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劉胖抓著手裡的電話， 忙問道：「什麼第三方的人？」

　　交警大隊那邊也有些驚奇，明明剛剛在事故現場的時候，他都看到了市局的警察，只不過，對方擔心同事，都跟著救護車去醫院了，最後沒有留在現場。

　　不過， 畢竟當時到場的人並非劉胖， 交警大隊這位負責人只當是那兩個之前趕到的警察還在醫院裡守著受傷的人， 所以沒顧得上和市局那邊通氣，便簡單說道：「我們接到報警趕到的時候， 被撞的兩個警察已經被人從車裡救出去了， 反而是想要撞人的那個司機， 被人打到骨折扔在了隨時可能會爆炸的車內。」

　　——而且， 被打到肋骨骨折的那個司機頭頂還有一盒印著開封菜logo的藤椒雞腿飯，不過那個畫面實在是太過滑稽和諷刺了， 尤其劉胖這邊都還挺著急的， 交警大隊的負責人也就沒在電話裡和劉胖八卦……

　　劉胖聞言，不由得頓了頓，「你的意思是， 第三方的人和兇手是對立的， 並且救了人？」

　　「這個——」交警大隊那位負責人略微遲疑了一下， 不過他和劉胖畢竟關係不錯， 私下裡說起話來也就沒那麼多的忌諱， 直接就低聲道：「雖然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大家心裡都有點偏向於那位第三方的人馬，不過，他在救了兩個警察同事的同時，如果真的是把那個兇手打到骨折還故意關在了駕駛位上，就算不是故意殺人，起碼一個故意傷害是跑不了了……」

　　劉胖接觸到的案子本來就多是刑事案件，雖說一般的故意傷害案現在根本到不了他的手裡，不過，對於一些犯罪行為的基本判定，劉胖的心裡還是有譜的。

　　交警大隊那位負責人一說，劉胖的心下也是微微一沉，多少有些擔憂的繼續問道：「第三方的人手，究竟是怎麼回事，找到人了嗎？」

　　那位刑警大隊的負責人隨口答道：「環島中路這邊有監控，已經讓人去調取監控攝像頭裡的錄像了，而且，那個人還扣了司機一腦袋的藤椒雞腿飯，附近不遠處正好有一家開封菜，我們猜他可能剛剛從裡面打包出來，那邊也有監控錄像，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其實比較好找……」

　　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在於，這位交警大隊的負責人甚至還沒來得及掛電話，他這邊的警察已經有人提取了被拆下來的車門上尤為明顯的一個指紋，並且，直接就在警方的指紋數據庫中找到了對應的人員。

　　交警大隊那邊的警察動作也快，劉胖甚至在電話裡隱約聽到那個警察和負責人彙報工作的聲音。

　　「第三方的那個人身份已經確定了，叫做白思衍，我們剛剛看了環島中路和開封菜門口的監控錄像，已經能夠確定了！」

　　因為非主流不管是頭髮、臉還是衣著，都是在人群中尤為顯眼的那種，所以，即使是在監控錄像中，他依然是能夠被相關工作人員第一眼就注意到的那個。

　　剛剛過來彙報情況的交警還在繼續飛快的說道：「這個白思衍自始至終都在事故現場，並且事後，他又原路返回，去買第二份開封菜了——額……額？」

　　說到這裡，交警大隊那邊頓時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對於這個第三方的人馬，大家之前都抱有很大的懷疑和困惑，結果，對方離開事故現場之後，居然第一時間又去買全家桶了！？

　　不過，相對於交警大隊那邊糾結的非主流又去買第二個全家桶的問題，劉胖和聞聽非這邊，顯然對非主流本人的身份更加在意。

　　「白思衍？！」聞聽非低聲喃喃道，這個名字並不算非常常見，又是在這個時候，聞聽非自然是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那位多少有點古怪、並且和電梯精點點早就認識的非主流。

　　略微糾結了一下之後，聞聽非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一邊摸出手機，一邊和劉胖低聲說道：「我去問問點點？」

　　劉胖點點頭，也輕聲道：「去吧！」

　　小宋顯然還沉浸在對同事的擔心和焦慮之中，再加上，大家都意識到了，那位白思衍雖然救下了警察，但是，他對那個兇手司機的所作所為很可能也侵犯了對方的人身安全，這個度著實不好把握，哪怕是出於對那位第三方人士救了自己同事的感激之情，小宋也不想看到那位白思衍因為這件事把他自己給搭進來。

　　聞聽非從房間裡出來之後，自然是直奔電梯間的方向。

　　聞聽非本來只是下意識的動作，只不過，等她真的站在了電梯裡面，和電梯間點點簡單的交流了一下之後，卻愕然的發現，白思衍居然是最初看到事故發生的目擊證人，並且，也是他第一時間讓點點通知的市局其他警察……

