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未知是非常可怕的一種存在。

　　其可怕程度， 完全取決於當事人的腦洞有多大、聯想有多豐富……

　　如果說剛剛看到《午夜凶鈴》這個知名鬼片時， 大家還在抽冷氣， 那麼， 看到了電梯間裡的恐怖靈異事件， 大部分卻是緊張得直接屏住了呼吸。

　　坐在椅子上的小宋背脊更加僵硬了。

　　就連劉胖、龔法醫和周隊， 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微的變了。

　　畢竟，在山海市市局的辦公大樓裡，就有一個靈異事件頻發的電梯，以至於，這會兒看到王教授PPT裡的小視頻， 劉胖他們全都非常的有代入感……

　　小視頻中的畫面還在繼續， 隨著那些按鍵上出現了血紅色的負很多層，聞聽非都不由得提起了心——她其實真的有點好奇，對於這種事情， 似乎很有經驗的王教授要怎麼處理。

　　下一秒， 小視頻中的那個男人動了。

　　他直接從包裡掏出一瓶礦泉水， 擰開瓶蓋， 朝著電梯的按鍵、或者說是按鍵後面的電路板上潑了過去。

　　隨著一陣火光帶閃電的「劈裡啪啦」聲， 短路之後的電梯猛地一頓， 然後啞火停在了那裡。

　　講臺下面的警察只剩下一片寂然無聲。

　　等到小視頻播放結束之後， 王教授又按了一下PPT翻頁筆， 這一次， 頁面上不再是鏈接的小視頻， 而是一個小標題：《電梯靈異事件簡單應對方法》

　　「這個教學小視頻是他們很早之前錄的， 其實我個人不太推薦這個辦法。」對著台下幾乎全都僵硬了木頭人的警察們，王教授簡單的說了自己的理解，「電梯電路裡面是具有強電的，很容易對普通人本身造成重大危險。像是這種，強行利用水的導電性，來導致電梯短路然後停運的方式，很可能帶來一系列的後續傷害，例如觸電、電梯廂墜落等等。當然了，還有強行拆開電梯觸摸板，然後直接把兩根電源接觸，然後造成短路停運的方式也是一樣，而且這種方式更加容易發生觸電危險，就算你們是警察，我也非常的不推薦。」

　　話是這麼說的，然而，王教授依然還是在PPT上插入了一張電梯電路板的圖片，簡單解釋道：「當然了，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任何辦法都是好方法，說不定就能轉危為安了呢？」

　　說著，王教授還用激光筆在PPT上圈出了兩個電線，「這根藍色的、還有這根綠色的，通常情況下，把這兩個電線連接，肯定就會短路了。」

　　台下聽課的警察群眾，依舊是一片無言的死寂。

　　聞聽非都有些掩不住愕然的盯著那個電梯電路圖，恍惚覺得自己還在上物理電學課。

　　頓了頓之後，王教授聲音溫和的問道：「所以，大家有什麼其他的思路嗎？」

　　台下的警察們，大腦差不多也都短路了，這會兒全都有些精神恍惚，哪裡還能想得出什麼合適的辦法。

　　眼看教學提問環節已然冷場，王教授還在殷切的望著下面的警察學員們，雖然所有的警察對上王教授的目光後全都猛地低頭躲開了。

　　聞聽非糾結了一小會兒，完全是一種學生時代的好學生狀態還沒完全消失，便小聲嘀咕了一句道：「站在電梯裡面別動，多按兩下關門鍵……」

　　雖然聞聽非的聲音很輕，不過，在一片寂靜中，還是顯得十分清晰。

　　王教授認真的看了聞聽非一眼，笑眯眯的接著說道：「啊，這個思路很正確，已知電梯發生了靈異事件，然後，電梯本身作為一個可移動單位，那麼，通常情況下，電梯內部是相對安全的，在你發現，電梯外面的環境十分詭異的時候，輕易不要離開電梯。」

　　「大家看，在剛剛的小視頻裡，電梯出現的特殊情況，主要就是對應的樓層發生了問題，那麼，只要你不進入那些稀奇古怪的樓層，在電梯裡面等待，還是非常科學的，而且，電梯作為可移動單位，通常情況下，它也是帶你離開特殊環境的最好交通方式——也就是最靠譜的原路返回。」

　　在坐的、大腦一片空白的、已經完全不知道科學是什麼了的警察們：「………………」

　　畢竟真實遭遇過吸血鬼，還有電梯靈異事件，劉胖還是比其他人更加冷靜一點，琢磨了半天之後，忍不住來了一句：「那要是電梯本身出了問題呢？」

　　王教授笑著看過來，問道：「比如說？」

　　劉胖一秒鐘想到了幾個廣為流傳的電梯間鬼故事，類似於電梯裡出現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擠滿了的鬼怪啊、陌生的女鬼啊、還有兩個人說話聊天的時候，突然180°轉過頭來和你說「就像這樣？」的神秘玩意啊……

