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因為團團這一打岔， 原本還有幾分緊張凝重的氣氛， 瞬間變得輕鬆起來。

　　高盛按了一下自家狗兒子的小肩膀，拒絕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白思衍看著聞聽非， 尤其是看到她甚至還特別耐心的笑著哄團團， 突然小聲來了一句道：「你喜歡小幼崽？」

　　「嗯？」聞聽非轉過頭來看他， 對於這個問題，卻是微微擰了下眉，並沒有流露出多麼喜愛的神態來。

　　白思衍看在眼裡， 差不多也就心裡有數了。

　　同時， 團團也很快轉過身去， 重新抱住了駕駛位的頭枕， 把下巴搭在靠背的一邊，然後還抓住了大宋的肩膀， 繼續和開車的大宋說道：「還要再往前面一點點。」

　　大宋頓時面露驚訝之色。

　　國內大型養豬場的豬捨，為了自然通風， 通常都是蓋成的南北向， 至於養豬場的工人們居住的宿舍房屋等， 一般會在上風口或者是豬捨的側面， 儘量減少豬捨內的氣味朝著宿舍區蔓延。

　　本來， 大宋以為的那個嫌疑人的藏身地點，應該就在養豬場的宿舍範圍，剛剛他們一路開車過來， 也是朝著養豬場的工人居住區域去的， 但是， 團團後續指給他的方向，卻是直接偏離了宿舍區，穿過像是沼氣池一樣的建築，徑直朝著豬捨的方向去了。

　　聞聽非的嗅覺格外靈敏，平時絕對算得上是感官上的優點，但是，來到養豬場這種味道比較重的地方之後，這種靈敏的嗅覺，頓時讓她更加難以忍受，不堪其擾起來。

　　尤其是發現同一輛車裡，同樣嗅覺敏銳的團團和白思衍似乎都沒有任何相同的困擾之後，聞聽非就更蔫了。

　　突然之間，白思衍的手心輕輕的掩在了聞聽非的口鼻之上。

　　這個動作來得突兀又過從親密，偏偏，對於正被養豬場的氣味折磨的聞聽非而言，仿佛突然之間便有一道無形的隔離罩圍在了她的身邊，剛剛刺鼻的氣味也頓時隨之消失。

　　他的掌心十分溫暖，還帶著一種特別清新的橘子味香氣。

　　聞聽非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沒有掙脫白思衍的手，而是抬起眼睛看向他。

　　「橘子味？」聞聽非小聲說道。

　　「嗯。」白思衍看著她笑了笑，帶著種不置可否的從容淡定。

　　「為什麼你和團團都沒事？」聞聽非被一股香甜的橘子味包裹之後，還忍不住小聲和白思衍問道。

　　白思衍坐得離她更近了一點點，然後側過身來，同樣小聲的回答道：「團團應該是沒有對這種氣味特別排斥的認知。」

　　那隻小狗畢竟是哈士奇成精，雖然年紀小小的就直接化形成了六七歲小少年的模樣，但是，在嗅覺這方面的判斷上，終究不是和人類一模一樣。相較之下，白思衍捉摸著，估計比起養豬場的味道，團團會更加厭惡製作出血線的那個嫌疑人身上的氣息——畢竟，團團生性敏感，養豬場於它無礙，那個血線之中卻是帶著殺機，如果是團團不小心碰上的話，很可能也會遇到危險。

　　「那你呢？」聞聽非小聲和白思衍說道。

　　「我對氣味的認知，肯定也和普通人還是不一樣的。」白思衍誠懇的回答道。只不過，他經驗豐富，基本上，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時候，絕對不會露出半點紕漏就是了。

　　頓了頓，白思衍又說道：「其實你應該也沒事才對。討厭這個味道，就不要去聞，把這個味道排除掉。」

　　聞聽非微微怔了一下，努力想了想，嘗試過後，搖了搖頭，還是不知道怎麼做到。

　　白思衍見狀，也只是笑笑，安慰道：「沒事的，慢慢就會了。」

　　聞聽非：「……」

　　聽見這麼溫和的話語，聞聽非甚至能夠想像到白思衍看這自己時那「慈愛」的目光，頓時心中又是一囧，拒絕再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到了！警察叔叔，就是這裡！」突然之間，團團清脆悅耳的小聲音挑了起來，小少年還伸出一根手指來，徑直指向了前面養豬場的豬捨。

