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相似、甚至是相同的氣息……我和這個黃銅擺件……？」聞聽非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桌面上擺放著的那個依舊做工粗糙、但是，因為黃銅鏡懸空，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說它是淘寶四十塊包郵的擺件。

　　白思衍看著她，認真的點了點頭。

　　聞聽非有些煩躁的抓了下自己的頭髮。

　　看到她似乎有些不安的樣子，白思衍自然安慰道：「這個黃銅擺件的氣息，其實挺內斂的， 你自己身上的氣息，也是這樣。若非靠近， 旁人很難察覺。」

　　「嗯……」聞聽非低低的應了一聲，微微蹙著眉頭盯著擺件， 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麼事情。

　　就在白思衍仔細的觀察著聞聽非的表情， 還想繼續寬慰她兩句的時候， 冷不防的，聞聽非卻是突然道：「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當然，你說吧！」白思衍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下來。

　　聞聽非轉過頭來， 眼神頗為認真的模樣， 臉上的表情倒是不至於苦大仇深，不過， 看得出來， 多少還是有點糟心就是了。

　　「就是——怎麼分辨這個東西上的氣息？還有我自己的氣息。」聞聽非慢慢的說道。

　　白思衍一時間怔住。

　　「很難嗎？」聞聽非輕聲問道， 略帶勉強的笑容也更加收斂了些。

　　「不， 」白思衍搖頭， 然後不確定的反問道：「你分辨不出這些東西的氣息嗎？」

　　「我甚至不知道， 你說的這種所謂的氣息， 究竟是什麼……」聞聽非無奈的看著他攤了攤手。

　　白思衍一時卡殼。

　　聞聽非繼續道：「你說的氣息，是指的是氣味、味道？還是什麼東西？」

　　白思衍也是難得竟然被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給問懵了。

　　大妖怪口中的氣息，其實就是一種感覺，說是嘗到的味道可以、聞到的氣味可以，有時候，甚至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心裡便有數了。但是，真要把這種多少有點玄乎的感覺確切的描述出來，饒是白思衍，一時之間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大概就是……」白思衍苦思冥想的尋找著比較恰當的詞句，「類似於，這個黃銅擺件散發出來的氣息給人的感覺，和你給人的感覺，其實是差不多。」

　　「我和一個黃銅擺件給人的感覺差不多？那，到底是什麼感覺？」聞聽非繼續誠懇的求問道。

　　「這個真的不好說……」白思衍有些苦笑，繼續費盡心思的尋找合適的詞詞語來形容，「就是，氣運很深厚，在你身邊的人，具體表現出來的話，大概運氣應該會很好。」

　　聞聽非舉一反三道：「拿到這個黃銅擺件的人，運氣也會很好？」

　　「對。」白思衍毫不猶豫的點頭。

　　聞聽非：「…………」

　　一段長久的沉默之後，聞聽非語氣多少有點微妙的開口道：「之前拿到這個黃銅擺件的人，是一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好幾個年輕女孩都殞命在他的手中，當然，那個兇手也已經被槍斃了。」

　　白思衍：「……」

　　頓了頓，聞聽非繼續微妙道：「至於這個黃銅鏡，它之前是在一個電視劇劇組的道具箱子裡，和它頻繁接觸的女主角李婄雅已經遇害了，另一個同樣多次接觸這個東西的女演員林雯雯，也好幾次險些出事。至於擁有它的劇組，燒了那麼多錢之後，已經徹底散了。」

　　劇組就這樣散了的消息，還是聞聽非上次在林雯雯在朋友圈裡看到的。

　　白思衍：「……」

　　無言的沉默中，白思衍選擇安靜收聲，閉嘴驚豔。

　　「這個東西——」聞聽非指了指那個正以違反好幾條最基本的物理定律半懸空的黃銅擺件，誠懇的評價道：「我實在是沒辦法承認它能帶來好運氣。」

　　等聞聽非說完之後，看她一直望著他，在認真的等一個回答，白思衍終於無奈的笑了笑，還突然伸手輕輕的摸了摸聞聽非的頭。

　　「哎？」沒想到他突然有這個動作，再加上兩個人剛剛一問一答的，坐得比較近，聞聽非楞了一下，下意識的竟然沒有躲閃，只是微微驚訝了一聲。

　　「氣運滔天——」白思衍一字一頓的輕聲道，「沒有什麼普通人類能夠真的氣運滔天。這件事發生在你的身上，你自然能壓得住，所以你的運氣很好。換做任何一個其他人，無法鎮壓住這般氣運，自然會被反噬。」

　　白思衍還在心裡默默的暗道，其實以前，自己也是運氣很好那一撥的……

　　聽到白思衍口中的「沒有普通人」這件事，聞聽非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

　　雖然之前已經遇到了很多次奇怪的事情，聞聽非也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但是，她就這樣被白思衍用肯定的語氣徑直開除出普通人的行列了，聞聽非的心裡，一時之間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適應。