　　然而，在劉胖用鬼故事舉例之後，王教授卻眨了眨眼睛，提醒他道：「可是，你說的這些例子，核心問題在於，走路撞到鬼了，而不是電梯本身出了問題，電梯本身還是沒有問題的。換個說法的話，這位同學的疑問，其實應該是，在密閉環境中突然遭遇鬼怪要怎麼保護自己，把電梯換成酒店裡的隨便一個房間、廁所，或者旅遊時居住的民宿，甚至是爬山時的整座山，其實都是一樣的困境。」

　　聞聽非小小聲的提醒道：「其實還是不一樣的，哪怕是普通的房間，空間也要比電梯大很多，有騰挪、躲閃的餘地，甚至還有反抗的工具，電梯間的話，空間太小了，真要出事，基本就是和那些鬼怪面對面，只要還有躲閃的餘地，總感覺人的心理壓力就沒那麼大……」

　　王教授想了想，「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這個小環境撞鬼的問題，我們可以待會兒再分析，現在還是先繼續把電梯本身出問題的情況說一下吧！」

　　「剛剛我們提到的情況，基本上都是電梯外部出現問題，所以，最好的處理方式是留在電梯內部。反過來，如果是電梯內部出現問題，那麼，最直觀的方式，自然就是離開電梯了。事實上，電梯遠不如普通人想像中那麼堅固，電梯門是可以被一腳踹開的，但是，這種情況下，需要格外注意的點在於，一定要小心，不要摔到電梯井之中，這是非常、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後背全是冷汗、雙眼有些無神的小宋喃喃道：「我現在甚至完全不想坐電梯，我明明可以走樓梯的，還能鍛煉身體……」

　　王教授又按了一下PPT翻頁筆，然後還自己回頭看了一眼，上面除了國歌、國際歌這種標準的正氣歌曲之外，甚至還有忐忑一類的魔性曲目。

　　「上面幾個我就不多說了，想必大家都能理解，至於後面這幾首歌曲，對於喜歡的人來說，應該是會很喜歡、覺得非常驚豔，而對於不喜歡的人來說，這些曲子造成的殺傷力還是蠻高的，我建議你們都在手機裡多下幾首，這個單子是我整理出來的手機必備曲目，畢竟，電梯出現意外的時候，通常伴隨著斷網和無法接通電話，本地保存幾首曲子還是很有必要的。」

　　隨著王教授的話音落下，聞聽非清楚的聽到了，後面坐著的警察裡，有人直接拿著手機把這一頁的PPT拍了下來，閃光燈的聲音此起彼伏……

　　龔法醫還下意識的提醒了一句：「這樣的話，聲音是不是需要開很大？那麼，需要帶上耳塞嗎，避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

　　「這個就看個人意願了。」王教授笑著回答道。

　　隨後，王教授又翻了十幾頁的PPT，每一頁都是類似的、稀奇古怪的靈異事件處理辦法。

　　如果說，最初第一個例子的時候，下面的警察們還以為這是王教授給他們提神的玩笑，那麼，到了電梯事件之後，所有人已經全都懵逼了。

　　再到後面，王教授的課程越講越多，案例自然也就越來越豐富，應對方式也就變得越發具有聯繫性起來。

　　「像是前面那個，有女鬼想要從電視機裡爬出來，那麼，其實我們還可以把這個節目錄像，然後，將兩個大小一致的電視屏幕直接對上，用502澆水粘起來，外面最好是用一圈密封膠固定，讓她們去互相傷害。」王教授說著，還從自己的電腦包裡摸出了一個水杯。

　　結果，裡面那隻白色的毛絨絨幼崽就抱著水杯掛帶了出來。

　　臺上台下一片沉默。

　　聞聽非這才第一次看到了那隻小幼崽的背影，小傢伙大概把水杯當成了超大抱枕。

　　王教授「哎唷」了一聲，連忙把幼崽從水杯上拎了下來，還忍不住小聲念叨了一句道：「言言，別用肚皮貼著水杯，小心著涼……」

　　——小肚皮上有一層毛絨絨的雪白小絨毛也不行！

　　幼崽被從水杯上放下來之後，聞聽非眼睜睜的看著王教授將其小心翼翼的重新放進了電腦包裡面，這才擰開水杯的蓋子，喝了口水。

　　隨手把水杯放在講臺上之後，王教授繼續道：「來不及錄像的話，把家裡的鏡子面對著電視機貼上去也行，一定要貼緊，鏡子小了就多用兩面，大了要塗掉，反正就是維持大小一致。鏡子裡的對影和電視機裡的玩意去互相傷害了，更加旗鼓相當，一般都不會再有餘力去傷害普通人的。」