　　車內一片無言的沉默。

　　「這裡應該不是人住的地方。」大宋緩緩的說道。

　　這個養豬場的規模不算小，大宋剛剛開車的時候，也是從養豬場的外面繞過來的，以至於，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隔著院牆，差不多正是養豬場豬捨尾端的外面，如果不算那個一眼就被大宋發現的、藏在樹梢中的普通監控攝像頭的話，倒是還正好有效的避開了養豬場工作人員一般巡視的範圍。

　　「團團？」高盛伸手把自家的狗兒子抱在了臂彎裡，然後問道。

　　高盛本人雖然對這個案子的情況並不瞭解，但是，好歹也知道，聞聽非、大宋他們想要找的是一個、或者一夥兒嫌疑人，而不是一隻豬……

　　「可是，那個討厭的味道就在這個豬圈裡面呀！」團團並不知道豬捨這個形容，十分樸實的選擇了在網路上見過的另一個常見詞語。

　　周身都被清甜可口的橘子味籠罩的聞聽非，後知後覺得發現，自己現在幾乎難以辨別出養豬場內部的味道了。不過，十分詭異的，倒是突然隱約感受到了那種，和血線類似的、似乎帶著幾份陰暗的詭異氣息。

　　想到這裡，聞聽非不由得微微一怔。

　　就剛剛在市局辦公室的時候，她還和白思衍說，自己完全辨別不出來那個黃銅擺件和黃銅鏡上流露出來的氣息，沒想到在這裡，嗅覺幾乎失靈的情況下，反而略微摸索到了一點門道一樣。

　　聞聽非明明什麼都沒說，白思衍卻仿佛若有所覺一般，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溫聲道：「這就像是本能一樣，不知不覺間就學會了。」

　　白思衍的那隻手也已經從聞聽非的口鼻上輕輕移開，但是，周身清甜繚繞的可口橘子味卻並不曾散去。

　　聞聽非甚至琢磨了一瞬，白思衍是不是比較喜歡橘子，下次可以請他吃……

　　不過，奇怪的是，白思衍自己的身上，之前似乎並沒有這個橘子味……

　　大宋這邊把車臨時停下了，另一輛車裡的劉胖和應龍更是乾脆停車直接下來了。

　　「怎麼回事？」劉胖走過來，輕輕的敲了敲駕駛位的車窗玻璃。

　　大宋朝著外面的劉胖示意了一下，在他稍微讓開一點之後，直接打開門，微微皺著眉說道：「團團說就是這裡。」

　　短暫的停頓之後，大宋有些不敢肯定的摸著下巴琢磨道：「難道咱們要把這個豬捨給翻一遍？」

　　聞聽非和白思衍也已經打開車門走了出來。至於團團，則是被它爸高盛盯著，完全是拎在家長身邊，寸步不離。

　　聞聽非看向白思衍，本來是想要聽聽他的意見，結果，白思衍只是笑，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的應龍便突然開口，當機立斷道：「裡面有東西！」

　　因為說要清除血線而失了一點面子的應龍對這個嫌疑人明顯比白思衍更加上心，他微微眯著眼睛盯著豬捨的方向，平素總是煙雨迷蒙的眼睛裡，第一次少了霧氣朦朧的姿態，而是流露出攝人的光芒，唯獨那頭看上去優雅又古典的長髮倒是依舊特別柔順聽話的披散在肩背上。

　　「那看來是真的得挖了。」大宋皺了皺眉。

　　劉胖橫下心來，肯定的一點頭，「得挖！」

　　聞聽非沒說話，心理卻是在認真的琢磨，到底是先聯繫養豬場的老闆出示警方的證明，還是先想辦法聯絡過來一架挖掘機？

　　「你們是什麼人！？」就在這時，養豬場的院牆裡面，卻突然有人趴在牆頭上探過頭來，眼神格外戒備的問道，仿佛眼前的這些人是偷豬賊。

　　不過，那看偷豬賊的眼神也就只有一瞬，發現下面這群人裡有男有女，衣著光鮮亮麗，甚至還有一個六七歲的藍眼睛小朋友之後，那位趴在牆上的年輕工作人員明顯的遲疑了。

　　略微頓了一會兒之後，他的聲音變得友好起來，不太確定的問道：「你們是迷路到這邊了嗎？」然後，看到附近有養豬場，就想過來找人問問路，結果，卻走到了養豬場出貨的後門這裡……

