撿撿掃起來扔垃圾箱就可以了。你們最後怎麼處理的來著？」

　　「沒扔垃圾箱。」聞聽非扯了扯嘴角，「王教授過來的時候， 正好直接捏碎了。」

　　「王教授？」非主流想了一圈，終於恍然大悟道：「帝都協管辦的那隻東北虎吧？」

　　聞聽非：=口=？！！！

　　她完全沒想到，竟然會在非主流這裡意外的獲悉了王教授的……本體？還是說原型來著？

　　震驚之後，許久聞聽非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語氣裡難掩驚訝和愕然，「你認識王教授？」

　　「算是吧， 之前偶爾見過一兩次而已。」非主流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和阿玖比較熟。」

　　聞聽非想了一下，阿玖這個名字對她來說雖然並不認識， 但是，卻並沒有太陌生的感覺， 換言之， 這個名字她之前肯定在什麼地方聽人說起過……

　　想了一會兒， 聞聽非突然「啊」的低呼一聲， 「我想起來了！你說的阿玖， 是不是王教授的夫人？」

　　「你們喜歡這麼稱呼嗎？」非主流不以為然道：「我還是習慣叫她阿玖。」

　　聞聽非突然站定腳步，眼神多少有些怪異的瞅了他一眼。

　　王教授的具體年齡，聞聽非沒問，王教授給他們上課的時候，自我介紹裡當然也不會包括這種私人信息，但是起碼的，在不考慮原型的情況下，王教授現在展現出來的模樣和衣著打扮，猜測他大概是四五十歲總是沒有大問題的。

　　阿玖是王教授的夫人，同樣不考慮原型，至少人類形態兩個人應該是年齡相仿。

　　至於口中聲稱自己和王教授不怎麼熟、但是明顯從語氣裡就能判斷出來，和王教授的夫人顯然很熟的白思衍，如果不是早就見過了非主流，而且，之前才剛剛看到了那張身份信息上寫的剛剛年滿十八周歲的數據，潛意識裡，聞聽非肯定會推測，和阿玖認識並且熟識的非主流，年齡估計也是那一掛的……

　　這樣一推測，自然就產生了一個新的問題：非主流現在表現出來的年齡，別說是和他的原型比了，恐怕，就算是在人類社會裡，都算是太年輕的那部分。

　　念及此處，聞聽非看向非主流的眼神就越發複雜了。

　　非主流的感官也尤為敏感，聞聽非看著他的眼神如此一言難盡，他豈會感覺不出來？

　　「怎麼了？」好奇心起，非主流也隨之站定腳步，笑意吟吟的轉過頭來看著她問道。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聞聽非又仔細的打量了一遍非主流那五顏六色的頭髮，還有這一身的行頭。

　　這麼一仔細看，聞聽非突然又注意到了另一個之前都被她忽略掉的細節：當初，九月份的時候，她第一天來市局報到，正好就在電梯裡遇到了非主流。

　　那個時候，非主流的頭髮長度、甚至是頭髮上這些五顏六色挑染的範圍，似乎都和現在是一模一樣的，憑藉聞聽非的記憶，幾乎沒有看出什麼明顯的不同來。而對於正常人來說，染了顏色明顯的頭髮，最容易遇到的問題，其實是一段時間過去之後，發根處長出來的部位，一般都會和那些染過色的頭髮顯得比較違和。

　　——非主流顯然是沒有這種困擾的。

　　「你在看我什麼……？」非主流眨了眨眼睛。

　　「最近這段時間髮型沒換過吧？」聞聽非實話實說道。

　　「是啊，我最近比較喜歡這種風格，上次染的時候，我坐在椅子上等那個Tony折騰了將近六個小時。」非主流也表現得格外坦誠，點點頭之後，還勾了下嘴角，輕輕笑道：「我覺得還挺有創意的。」

　　也多虧了非主流這張臉格外撐得住，即使是頂著這種對於一般人來說絕對稱得上是災難的頭髮造型，居然還能看出幾分帥氣來。

　　「嗯……你喜歡就好。」聞聽非倒是不以為然。

　　雖然她自己欣賞不來這種非主流審美，但是，人和人之間的審美本來就天差地別，求同存異才是正確的相處之道。

　　除非是客觀需求、或者是兩個人天天在一起互相辣眼睛，否則的話，自己維持著自己最喜歡的樣子，完全沒有任何的問題。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到了市局的辦公大樓門前。