　　聞聽非沒有繼續說話。

　　兩個人之間的談話停下，氣氛也隨之突然變得凝重起來。

　　聞聽非依舊有些困惑不解的盯著這個黃銅擺件，然後還突發奇想一般，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它。

　　仿佛這一下子就碰觸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機關一樣，明明剛剛還是工藝粗糙、紋路粗獷的黃銅擺件，被聞聽非輕輕的碰了一下之後，卻突然間籠上了一層光華內斂的流光。

　　聞聽非手上的動作猛的一停，下意識的扭頭看向白思衍，「……它剛剛明明沒有反應的！」

　　「噓……」白思衍微微眯起了眼睛，卻是朝著聞聽非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是裡面蘊含的一點能量被激發出來了。」

　　聞聽非不解的擰起眉頭。

　　一直等到剛剛極為內斂的流光散去，聞聽非驚愕的看到，那個黃銅擺件上的顏色，反而隨之變得有些暗淡起來。

　　白思衍伸手輕輕的敲了敲漸漸暗淡的黃銅擺件，然後又看向聞聽非，「它裡面的那些力量，已經被你吸收了。」

　　完全無知無覺得聞聽非：「…………」

　　「果然是同源的力量，」白思衍輕聲感慨道：「要不然，貿然吸收別的力量，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同源？」聞聽非低聲喃喃道。

　　「應該是你的父母長輩。」白思衍溫聲安撫道。

　　然而，一直都表現得格外冷靜的聞聽非，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炸了，「不可能！」

　　白思衍微微愣住，有些措手不及的望著她。

　　聞聽非篤定道：「不可能，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

　　白思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多少有些含笑的望著他，溫聲道：「你真的能確定嗎？」

　　原本十分篤定的聞聽非，聽到白思衍含笑的問詢之後，卻突然怔了一下。

　　電光火石之間，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面。

　　聞聽非家境富裕，尤其還有一部分是做古董生意的，家中自然也免不了會有一些比較罕見的珍藏。

　　——那應該是在她還很小的時候，聞聽非是在自己長輩的保險箱之中，見過根本不允許在市面上流通的珍貴青銅器的。

　　時間已經過去太久，她那時的年齡又很小，唯獨記得的，也只有一個早就不甚清晰、只不過在腦海中被猜測所補滿的畫面，以及，家中長輩曾經笑呵呵的告訴她，這些珍貴的古董，以後都是她的……

　　聞聽非輕輕的舒了口氣，沒說什麼，卻是在心中暗下了決定，自己得找時間回家中老宅一趟，去仔細看看家裡收藏的那部分青銅器，然後才能大致的確認一下。

　　沉吟片刻，聞聽非終於開口道：「之前那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他殺害了好幾個陽年陽月陽日生的年輕女孩，並用受害者的鮮血浸泡這個黃銅擺件，是為了什麼？」

　　聞聽非其實也想到了協管辦的小趙拿走的那本人皮書，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也許，那本人皮書中會提到，這麼做的用意。但是，這些殘忍血腥的手段，對於現代人來說，無疑都是古老而愚昧，早就應該被摒棄的垃圾糟粕。

　　白思衍想都沒想，直接便回答道：「八字純陽的少女鮮血？供奉和祭祀吧！」

　　聞聽非的臉上登時浮現出極為厭惡的神色。

　　其實之前，聞聽非、劉胖他們這些刑偵總隊的工作人員不是沒吐槽過，兩起命案裡，竟然都出現了這種淘寶二十塊包郵黃銅器這件事，但是，因為在當時的案件偵破中，這些黃銅器確實沒起到什麼作用，自然也就被當成了旁枝末節的、並不重要的部分。

　　甚至於，聞聽非寫到警方的工作日志的時候，也是傾向於用「邪教」來描述兇手的動機的，但是，這會兒從白思衍處得知，竟然真是如此之後，聞聽非的心中，又格外的不是滋味起來。

　　白思衍又伸手摸了摸聞聽非的頭，他的手指溫暖，還帶著安撫的意味。

　　恍惚之間，聞聽非甚至十分詭異的，真的有一種，對方的溫和態度就是來源於「愛護幼崽」這麼個理念……

　　猛然間被自己的胡思亂想雷得渾身一個哆嗦，聞聽非近乎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白思衍溫聲道：「祈祝、供奉和祭祀，在人類自己的歷史記載中，其實是貫穿始終的。時間長河已經過去，現在的人們，年節的時候，或許只是準備一些果品菜肴用作供奉，但是，在並無文字記載的上古時代，茹毛飲血的野蠻，其實存在的時間更久。回顧殷商時代的人牲祭祀，也能發現一些端倪。甚至於，便是在現代，曾經活躍在藏區的苯教，依舊如此。」

　　聞聽非的嘴唇微微抖了一下。

　　就這幾天，應龍還一直嚷嚷著供奉，但是，和遠古時期古樸的野蠻相比，蛋糕作為供奉，簡直溫和的有種不真實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