　　劉胖走上前去，站在牆下面，衝著那個年輕的工作人員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雙方互相友好的微笑了一下，之後，劉胖便冷不防的拿出了自己的警察證，直接道：「有群眾提供線索，最末尾這個豬捨裡面似乎藏有一起命案的重要證據。」

　　面對這個措不及防的發展，還趴在牆頭上直接就愣住的年輕工作人員：「……？？？」

　　大概五分鐘之後，那位並非是打工人員、而是這個養豬場老闆本人的年輕人便打開了後門，將聞聽非一行放了近來。

　　只不過，面對著劉胖的警察證，這位年輕老闆還忍不住摸著下巴尋思道：「現在警方辦案還都拖家帶口了嗎？」

　　年輕老闆態度很好，對警方的工作也十分配合，尤其是在劉胖表明，他們就是要查這一個豬圈，而不是要搜養豬場的辦公室以及員工的宿舍之後。

　　「挖豬圈可不容易。」年輕老闆一邊感慨的說著，一邊還熱情的為刑偵總隊的警察們提供了高筒膠皮雨鞋、鐵鍬、口罩，乃至於裹在身上的一次性雨衣。

　　「我覺得他把我們當正好撞槍口的臨時工了……」聞聽非小聲和白思衍道。

　　白思衍只是笑，卻並不言語。

　　倒是應龍，一揮袖子，朝著豬圈的方向走了一步，「不用這麼麻煩，我來就行！」

　　乾脆也不背著這位熱情的養豬場老闆，應龍頗為隨意的就是憑空比劃了一個抽取東西的手勢。

　　旋即，便有一根細微的鮮紅血線從豬圈裡凝集出來。

　　「是受害者失蹤的血！」應龍驚喜道。

　　聞聽非卻看到，不同於前面的鮮紅色，這跟血線的末端，卻是已經漸漸發黑，更是帶著橘子味都幾乎無法掩蓋的詭異腐臭氣息。

　　下一秒，聞聽非愕然的看到，被應龍抽出來的這根血線，乖順的漂浮到了他面前之後，末尾發黑的部位，突然就爆炸開了。

　　聞聽非直接被白思衍拉著手臂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正好避開那片爆炸的黑霧。

　　劉胖等人反應也都快，就連旁邊的養豬場老闆都被嚇得直接後跳了兩步。

　　唯獨應龍，因為血線末尾的黑霧直接就是衝著他去的，所以，猝不及防之下，面對著整片的爆炸黑霧，應龍也只有衣襟上被染上了一塊米粒大小的污漬。

　　——按照常理來說，應龍躲得已經夠快了，這麼點污漬，也完全可以當做沒看見。

　　偏偏，誰都沒有料到到，剛剛還笑嘻嘻的應龍，突然就因為這麼點小事被氣到直接原地爆炸了。

　　「誰都別攔著我！」被氣瘋了的應龍一聲怒吼，天空都隨之烏雲密佈起來。

　　因為剛剛大家都躲得遠，所以完全沒人攔著他。

　　聞聽非懷疑，應龍可能有點潔癖……？

　　明明剛剛還是天氣晴好，驟然間烏雲遮天、驚雷湧動。聞聽非和白思衍這邊還好，早有經驗的劉胖在最初的一驚之後，也立時意識到，這個天氣肯定是應龍的原因。

　　察覺到應龍生氣時的危險，團團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高盛拉著自家狗兒子小爪子的手上，也隨之稍稍加了一點力道，牢牢的把團團護在了自己身邊，安撫的摸了摸小朋友的頭。

　　唯獨養豬場那位剛剛還恨不得樂呵呵的在旁邊嗑瓜子的年輕老闆，下意識的抱緊了自己鏟豬圈的鐵鍬，目瞪口呆的看著應龍，一臉的驚悚愕然，難以置信道：「你們還騙我是人民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