　　反正他們兩個人都知道電梯精點點的存在了，進了電梯間之後，聞聽非是習慣性的沒吭聲，直接看著電梯精自己點亮了十層樓的按鍵，旋即，電梯精點點的聲音也在聞聽非的身邊響起。

　　電梯精：「大佬大佬QAQ你來啦，還是十八層咩？」

　　「嗯。」非主流微微頷首。

　　鍵盤上瞬間又亮起來一個數字，旋即，電梯精絮絮叨叨的聲音便在相對安靜的電梯間裡響了起來。

　　電梯精：「大佬，我昨天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QAQ，對不起」

　　「小事。」非主流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

　　得到了非主流明確的回復之後，電梯精這才放下心來，乖巧又聽話的聲音都變得輕快起來。

　　電梯精：「大佬，我下次做事情一定注意！」

　　「嗯。」非主流的回答依舊簡潔，不過神色舒展，顯然對於電梯精點點昨天給他造成的那些困擾，並不怎麼介意。

　　倒是突然之間，非主流開口道：「對了，你下次給我發信息的時候，別刷屏，也別給我發表情包了，我昨天直接被你的信息卡到死機了= =」

　　電梯精在電子產品的應用上，當真是天賦異稟，惹不起→_→

　　電梯精：「哦(⊙o⊙)…！我知道了，下次不會再刷了。」

　　聞聽非就安安靜靜的站在旁邊，聽著電梯精和非主流之間的交流，並沒有怎麼插話。很快，電梯便已經停在了十樓的位置上，聞聽非回頭朝著非主流，還有依舊看不到形態的電梯精點點微微頷首示意，「再見。」

　　「拜！」非主流笑著同她擺了擺手，然而，就在聞聽非已經從電梯間裡走出去之後，非主流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一個眼神示意電梯精稍稍在這裡停頓一下，而他自己則是對聞聽非提醒道：「對了，阿玖她對象，那隻東北虎和你說過沒，破損的鏡靈之前屢次出現，應該是想要找替代——」

　　非主流的話語還沒說完，聞聽非的腳步猛的一頓，略微思忖了一瞬之後，即使李婄雅一案中，沈明遠這邊已經人證物證俱在、就連他自己都認下了，但是，在聞聽非的腦海中，依然還是探求一個更加完整的真相的衝動占了上風。

　　她逕自轉過身來，乾脆又走到了電梯門前，看著非主流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李婄雅被毒害一案基本已經告破了，但是，除了下毒殺人案這部分證據確鑿的事情之外，我們猜測，李婄雅遇害之前，就已經被那個鏡靈所取代的，就是你說的那個，鏡靈想要找替代者，李婄雅就是這件事的受害者。換言之，她被毒害身亡的時候，身體裡其實是鏡靈。」

　　這下子，反而是輪到非主流愣神了，「等等——」

　　聞聽非不解的看著他。

　　「……我覺得，我們好像說的不是一件事。」非主流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重複了一遍道：「我剛剛的意思是，鏡靈的本體，那個玉鏡已經殘破不全了，所以，它迫切的需要尋找另一面鏡子作為替代品，它想要的東西，應該被你們作為證據帶回來了吧！」

　　電光火石之間，聞聽非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此前從未考慮過的念頭。有了非主流這次的提醒，她的心中瞬間恍然，終於想明白這件事中一直讓他們有些困惑的地方。

　　——鏡靈想要取代不假，但是，正如非主流所言，它想要的，應該是劇組裡，用來作為重要走私文物裡面的青銅鏡，或者說，是那個不知道怎麼混入了劇組道具箱的淘寶包郵現代粗仿黃銅鏡！

　　鏡靈的目的，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那面鏡子，而非聞聽非他們之前誤以為的，想要取代某個人……

　　如此一來，鏡靈為什麼從一開始就盯著他們這些人的原因，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李婄雅生前是劇組的女主角，而且，鏡靈破碎的本體那片玉鏡，一直都在她的手上。

　　林雯雯作為劇組的女二，在劇中還是作為文物鑒定專家存在的，那個黃銅鏡，當然也少不了經她的手。

　　至於後來的聞聽非、劉胖，還有小宋幾個人，是他們把劇組的道具給帶回來的，鏡靈因此而注意到他們，似乎也就顯得順理成章起來。

　　當然了，追根究底，失去了生命的李婄雅則依然是鏡靈一事、以及沈明遠和涉毒案中最大的受害者……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經過之後，和非主流道別，從電梯門那裡離開，聞聽非的心情也是一陣複雜。