　　電梯間嚶嚶嚶的小聲道：「小美女，我是不是又做錯事情了QAQ會不會連累到大佬啊，大佬不會有事吧？」

　　聞聽非：「……我覺得，應該沒事，他是最初報警的人，從這個立場上來看的話，非主——白思衍應該是沒有故意傷害的動機的，再加上那個司機本身涉嫌襲警殺人，我猜，白思衍就算是真的動了手，很大程度上應該也會被判定為是自衛……」

　　電梯精繼續嚶嚶嚶道：「大佬肯定不是故意動手的，要不然那個兇手怎麼可能只是被打骨折啊QAQ」

　　聞聽非：「……」你說得好有道理，我居然有些無言以對。

　　出於對白思衍的好奇，聞聽非站在電梯旁，略微遲疑的一下，忍不住小聲問道：「點點，你和白思衍是怎麼認識的？」

　　電梯精怔了怔，稍稍回憶了一下，便輕輕的開口道：「就，第一個把我叫醒，還和我說話的人，就是大佬啊！」

　　「嗯？」聞聽非聽了這個答案，不由得微微一怔。

　　電梯精點點忍不住回憶起了當初的場景。

　　「當時應該是一個很可怕的雷雨天，」電梯精點點的聲音柔和又乖巧，小小聲的和聞聽非說道：「風聲、雨聲和雷聲都很大，市局樓頂上的避雷針好像都要斷掉的。那天的時候，很多同事過來上班時，都好像落湯雞一樣，就算穿著雨衣、打著雨傘，也都全身濕透了，而且，因為雨勢太大，為了防汛，大家還都要24小時值守。」

　　「後來呢？」聞聽非也小聲問道：「那麼大的雷雨天，非主——白思衍怎麼也來市局了？」

　　「我聽大佬說，他是因為想要辦假*證，結果被市局的警察給抓到了，然後被批評教育，那天正好是之前約定的過來交思想報告的時間。不過大佬和其他同事不一樣啦=v=，他來的時候，身上並沒有被雨淋濕的模樣，然後咱們市局的同事好像也沒想到他會頂著大暴雨還過來。」

　　電梯精講起故事來還挺投入的，尤其，第一次遇見非主流的那個雷雨天發生的事情，正好也是電梯精最初有了意識、並且和非主流說了第一句話的時間，點點的印象自然是特別的深刻。

　　聞聽非的腦海中突然有了一個猜測，或許，那個狂風怒吼的雷雨天，正好便是電梯精點點從一台普通的電梯變成現在這樣的契機。

　　電梯精點點還在津津有味的繼續道：「=v=因為那天的天氣不好，市局也沒有其他人，樓上那位心理輔導中心的同事還親自把大佬送下來了，因為擔心大佬回家的路上會遇到危險，那個同事還想讓大佬留下來一起吃午飯，然後晚上等其他順路的同事幫忙送他回家呢，只不過大佬肯定是拒絕啦！」

　　聞聽非的心裡雖然已經有了些許猜測，不過，依然還是有些好奇的說道：「再後來呢，他和你說了什麼？」

　　電梯精點點認真的說道：「大佬就站在電梯裡敲了我兩下，然後輕輕的『咦』了一聲，說了一句，『市局的電梯居然成精了，這因緣際會的，真有意思』。」

　　聞聽非眨了眨眼睛，根據電梯精點點的說辭，不難猜出，非主流的確是在點點剛剛有了意識的時候，就發現它了。

　　電梯精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繼續道：「我當時被大佬敲得有些頭暈，後來大佬就不敲我了，不過他有耐心的叮囑我說，以後沒事了白天多去頂樓曬曬太陽，晚上多去頂樓曬曬月亮=v=」