　　整整一堂課下來，王教授終於意猶未盡的結束了自己的科普，看著下面坐著的警察們，要嘛精神恍惚，要嘛被恐怖片嚇得瑟瑟發抖，要嘛就是一臉「市裡領導腦子被電梯門夾了嗎我們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去哪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癲狂模樣，絲毫不以為然，甚至還非常欣慰的笑了一下。

　　——不管這些警察們信不信的，反正，聽進去了就行，感覺這次的授課成果還不錯。

　　聞聽非單手托腮，大概是被王教授課件裡的這麼多的靈異事件輪番洗腦，聞聽非感覺，可能自己現在去電影院去看個鬼片，第一反應不是男主角、女主角在哪裡有作死了，或者什麼地方開始立Flag了，而是會忍不住的想，怎麼讓那些影片裡的鬼怪互相傷害……

　　同樣麻木了的大概還有劉胖，並且，他的腦海中還不停的回想著市局的電梯，忍不住和聞聽非小聲嘀咕了一句道：「我覺得局座說得對，咱們市局的電梯還是留著吧！」

　　別處的電梯還不一定能搞出什麼嚇死人的騷操作來，像是山海市市局這種，停電了還會幹活、乘客不按鍵盤還會自己轉聲控的電梯，真的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電梯了。

　　——大概真的是在市局辦公大樓裡待得時間久了，「和同志們齊心協力」、「為人民服務」的觀念全都深入人心，也深入電梯了……

　　看著還有最後幾分鐘的時間，王教授隨便往下翻了翻課件，感覺時間不夠用了，也就沒有繼續講PPT上面寫的夜晚突遇鬼打牆的簡單解決措施，而是轉而道：「其實以上所有非正常事件，都有一個統一的簡單解決途徑，就是你養一隻黑貓或者黑狗，遇到它忽然跑開的情況下，就不要上去作死了。」

　　「民間傳說裡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雖然隨著社會的發展、時代的變遷，不可避免的有了變化，但是，其實裡面有些方法，依然還是比較可取的。」

　　「簡單來說，當你前進的路上有某個靈異事件在等著你的時候，而你家中養著的黑貓、黑狗這種生物，在還沒到地點之前強烈要求往另外一個地方走了，那麼，如果你跟著它們走了，很可能就直接繞開這個靈異事件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們雖然是人民警察，不過，對於這種非科學體系的危險，依然還是，儘量避開比較好。」

　　「當然了，黑貓、黑狗這些普通的小動物，它們本身對解決這些靈異事件是沒轍的，事實上，本身也不希望你們去面對這些危險，畢竟大家都是普通人，這個不太現實。所以，保護自己的安全才是首要的。哦對了，鑒於這種情況，建議你們的警犬隊裡，可以專門養兩隻純黑色的。」

　　王教授的話音落下，下課鈴聲也終於響了起來。

　　差不多全都被震懵了的警察們大多數都一動不動，依舊保持著剛剛坐在椅子上的狀態。唯獨王教授，和今天上午一樣，從容不迫的穿好了風衣，把電腦包裡的小幼崽拿出來放在風衣兜裡，然後帶上東西，不疾不徐的離開了教室。

　　一直等到王教授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了，小宋才艱難的轉過頭來，還有些驚嚇過度的看著周隊，「周隊，這就是這次不同以往的培訓安排？」

　　在坐的這些警察，除了他們刑偵總隊這邊來了一些一線工作人員，其他的，幾乎全都是從市局到各大分局、還有各個派出所的一把手……

　　周隊儘量冷靜的說道：「剛剛王教授不是也說了麼，不指望咱們能解決這些問題，只要出現問題的時候，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

　　說明白點，其實就是，萬一真的有普通人報案，遇到了這種靈異事件，那麼，其實是可以分成兩種情況的，一是事件不存在，報案人是真的精神有問題或者沒事找事，二是事件真的存在，這種情況下，各個派出所、分局的領導、一把手就要迅速做出反應，將事情上報，交給專業人員去解決。

　　劉胖也忍不住皺了皺眉，「周隊，之前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這種培訓吧？」

　　周隊「嗯」了一聲，「對，從來沒有過，都是很正常的公務員培訓。」

　　聞聽非倒是不經意間，想到了之前協管辦的小趙出現在山海市市局的事情，輕聲說道：「是不是因為協管辦的緣故？就咱們之前那個案子，趙主任也是第一次來山海市吧？」

　　周對想了想，卻是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次的新公務員入職培訓是一早就定好的，並非是上次的連環殺人案之後，協管辦臨時起意。」

