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明爭暗鬥
雖是妯娌姑嫂,這三人眼下還相當於陌生人一般,便是姚氏跟安如夢略熟些,也不過是點頭之交,除非節慶,不曾在一起吃過飯的。
因此三人倒是將食不言寢不語秉持到底,誰也不出聲說話。
莊淑嫻叫人來喊了安如夢一回,許是因安如夢昨晚上反映太過激烈,來的丫頭也不敢強請,與安如夢說了一句話就又走了。
飯後,三人略走了走,安如夢還是看書,簡妍與姚氏依舊在明間,那氈毯也挪到了這廂房裡。
姚氏看著毛毛在氈毯上爬,「萬幸沒有弄污你這毯子。」
簡妍道:「小孩子的屎尿都是乾淨的,誰還嫌這個不成?」
姚氏笑道:「我先前沒孩子的時候聞著人家四五歲孩子身上的奶味都覺得臭,如今有了這東西,才覺好些。」
簡妍笑道:「各人的孩子各人疼唄。」
姚氏因想起蝶衣那胎,笑笑不再接話,有些累了,就到暗間安如夢讀書那間屋子後頭的榻上歇著。
簡妍見著毛毛口齒不清地叫著,叫他奶娘拿了橘子葡萄給他自己剝著玩。
外頭人說姚氏房中的圓圓來了,就聽毛毛「圓圓」「圓圓」地叫著。
簡妍抬頭就見圓圓進來了,見她不如昨日那般精神,眼下又有淡淡淤青,知道她是熬夜做的布老虎。
圓圓拿著布老虎進來,對簡妍一禮,笑道:「才剛弄好,怕毛毛要,就送了來。」
毛毛伸手接過老虎,抱在懷中,似乎是抹口水一般地親了兩下。
奶娘忙接過來,擦乾淨了,又丟遠一些,叫毛毛爬著去拿。
簡妍見那老虎做的非常精緻,渾身上下連尾巴尖上也繡著花,笑道:「這裡頭塞的是什麼?」
圓圓笑道:「是絞得碎碎的乾淨絹布和絲綿,這外頭的老虎皮也是做好瞭然後洗乾淨請了趙媽給塞的東西縫合的。最後這一手,奴婢學了幾年了也學不會,縫的時候總會掘出來一塊。」
簡妍心道圓圓果然比蝶衣心細,做個老虎絲毫破綻也不給旁人留。這趙媽是姚氏的奶娘,叫她去塞東西是最好不過的。
圓圓道:「不知二少爺病的如何了?奴婢才聽說,也嚇了一跳。」
簡妍道:「多謝你關心,太醫說不打緊,傷結疤了就好。」
圓圓道:「二少爺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是好的。」又略帶請求道:「奴婢昨日只跟少夫人賠了罪,並未去看過蝶衣,不知……」
簡妍笑道:「蝶衣去找你,那你們的關係自然是好的。總歸現在回去也要曬太陽,不如就去尋了蝶衣說話,等著日頭下去了,你再跟你少夫人一同回去。」
圓圓忙謝了恩,轉身自己打了簾子出去。
姚氏在裡間問:「方才是我們那邊的圓圓?」
簡妍道:「大嫂睡吧,她去找蝶衣了。」
姚氏在裡邊不言語,忽聽一直看書不吭聲的安如夢道:「狗咬狗,一嘴毛。」
姚氏撲哧一聲笑了,然後聽外頭毛毛打哈欠,叫奶娘將毛毛抱進去,母子兩人一同在榻上歇息。
簡妍在外頭示意玉葉、金釵先不急著收拾毯子,支著腦袋,心想果然世上一半人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那邊廂,圓圓出了西廂,向正房後頭去,隱約聽到誰罵了一句「正經的擺過酒的都沒人伺候,她倒好,一個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爬上床,沒叫老夫人、夫人過目的,竟連著用了兩個丫頭。」,繼而又有人說「我看便是她將紅袖姐姐擠兌走了,也不瞧瞧咱們這園子裡,紅袖姐姐最是個老好人,誰都該走,偏她不該。叫紅袖、青衿兩個姐姐連著伺候她,她可配?這折福的事早晚要應在她身上。」
因與棠梨閣眾相熟,稍微想想,圓圓就知道這是兩個三等丫頭不知在討好誰跟著罵蝶衣呢,嘴上浮起笑容,只做聽不見,行了幾步就進了蝶衣屋子,打量了一番,見茶几上放著一碗稀飯,兩道小菜,笑道:「你如今不是正該養身子的嗎?怎就吃這個?」
青衿因蝶衣被叫回來,滿心不悅,也懶怠勸蝶衣吃飯,自己個去外頭歇著了,因此蝶衣的午飯就擺在一旁。
蝶衣一個人在屋子裡,身上懶懶的,又因擔心莊政航落了幾點淚水,越發吃不下飯。
「……少爺如此,我還哪裡吃得下飯。」
圓圓道:「便是吃不下飯,你也該多吃藥才是。我伺候大少夫人的時候,可是瞧著她一有了消息,就開始吃安胎藥的。更何況你這個才動了胎氣的。」
圓圓雖說的平淡,但是蝶衣就是能聽出她的嘲諷,心道風水輪流轉,走著瞧,她不會叫圓圓捉弄一輩子的。