　　而且，雖然這些事情很不科學，但是，能讓玉鏡本體破碎的鏡靈看中的替代品鏡子，想來，自然也該有其獨到之處。

　　想到這裡，聞聽非的嘴角不由得一抽。

　　真要說起來，之前那個被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浸泡在鮮血之中、怎麼看怎麼做工粗糙、放淘寶上沒准包郵都不要二十塊錢的黃銅擺件，還有這次被鏡靈盯上的花紋同樣粗糙的黃銅鏡，它們兩個的材質、以及顏色色調還真的挺搭配……

　　聞聽非走到辦公室的時候，就看到劉胖已經坐在那裡，手裡還在整理著卷宗。

　　「劉哥，」聞聽非先上前打了個招呼，然後才把自己的包隨意的扔在自己的桌子上。

　　「小聞來啦，睡醒了沒？」劉胖暫時放下手裡的東西，抬起頭來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聞聽非。

　　發現她這會兒神色如常，也沒有了昨日那種總是似笑非笑讓人心裡打鼓的危險感，仿佛又回到了往日一般，劉胖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累了就說話，該休息就要休息，工作雖然重要，但是身體才是第一位的。」劉胖苦口婆心的對聞聽非勸道，即使他自己在手上有案子的時候，其實同樣是個完全不吝於聞聽非的加班工作狂……

　　「嗯，」聞聽非忍不住笑了一下，「劉哥你別總說我，你自己才是真的，要好好休息。」

　　「哎，老了老了……」劉胖又習慣性的隨口嘮叨了兩句，然後將沈明遠以及涉毒案目前的進展簡單的和聞聽非透了個底。

　　「……高盛、趙珩澤、還有目前嫌疑很大的張客清，目前已經照會他們三個，在調查期間，不得隨意離開山海市了。」劉胖隨意的在白紙上寫下了這三個名字，還用筆尖在上面，若有所思的點了點。

　　聞聽非直接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旁邊認真的聽著。

　　劉胖將這張寫了名字的白紙往聞聽非面前輕輕的推了推，然後輕聲繼續道：「高盛的話，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在涉毒案上，他的嫌疑應該是最小的，只不過，他家那個小孩子團團遇到那兩個有毒癮的人販子的事情，現在也說不好這事是單純的湊巧，還有另有隱情，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還是顯得有些過於巧合了。」

　　聞聽非繼續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突然道：「對了，劉哥，去那個酒吧的事情，怎麼安排？」

　　因為昨晚的事情，毋庸置疑的，即使聞聽非這邊是刑偵總隊的新人，但是，在毒販的眼裡，她顯然已經暴露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繼續按照原定計劃，由她和劉胖去那兩個人販子交代出來的購買毒品的酒吧去探查毒品來源的問題，恐怕就不單單只是打草驚蛇了，如果那個酒吧就是販毒集團相關人員活動的範圍的話，聞聽非和劉胖現在再去，基本上和往人家槍口上直接撞上去也沒什麼大的區別了。

　　劉胖自然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就已經和局座、周隊說明了情況。

　　「派人去那兩個人販子交代的酒吧調查情況的事情，局座親自接手了，會調集其他部門一些身份隱秘、幾乎沒可能在毒販那裡掛的上號的人去。」劉胖簡單說道：「這件事，追根究底，大部分還都是禁毒總隊的工作，現在李婄雅的事情已經調查得水落石出了，咱們刑偵總隊這邊的主要事情也就做完了，剩下的，也就跟著敲敲邊鼓幫幫忙就差不多了。」

　　只不過，只是從旁協助幫忙，和親自主導調查一件案子，顯然是天差地別的兩件事。

　　聞聽非聽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把剛剛從非主流那裡得知的信息，小聲的和劉胖說了，然後又道：「那個黃銅擺件，是不是還在痕跡科堆著呢？」

　　之前從沒想到，一直困擾著他們的事情真相居然會是這樣的，劉胖愣了好久才緩過神來，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原來如此。」

　　聽到聞聽非的疑問後，劉胖又立即道：「對，肯定在痕跡科哪個犄角旮旯或者倉庫裡堆著呢，小聞你要是想要看的話，直接去痕跡科和他們要就行。對了，還有黃銅鏡，我記得上次小宋還說，他是不是把黃銅鏡放在負一層的太平間裡了，等會兒你過去讓他自己給你翻出來！」

