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運氣來時
「啪!」一聲,簡妍想也不想就甩出一巴掌。
莊政航漲紅了臉,一用力就將她拉到床上壓著,簡妍掙扎了一下,手伸進莊政航衣裳裡,指甲在剛結痂的疤上摳挖。
莊政航叫了一聲,忙放手,簡妍用膝蓋狠狠地頂了他一下,才將手拿出來,從床上爬起,看見指甲上有血,哼了一聲,然後去一旁放著的水盆裡洗手。
莊政航叫聲驚動外頭的金枝,外頭金枝忙進來,見莊政航瞪她,於是縮了回去。
簡妍洗了手,卻也在一旁坐著不動,笑道:「你發春了?好歹夫妻一場,你說說你想傳外頭哪一個進來侍寢?我替你傳話。」
莊政航將床上枕頭丟向簡妍,隨即支著頭笑道:「當真?那可真是謝謝了。勞煩你將翠縷叫來。」
簡妍點了頭,當真出去了。
過了一會子,翠縷就一臉紅雲地端著一隻青花慧窯的茶盞進來了,「少爺要可要喝杏仁露?這是大夫人先前叫人送來的,昨兒個大夫人病中還不忘叫人送了靈芝過來。」
莊政航此時哪裡還想著紓解,下面正疼,且聽她一張口就是莊大夫人,興致一下子沒了,揮手叫她出去,還拿了書看,心道美人如玉,卻遠遠不如書中顏如玉可愛。
卻說簡妍猜著莊敬航獨自外出,必定是跟秦氏嫁妝有關,卻也說對了。
不管是莊大老爺,還是莊大夫人,都不喜莊敬航提起此事,只是督促他讀書。莊敬航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之人,從王忠、又兒、春暉那邊打聽到了一些事,因此雖有莊大老爺夫婦有心隱瞞,心裡對昨日的事情也知道了五六分。
莊敬航心想他母親養大教育莊政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且莊政航自甘墮落,敗壞亡母嫁妝,又幹他父母何事?何至於叫莊大老爺補足了嫁妝?
如此想著,哪裡坐的住,領著瑞草就往外走,心想且去瞧瞧莊政航時常借債的地方,看看那借債之人究竟是不是他舅舅,若沒有把柄在秦尚書手中,莊大老爺自然不會受制於人。
只是簡妍畢竟高看了莊敬航,此時不過是十五歲的少年,莊敬航心思再怎樣深沉也有限,且人脈不及簡鋒廣闊,莊敬航剛進了鬥雞場,費了心思與借債之人搭上話,那邊前兩日才與簡鋒好的人就討好地跑去隔壁戲樓中跟聽戲的簡鋒說道:「簡少爺,你親家莊少爺剛進了鬥雞場,你不去見見?」
簡鋒聽了這話,又記起簡妍的交代,笑笑,心想若是能設局套住莊敬航,倒是叫簡妍又欠了他一個人情,於是招手叫一臉生的小子過來,對他道:「你去,叫人哄著莊家少爺玩幾把,隨他要借多少銀子,只說是自家人,不用他簽字畫押,隨他要借多少。」
那小子聞言就去了,進了鬥雞場上,對著正與莊敬航討論利錢的放債人耳語一番,那放債人聽那小子說有簡鋒作保,也樂得多賺些銀子,忙拱手對莊敬航道:「閣下可是姓莊?」
莊敬航愛惜名聲,不曾來過這地方,方才也隻胡謅了個名字,因此見放債人認識他,就有些驚訝,望了眼瑞草。
瑞草雖也跟莊政航一般嫖賭成性,但畢竟兜中不似莊政航那般有銀子,素日裡混的是更加不堪的地盤,此時見莊敬航看他,心想莊敬航近來因他名聲不好與他疏遠了一些,今日好不容易隻領著自己出來,可不能壞了莊敬航的事,於是在莊敬航耳邊道:「小的並沒有來過這裡,這裡的人,小的一個也不認得。」
莊敬航見不是因為瑞草的緣故,心裡嘀咕著這人為何認得他。