　　「……」聞聽非雖然說不出具體的原理來，也無法瞭解非主流的心思，不過，口中卻是輕笑著說道：「嗯，那挺好的。」

　　畢竟，聞聽非雖然並不瞭解曬太陽和曬月亮這件事，但是，根據各種現代小說以及中華古典神話傳說中的常識，對於各種精怪而言，曬太陽和曬月亮應該是挺有益處的。

　　又和電梯精點點閒聊了兩句之後，聞聽非很快便轉身離開。

　　重新找到劉胖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小宋已經不見了。

　　聞聽非隨口問道：「小宋呢？」

　　「他去刑警大隊那邊了。」劉胖輕輕的歎了口氣，痕跡科兩個技術偵查人員居然在山海市市區內被人追殺，這種事情說出去，恐怕很多人都不敢相信。

　　「我剛剛給周隊打電話說這件事，他告訴我，局座和他也是一早就知道了，周隊已經到了，局座也說，正從培訓班賓館那邊趕回來。」

　　聞聽非：「……」

　　短暫的沉默後，聞聽非的語氣也有些說不出的微妙和糾結，「局座他今天一天，從市局到培訓班的賓館那邊，已經來來回回跑第四趟了吧……」

　　劉胖想到這個，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今天晚上肯定要緊急開會，除了李婄雅的被毒害一案、沈明遠的涉毒案，還必須要徹查疑似販毒團夥襲警的案件。我估計著，局座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趕去培訓班那邊，說不得，就得重新調換一下培訓班的順序，局座等第三期培訓班再去了。」

　　——襲擊調查取證過程中的辦案警察，不僅僅只是阻礙了這一個案子的偵破進行，更重要的是，這還意味著犯罪集團對山海市市局、以及全市整個公共安全領域的嚴重挑釁。

　　往嚴重一點說，就算因為這件事把武警和特警全都調動起來，都是有可能的。

　　聞聽非微微一愣，想到沈明遠之前交代的毒害李婄雅的作案過程，不由得微微擰眉道：「按照沈明遠的口供，還有他交代的線索，李婄雅被毒害一案基本上已經可以結案了，唯獨只差了一個沈明遠的犯罪動機。」

　　劉胖輕舒了一口氣，也有些自言自語一般的喃喃道：「如果說之前只是不負責任的猜測，就看小陳他們險些出事這架勢，沒法讓人不去懷疑，李婄雅是不是碰巧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然後惹來了殺身之禍……」

　　說到這個，聞聽非倒是猛然間又想起了之前王教授在的時候，和他們說起的另一件事——鏡靈取代了李婄雅之後，它是會擁有李婄雅的記憶的，這樣一個是她、又不是真實的她的存在，提起來的時候，頗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之感。

　　念及此處，聞聽非突然開口道：「劉哥，你說，有沒有可能，看見不該看的東西的人，其實是鏡靈？」

　　劉胖一愣，「嗯？」

　　聞聽非繼續道：「雯雯說過，李婄雅從出道就一直有人捧的，而且，她在趙珩澤身邊、和張客清、沈明遠他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之前一直都安然無恙，我猜，李婄雅心裡多多少少應該還是有點數的。根據之前大宋找到的那些監控錄像，李婄雅被鏡靈取代、整個人變得十分詭異的時間應該不算很長，而且，她被趙珩澤冷落下來，差不多也是這段時間的事情……」

　　再後來的事情，自然就是李婄雅突然中毒身亡。

　　按照這個時間線算起來，兩邊的事件其實是能夠對應起來的。

　　李婄雅被鏡靈取代，然後可能是無意間不小心犯了忌諱，剛剛才捧了李婄雅一部女主角戲的趙珩澤意識到不對勁後立即開始冷落鏡靈取代的李婄雅，再然後，李婄雅的身體意外的在劇組被毒害身亡，本體破碎的鏡靈在虛弱之下，第一時間找上了林雯雯。

　　只不過，鏡中影迫切的想要如同之前對李婄雅那般，去取代林雯雯的戲碼，並不曾在林雯雯這彪悍的姑娘頭上重現，再後來，自然就是聞聽非和劉胖、乃至於市局的小宋和電梯精點點都參與的這一系列的事情了……

　　聞聽非和劉胖對視了一眼，不由得雙雙露出了一點無奈苦笑的神色。

　　從李婄雅遇害，到尋找下毒的殺人兇手，誤打誤撞的遇到人販子，再然後，竟然因為團團那個小學生意外的挖掘出涉毒案，如今更是因為不明犯罪分子公然襲警的事件，整個山海市市局都被驚動了起來，不過短短的兩天時間裡，事件進展數度急轉而下，甚至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現在回想起來，腦子裡幾乎都要被攪成了一團漿糊，當真有一種精疲力盡之感。

　　正在這時，劉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劉胖一邊按下通話鍵，一邊隨口和聞聽非說了一句道：「是周隊。」

　　這個屋子裡這會兒也沒有別人，劉胖索性直接按下了免提鍵。

　　旋即，周隊沉穩的聲音從手機中清晰的傳了出來，「十九樓大會議室，緊急會議，立即通知刑偵總隊各部門相關人員參加。」

　　•

　　同樣接到了周隊電話提醒的小宋，這會兒正和交警大隊的工作人員待在一起，仔細觀察因為撞擊和燃燒後，唯一僥倖保留下來的那扇門——其實也是被非主流直接從車身上撕下來的那扇駕駛位旁邊的車門。