　　聞聽非微微莞爾，笑著小聲說道：「沒事的，我等下自己去拿就可以了。劉哥你這是在攢卷宗吧？我先和人你弄這個，黃銅擺件那些東西，回頭再說也來得及。」

　　「也行，」劉胖點了點頭，等把卷宗組完之後，如果聞聽非還想去看看那兩個工藝粗糙的黃銅製品，正好劉胖也能騰出手來帶著她去。

　　整理卷宗，或者說是組卷，說來簡單，但是，真要做起來的時候，其實是個相當重複枯燥而又耗費時間的事情。

　　暫且把手頭辦公桌上堆著的信息整理好之後，劉胖主動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稍稍活動了一下因為一直低頭伏案而倍顯僵硬的脖子頸椎，招呼著聞聽非一起道：「走，剩下的事情明天再弄，咱們先去找小宋去，他今天在辦公室呢！」

　　見到小宋之後，三個人自然是直接出來，隨便開了一間小會議室。

　　聞聽非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語，將事情認真的告訴了小宋，當然了，適當的跳過了非主流提到的，協管辦的王教授應該是一隻東北虎的事情……

　　王教授本人其實不太聽得出來有東北口音，不過，恍惚之間，聞聽非倒是隱約想起來，記得當初在培訓班的時候，王教授好像不經意間提了一句，他自己的老家就是在黑龍江、吉林相接的一處又是山脈、又是農場的地方……

　　想到這裡，聞聽非忍不住拿出手機在搜索引擎上找了找國內東北虎的活動地點，主要分佈在俄羅斯西伯利亞地區、國內的東北地區、以及朝鮮半島地區，嗯，地圖位置也對上了……

　　也是湊巧，就在她拿著手機搜索東北虎棲息地的時候，正好網路上又有一波新聞熱度被人帶起來了。

　　李婄雅被毒害一案雖然早已經甚囂塵上，不過，市局這邊剛剛已經召開了新聞發佈會，適量的公佈了案情進展，尤其是已經將兇手逮捕歸案，事情有了這樣一個明確的結果之後，除了李婄雅的粉絲依舊陷入其中，其他的網路民眾顯然已經收回了目光，不再繼續關注此事。

　　而現在，借著李婄雅遇害的由頭，之前網路上蔓延的李婄雅和高盛之間有所曖昧的信息尚未全部刪除乾淨，還時有殘存的遺跡，而今日，高盛親自帶著團團去了計生部門交計劃外生育罰款、或者說是社會撫養費的消息，又再次被人發了出來……

　　聞聽非隨手點了幾下，便看到了一些新聞資訊網站上各種網頁推送的相關信息，消息頁面裡，還有神通廣大的狗仔遠距離偷拍的，也就六七歲的小學生團團背著一個可愛的小書包、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爸高盛身邊的背影。

　　•

　　就在今天上午的時候，高盛本意是想要帶團團去國際學校先認認校長、老師，以及教室的位置。

　　在團團的戶口辦下來之前，高盛本來打算的就是讓團團先在國際學校裡適應一下環境，所以，週一一大早的，小書包都給他這狗兒子準備好了。

　　奈何團團是不肯領情的。

　　奶奶給買的可愛小書包背上了，團團見過有自己去買菜的金毛犬背著盛放了一把蔥、三個土豆、二斤豬肉的動物背包過馬路，不過，那個背包灰撲撲的，明顯沒有奶奶送給它的這個好看！

　　當時，團團還忍不住好奇了一陣，不過，高盛養哈士奇，和人家養金毛的，顯然目標不同，在團團成精變成人之前，反正高盛是從來沒準備過寵物背包這種東西，就算買過來，估計也和沙發墊一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團團給當成玩具磨牙的時候直接撕成一片一片的碎布了……

　　不過，這一上午的遭遇，對於高盛而言，唯一值得慶倖的點大概就是，計生部門的工作人員什麼不靠譜的奇葩爹媽都見過了，反正當父母又不用考試，像是高盛這種自己西服領帶人模人樣、把小孩子也打扮得乾淨整潔又帥氣的，已經算是難得靠譜的了，唯一的疑點，大概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有頭有臉的孩子親爹，交罰款的時候也是乾脆利落，之前是怎麼把孩子的戶口給拖延了這麼久的。

　　交完罰款，拿了證明，高盛領著自家狗兒子的小爪子，帶它一起出了計生部門的辦事大廳。

　　「接下來我們去警察局，辦戶口。」高盛摸了摸團團的頭。

　　團團愣了一下，瞬間警覺，「然後呢？我不要去學校！」

　　高盛：「……」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