「這可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少爺儘管進去玩。若早知是少爺,小的哪裡會跟少爺談論利錢。」放債人滿臉堆笑道。
莊敬航自詡不信這世上巧合之事,卻不知放債人那句「大水衝了龍王廟」實在是巧合,乃是這等市井之人常常掛在嘴邊的,因此,這一句話一入耳,他的心就墜了下去,半天心也落不到底,敷衍了放債人幾句,也不去看鬥雞,就領著瑞草出了鬥雞的巷子。
出了巷子上了街,人也跟遊魂一般,雖說是舅舅放債,但是若是牽扯起來,他母親也絕非乾淨的。心道難怪秦尚書敢獅子大開口,要莊大老爺補足了嫁妝。
莊敬航並不在外停留,一路回了莊府,到了外頭書房,坐了半日也看不進書,心裡還在算計著該如何將銀子要回來。心想如今唯有對莊政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叫莊政航自己個不要,如此秦尚書也沒了辦法。而莊政航又是第一不肖的人,唯獨聽女人的話,不如就叫了女人去尋他說話。
「芝蓋,你可知二哥如今跟誰最要好?」
芝蓋聞言笑道:「三少爺,小的一向都是跟著您轉的,小的哪裡知道。」說著,想了想,悄聲道:「二少爺一向都是喜歡圓圓的,夫人的陪房梁玉家的是圓圓的親家婆婆,叫梁玉家的跟圓圓去說。此外如今怕就是那有身子的蝶衣姑娘是二少爺的心頭肉了。」
因蝶衣鬧出被圓圓壓到的事情,因此蝶衣有孕的事,下人們都知道。
莊敬航笑了,心想他就不信突然冒出來的舅舅能比寵著莊政航十幾年的莊大夫人更叫莊政航信賴,吩咐道:「叫那蝶衣去跟二哥說說,跟她說,只要二哥主動說自己不要嫁妝,母親就給她擺酒開臉,免得她的孩子出來,有個當丫頭的娘。」
芝蓋聞言忙道:「夫人下了命令,小的如今進不了那園子了。」
莊敬航斥道:「你進不了那園子,就尋不到能進了園子的人說話?」
芝蓋被訓,唯恐失了莊敬航歡心,忙向後頭園子去了。一路上,也並未見著旁人,到了園子外,因天熱,婆子也一個個縮在值班的屋子裡不出來,等了許久不見人,又不敢跳著腳大喊,不知是婆子偷懶都不在,還是睡著了聽不見,半日也不見人出來。最後瞧見莊三姑娘的姨娘胡姨娘風風火火地向園子裡走,忙站住問好。
胡姨娘今日在外頭跟婆子賭博,輸了銀子,急著翻本,這才頂著太陽匆匆進園子問莊採芹要銀子,此時被芝蓋叫住,就很有些不樂意,待著一張臉看他。
芝蓋笑笑,忙道:「姨娘能幫小的叫了二少爺院子裡的小七出來嗎?」
胡姨娘吊著眼睛看芝蓋,皮笑肉不笑道:「好啊你小子,竟敢跟二少爺虎口裡搶食。」
芝蓋忙道:「小的是有事尋她,在門外曬了半天的太陽也不見人出來。求著姨娘進去,跟門邊茶房裡婆子說一聲,又或者見著別的誰,胡亂地給喊一下。」
胡姨娘穿著紗衣,拿著帕子抹汗,斜著眼睛奚落地笑了幾聲,「好小子,竟敢使喚到老娘頭上了,這是跟誰學著狗眼看人低?」
芝蓋諂媚地笑著,心裡叫苦不迭,心想便是再多等一會子,也不該叫住這活菩薩。
胡姨娘見芝蓋不說話,越發地來了興致,掐腰吆喝道:「哎呦呦,這大熱天的攔著人在太陽地裡說話,叫老娘說破那見不得人的事就裝了啞巴。你這是欺老娘背後沒人支撐還是怎地?你娘有你的時候見著老娘也要彎腰低頭,怎麼你小子從你奴才娘肚子裡蹦出來就成了少爺,使喚上老娘了?」
芝蓋心中越發後悔,唯恐她嚷開了,反倒叫人疑心他,忙道:「姨娘快些住口吧。小的身上現有三少爺給的兩錢銀子,還請姨娘笑納,拿去買個瓜兒棗兒吃吧。」