蝶衣靠著枕頭,伸手將胸前的被子按了按,然後捋了捋兩鬢,笑道:「昨日也沒有跟你怎麼說話,就出了那糟心的事。這麼久了,大少爺膝下還只有毛毛一個,二夫人就沒說你們屋子裡該添人嗎?」
圓圓捂著嘴甜甜地一笑,「你當我跟你一般嗎?便是二夫人說了,又如何會對我說?再則,我從不做為古人擔憂的事,與我無關的事,我打聽了它做什麼?」
蝶衣心裡是恨不得莊二夫人立刻開口抬舉了圓圓的,笑道:「皇帝不急太監急,是我多嘴了。大少爺、大少夫人對你都是好的,何須我多嘴。」
圓圓只管笑,不時地瞄一眼蝶衣的肚子,然後嘆息道:「我過來時瞧見你們少夫人正哄著小哥兒毛毛玩。可見你們少夫人是真心放心你們的,竟不去親自照料少爺。」
蝶衣手指微微收縮,心道果然莊政航跟簡妍不甚親密,那莊政航這番,半絲也不是為了簡妍,全是為了圓圓了。
圓圓左右看看,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四處打量,然後坐到床邊矮凳上,嘆道:「怎麼都是先前見過的東西?我還當少爺知道你有消息,要樂得給你添幾樣好兆頭的東西呢。」
蝶衣見圓圓舉起的手腕上,珠圓玉潤的皓腕上,因袖子滑下,露出一隻金光燦爛的手鐲。
圓圓見蝶衣看見了,忙拉了袖子掩住,含羞帶怯道:「這是少爺給的,給了也沒幾日。」
蝶衣的心一下子涼了,這少爺,她斷斷不會以為是莊敏航,定是莊政航了。昨兒個她問莊政航討幾兩銀子,莊政航尚且不肯,竟給了圓圓這麼一樣貴重之物。
蝶衣雖自詡不愛莊政航的錢財,但男子為女子花銀子,本就是愛意表現。因此見著圓圓的鐲子,心裡就酸澀起來。
圓圓見蝶衣又要落眼淚,忙道:「蝶衣,你怎地了?可是肚子又疼了?眼下你們少夫人忙著,不若我去替你給老夫人回話?」
蝶衣哪裡不知莊老夫人厭惡她,閉著眼睛,不肯再看圓圓,心道總有一日會叫圓圓折在她手上。
圓圓又瞄了眼蝶衣的肚子,眼帶嘲諷地退到遠處的椅子上,又絮絮叨叨地說些不相干的話。
若說圓圓已經是莊敏航屋子裡的人,為何還要來與蝶衣暗中針鋒相對,那也是有些緣故的。
當初蝶衣方進了莊家,就被莊政航要了來。蝶衣見圓圓與莊政航青梅竹馬,於是就挖空心思跟圓圓交好,後來設計了圓圓,叫莊老夫人瞧見圓圓跟莊敏航在一處說話。莊老夫人就將圓圓給了莊敏航。
誰知圓圓本就有心於莊敏航不說,順水推舟跟了莊敏航後,更是「不經意」地將蝶衣先前的作為揭穿,如此,便是莊政航待蝶衣也不如先前。如此一來,在蝶衣眼中,圓圓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
若是如此,兩人分開了也就沒有現在的事。
誰知圓圓進了莊敏航屋子裡,卻發現莊敏航與她想的不一樣。莊敏航雖大方,但大方也是看人,對著親朋好友那是不惜萬金相贈,對著下面的丫頭,就並非如此。況且莊敏航為人太過周正,對於男女之情有些木訥,便是與姚氏行夫妻之禮,也要請示再三。
圓圓去了一年多,與莊敏航話也不曾說過幾句,她又自負是佳人,一心要尋個風流才子來配,因此對莊敏航的心也就淡了。
彼時莊政航依舊對圓圓緊追不放,時不時地噓寒問暖,又屢屢贈送金銀綾羅,很是合圓圓的心意,圓圓也就生了叫莊政航問莊敏航討要她的心思。是以,圓圓與莊政航院子裡人異常熟絡,莊政航屋子裡的第一人蝶衣,就成了她的眼中釘。
絮絮叨叨了半日,那邊霜盈來喚,圓圓才隨著姚氏一行回了姚氏的院子丹蘋齋。
蝶衣受了半日無處訴說的氣,肚子倒真的有些疼起來,人嚇了一跳,動也不敢動一下。
青衿進來了,將蝶衣沒吃的午飯端走,然後坐在一旁道:「原先聽人說你們要好,我還不信,如今我倒是信了。」
蝶衣拿了帕子將眼下有些黏膩的淚水擦去,苦笑道:「你又信了什麼?她……罷了,不說了。」
青衿見蝶衣遮遮攔攔,反倒來了興致,在床邊坐著問:「當初可是你陷害她進的大少爺房中?昨日可是你自己個撞上去的?」
蝶衣忙道:「青衿姐姐,咱們日日相見,你還不知我嗎?」
青衿笑笑,心想蝶衣這等人,便是相伴百年,也看不穿她是什麼人。
蝶衣道:「青衿姐姐,天地良心,我若是存了害人之心,就叫我不得好死。」
青衿忙道:「多大的事啊,至於這樣發毒誓嗎?你等著,我去廚房瞧瞧可有什麼吃的給你端來。」說著,轉身就出去了。
蝶衣看著她出去,咬著牙,忍著肚子裡的痛,心想昨日摔的一腳,只怕當真動了胎氣了。一想到這,心裡就後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