　　「相同的指紋只出現在了車門的一處，對方應該是握住車門後，便直接將其從車身上扯了下來。」小宋憑藉著自己的經驗，沒有任何疑問的便得出了這般結論。然而，這話說出來之後，他自己都有些遲疑了。

　　憑藉正常人的力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憑藉一隻手握著車門的力量，直接把一扇因為撞擊甚至發生了嚴重變形的車門給撕下來吧？那些轎車又不是紙糊的……

　　交警大隊的工作人員看到了小宋臉上一陣的陰晴變換，也深有感觸的說道：「你也發現了吧，其實我們也覺得不對勁，但是就根據目前的痕跡來判斷的話，事實就是如此。」

　　小宋：「……」

　　與此同時，旁邊的另一個屋子裡，頂著一頭五顏六色的燦爛雞毛撣子頭髮的非主流，正在兩位被他危險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的交警同志的陪同下，陰沉著臉，頗為不耐的靠坐在椅背上。

　　明明是用來被訊問做筆錄的位置，氣勢驚人的非主流坐在上面，仿佛和兩位交警的立場都隨之反轉過來了一般。

　　而在做筆錄的桌子上，還隨隨便便的扔著一袋在寒風中早就被吹涼了、但是至今尚未開封的開封菜全家桶。

　　——拎著外帶全家桶在回家的路上就直接被交警給攔下並且帶回交警大隊做筆錄的非主流內心暴躁得簡直都要窒息了。

　　他靠坐在椅背上，緊緊的抿著嘴唇，英俊冰冷宛如雕刻的面孔上，沒有半點表情，一雙漆黑的眼眸早不見了平日裡的溫和笑意，與之凝望時，更是如臨深淵般，心神一陣震盪不安。

　　滿頭霧水的小宋走過來的時候，正好和微微抬起頭的非主流對視了一眼。

　　和那兩個交警互相對峙著沉默了許久的非主流終於擰了擰眉，「是你？」

　　「……」小宋登時也愣住了。

　　他此前並沒有接觸過非主流的案子，就連他吩咐人才查到的，鏡子上的指紋其實也是非主流的這件事，都因為一連串的變故，調查結果報告單還被劉胖隨手扔下了，也還沒有讓小宋得知。

　　不過，因為非主流這在人群中絕對能夠被人第一眼發現的造型，以及這麼帥一個年輕人居然因為想要做假*證被市局專項行動的時候給抓到帶回去批評教育了，真要說起來，非主流被記名的經歷在市局裡其實也算是「大名鼎鼎」了。

　　小宋和非主流對視了一眼，忍不住道：「是你救了我那兩個同事？」

　　「嗯哼。」非主流矜持的甚至沒有微微頷首示意的動作，只是格外冷漠的回了小宋一個了然的眼神。

　　小宋「額」了一聲，看了一眼旁邊還沒拆封的開封菜全家桶，頓時福至心靈一般，尤為好脾氣的說道：「……要不我再給你定個外賣，讓他們直接送到交警大隊這邊來，然後咱們坐下，邊吃邊聊？」

　　非主流：「……」

　　•

　　比起市局和交警大隊這邊的忙碌，一直住在海景別墅小區裡的哈士奇團團，卻是第一次被他爸高盛帶到了市區高盛平時在工作日居住的大平層裡面。

　　六七歲的英俊帥氣小少年正睜大那雙深藍色的漂亮大眼睛，不掩好奇的圍著整個大平層繞圈打量。

　　至於團團他爸高總，卻是在自己畢業工作多年之後，難得任勞任怨的重新開始收拾起書包來。

　　——他手裡這個兒童小書包還是高夫人在週末的時候，親自去商場買回來的。

　　等到團團好奇的繞了兩圈之後，高盛也已經收拾好了這個依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小書包。

　　然後抬起頭來，朝著自己的狗兒子招了招手，「團團過來。」

　　「哦。」還處於興奮好奇狀態的團團十分好說話，他爸一招呼，立刻就一溜小跑的過來了，稍稍跳起來，習慣性的蹦著坐到了大理石茶几後面的柔軟沙發上。

　　高盛的嘴角微微一抽，看著團團深藍色的大眼睛，一字一頓的耐心叮囑道：「團團，坐沙發不可以這樣跳起來。」

　　「為什麼不可以！？」團團使勁看著他爸，它明明從小都是這樣跳的！沙發、床鋪、椅子都是！

　　高盛冷靜道：「沒有為什麼，就是不可以。」

　　團團那張略顯嬰兒肥的可愛小臉上，頓時一臉的不高興，微微扁了扁嘴，「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