　　聞聽非繼續道：「培訓安排雖然是早就定好了的，但是，授課內容很可能是最近才新改的呀！」

　　周隊微微一怔。

　　和協管辦小趙沒有過直接接觸的小宋還有些不明所以。

　　龔法醫在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之後，也不由得道：「難道還真是因為上次的事情？」

　　因為一直和小趙一起查案，知道的事情沒準兒可能比周隊還多的聞聽非和劉胖互相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想到了那些水生植物，以及小趙私下裡直接帶回去的那本人皮書。

　　培訓班的第一天，隨著王教授的課程結束而結束了。

　　所有人都在座位上發了一會兒待之後，才陸陸續續的有人結伴從教室裡離開。

　　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氣漸漸寒冷，天黑的時間也一天比一天要早。

　　黨校賓館的教學樓裡，大部分教室其實都是空著的，除了路過的學員和打掃衛生的保潔人員並無他人，所以樓道裡的燈其實大部分都關閉著。

　　從教室裡出來時，天色已經有些黑了。

　　一直帶著自家外孫上課的王教授還趕著時間去給小幼崽餵飯，早已經不見了身影。

　　繞過走廊，看著前面一片昏暗，還有走廊盡頭電梯間上紅色的箭頭按鍵，一大群身著整齊筆挺警服的警察們，腦海中正在瘋狂回放著王教授那十幾個小視頻裡恐怖渲染的畫面，一時間，眾人的步伐全都有些停頓。

　　聞聽非的視力比大家都要好一點，看到了走廊上的按鈕之後，特意走過去按了下去。

　　走廊裡頓時亮起了暖黃色的燈光，讓人心下稍安。

　　教室就在三樓，看著那兩台電梯，一台停留在了一樓——很可能是王教授剛剛乘坐的，另一台則是就停在現在的三樓，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之後，乾脆全都默契的無視掉了那個電梯，眾人一起，沿著安全通道的樓梯下樓走了出來。

　　食堂裡燈火通明。

　　所有人都不由得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食堂裡人頭攢動，畢竟，這段時間裡，除了參加培訓班的這些警察學員們，其實還有市政府另外部門的封閉培訓。

　　兩撥人紛紛在食堂裡彙聚，互相認識的人也都各自坐在了一起。

　　小宋幾乎是感激涕零的看著餐廳裡明亮的燈光，「終於活過來了。」

　　顯然，周圍的其他警察裡，和小宋差不多心情的人估計也有不少。

　　畢竟，王教授的課件小視頻，基本上全都截取的恐怖片裡的經典片段，最重要的是，他全都給配上了對應問題的解決方式。

　　如果單純只是恐怖片集錦，小宋這種天生怕鬼的可能會瑟瑟發抖，但是，同樣有人本來就喜歡看恐怖片，可能根本沒什麼感覺。問題在於，王教授越是加上解決方式，越是給人一種，這些原本默認為虛假的畫面其實全都是真實的感覺……

　　這就很細思恐極了。

　　小宋一邊埋頭啃著豆沙包，一邊還嘴裡囫圇不清的說道：「理智告訴我，不會有講師在公務員培訓班裡玩這麼一票大的，可是，另一個理智也在告訴我，今天最後這一節科上，所有的內容全都很不理智。」

　　尤其是王教授一直都在用科學的思路解決問題，類似於電梯出現靈異事件，除了解決靈異問題，居然還要考慮到，現實環境下電梯出現故障可能帶來的危險，這就更加讓人窒息了……

　　劉胖同情的看了小宋一眼，甚至有些驚奇，「你的世界觀居然還沒有炸掉？」

　　小宋抬頭瞪著他，「胖胖你今天也太冷靜了吧！」

　　說著說著，小宋突然想起來，因為這次來參加培訓的警察隊伍裡面，只有聞聽非一名女同志，所以，她的房間雖然也是雙人標間，但是，裡面卻只有她一個人住……

　　小宋一想簡直都要瑟瑟發抖了，忍不住道：「小聞你自己住沒問題嗎？」

　　聞聽非笑了笑，「沒問題——」

　　她的話音未落，食堂裡的點燈突然全都滅了。

　　瞬間的沉寂後，另外一個政府培訓班的學員們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呼和嘈雜的議論聲，這邊本來膽識過人的警察隊伍裡，已經有人完全是應激性的發出了尖叫。

　　一身白毛汗的小宋倒是沒出聲，畢竟，他嘴裡的半個豆沙包都差點卡在喉嚨裡。

　　尖叫聲後，場面一片詭異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