胡姨娘接了銀子,掂了掂,撇嘴道:「扯你娘的臊!自己個整了個瓜田李下見不得人的事,還叫老娘是買了瓜兒棗兒,你當老娘稀罕你這丁點銀子,還要你打賞不成?罷了,看你這小子痴心一片的份上,老娘就替你說一聲。」說著搖著柳腰就進了園子。
芝蓋啐了一聲,見守園子的婆子打著哈欠露出頭來,心道老虔婆,早不出來,偏偏等人說完了話再出來。
因棠梨閣就在園子口沒多遠,且跟莊三姑娘莊採芹住的地順路,胡姨娘就過去了,因想著新媳婦面軟客氣,過去了少不得能撈到幾兩銀子,因此進了棠梨閣,並不去找小七,先去問少夫人在不在。
簡妍此時正在西廂房裡察看阮媽媽搜出來的東西,因多是女子的香囊頭髮等物,就叫阮媽媽燒了,留了當票來看,心裡猜著是哪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東西放進來,見尋不到銀子,猜到莊政航身上壓根就沒有現銀,心裡好氣又好笑地抿著嘴笑了一回,聽人說胡姨娘來了,心中詫異,也叫人領了胡姨娘進來。
「少夫人沒歇著?」胡姨娘笑問。
簡妍笑著讓座,見胡姨娘上穿水綠紗衣,下著胭脂色撒花裙,頭上插著一朵新鮮芍藥,看著十分豔麗潑辣。心想瞧這衣裳都是早些年的老款,且明顯改過,應當是府上哪位夫人送的。心道這賊不走空的主今日過來,可得想想有什麼便宜東西打發了她才好。
胡姨娘那邊也在偷偷地打量簡妍,見她挽著頭,霧鬢雲鬟,耳垂明珠,渾身上下一身艾綠,既沒披金,也沒戴銀,倒有些納罕,心道人說簡家日進鬥金,怎這簡家的女兒偏打扮這樣素淨。
原來簡妍見著新衣裳多是桃紅朱紅,心中不喜,又捨不得做新衣裳,就拿了在家時的舊衣裳穿了。
「姨娘可能吃冰?若是能,就叫丫頭拿碗冰鎮的綠豆湯吃吃吧。」
胡姨娘忙道:「少夫人就是客氣,既然如此就吃碗吧。」
簡妍示意玉葉去拿,玉葉對胡姨娘之名早有耳聞,心中不屑地轉身去拿了綠豆湯過來。
胡姨娘道:「少夫人這裡可放了冰桶?怎那樣涼快。想我這輩子,除了冬天,再也沒有在旁的時候見過冰塊。」
簡妍笑道:「我這裡也並不用冰,只是吃的東西,用著零星的冰塊鎮著。」
「在自己家裡定是用的吧?聽說你們家是院子裡都擺著冰的,進了門就跟進了春天一樣。」胡姨娘諂媚地笑著。
簡妍心中詫異莊採芹怎會是胡姨娘生出來的,笑道:「姨娘說笑了,若是那樣,每日可要花掉幾百兩銀子呢。」
胡姨娘笑道:「少夫人家日進鬥金,怎麼能少了這個?」
簡妍聽胡姨娘說話,叫玉葉拿了湯給胡姨娘,胡姨娘吃著,忽地就笑了,「你說說我,我今兒個是來做媒的,怎就吃起糖水來了?也好,嘴上甜一些,說得媒也能叫你們都滿意。」
玉葉道:「姨娘快別胡說,這可是能要人命的,仔細叫人聽見了。」
胡姨娘撇嘴道:「看你那小家子氣,少夫人都沒說話呢。」
簡妍笑道:「姨娘有話儘管說,若是說的媒好,我自然是要給姨娘謝媒錢的。」
胡姨娘不喜玉葉這般對她不敬重,但見簡妍還是一般看她,拍著手道:「還是少夫人說話有風度,前幾日給的見面禮也比大少夫人多。我呢,在園子門口遇到了芝蓋那小子。少夫人認得芝蓋不?他是跟著三少爺的小子,那小子可憐巴巴地站在太陽地裡等了許久,就為了跟小七說一句話。按說還是小七命好,能攤上這麼個知心人。」
簡妍原本不耐煩胡姨娘,此時聽她胡吹出這事,一時竟有些喜歡她了,笑道:「姨娘說的可是真的?若是的話,不光我要給姨娘謝媒錢,便是小七,也該請姨娘吃謝媒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