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兩人大半年沒見，聚在一起簡直有說不完的話。

　華媽媽笑眯眯地看了一會他們，然後進廚房做了一大桌子菜，讓他們邊吃邊聊。

　吃完飯，華菁菁差不多該去學校了。

　她不太想走，想請假陪姜曉峯，姜曉峯勸住了她，表示會在這邊留一個週末，兩人還有時間聚，然後親自把她送去了學校。

　送完華菁菁，姜曉峯就近找了家診所給頭上的傷口換了藥，然後找了家酒店開了間房，悶頭補覺。

　另一邊，學校。

　華菁菁脫離姜曉峯的視線後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眉頭微蹙。

　她在肖坤的控制下過了幾年，對人的情緒轉變十分敏感，剛剛她問姜曉峯頭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被人欺負了的時候，姜曉峯明顯沒說實話。

　難道曉峯到了大學後，還在被人欺負？

　她很擔心，知道問姜曉峯肯定是問不出實話的，就拿出手機開機，聯繫了以前的閨蜜柳柳。

　柳柳十分給力，很快把一堆聊天記錄發給了她，還給了她A大的論壇地址，幫她買好了賬號，讓她自己去看。

　……

　扒姜曉峯的帖子在上午八點多的時候被刪掉了，吃了一夜瓜的無聊羣衆發現帖子被刪，先是懵了，然後瘋狂騷擾版塊管理員，問他們莫名其妙刪帖子幹什麼。

　管理員回覆：因當事人投訴，及管理組發現帖內有涉及學生隱私的內容，影響惡劣，所以管理組決定對該帖進行刪帖處理。

　這個理由十分合理，大部分吃瓜羣衆都安生了下來。

　但鍵盤俠和愛吃草莓則高潮了，扯着那句“因當事人投訴”大做文章，說姜曉峯有時間投訴讓管理組刪帖，卻不來帖子裏對峙，肯定是心虛了，罵他就會使一些小手段！

　喊姜曉峯出來給個交代的衍生帖突然開始屠版，有早起的學生刷論壇發現八卦版炸了，忙問是怎麼回事。昨晚吃過瓜的人紛紛冒出來，給他們一頓科普。

　於是本來熱度稍降的話題又開始回溫，還有了繼續擴散的跡象。

　田蕊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跳板”，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先給姜曉峯打電話，關機，又忙給孟浮生打電話，這次倒是很快通了，立刻問道：“論壇上是怎麼回事？誰吃飽了撐的去扒曉峯了？”

　孟浮生語氣很沉：“不知道，我讓人查IP了，但對方很狡猾，賬號是買的，IP也做了遮掩，我暫時查不出是誰。連累了你，抱歉，這事我會好好處理。”

　“什麼連累不連累的……”田蕊很煩，聽他說會處理，勉強冷靜了一點，但到底還是氣，忿忿道，“我說什麼來着？讓你離學弟遠點遠點，你偏不聽。還有你那對誰都客客氣氣的脾氣，我真是……你信不信發帖的人肯定是你的追求者，那些人就是看你怎麼着都不生氣，纔敢這麼毫無顧忌地盯着你的私生活！都是閒的！”

　孟浮生沉默着沒接話，等她發泄夠了才說道：“我先去發帖幫曉峯澄清。”

　掛斷電話後他打開論壇，發現只是去查了個IP的功夫，論壇居然又起了新的節奏。他表情越發難看，整理了一下剛剛收集的東西，真身上陣發了個帖子。

　於是正在論壇首頁激情吃瓜的學生們，就看到一個名爲“帖子是我投訴刪除的，和曉峯沒關係，還有，我不直”的新帖刷新了出來。

　一開始大家沒把這帖子當回事，以爲是姜曉峯那幾個蹦躂的室友和哪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發的，但在他們看清發帖人的名字後，他們驚了。

　臥槽？？？孟浮生髮帖？

　等等！誰不直？？？

　孟浮生很少玩學校論壇，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針對單獨某個人的羣體性惡意。他心情很糟，懶得說太多，直接在主樓澄清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件事。

　他重新貼出了那張所謂的摟抱照片，點出肖坤勒着姜曉峯肩膀的胳膊，然後把找路子要來的北門巷口那邊的監控截取片段發了上去。

　片段裏，姜曉峯捏着手機衝到肖坤面前，明顯是一副找人算賬的憤怒模樣，而肖坤勒着姜曉峯往小巷拖的狠勁，也完全和摟摟抱抱扯不上關係。

　嘩啦啦涌進來看熱鬧的吃瓜羣衆：“……”

　臥槽，臉疼。

　孟浮生還貼出了當天的報警回執，和姜曉峯在醫院的就診單子，狠狠把愛吃草莓的看圖說話砸進了泥坑裏。

　樓主孟浮生：曉峯從來沒有在我面前隱瞞僞裝過什麼，他很真實，我喜歡這份真實。

　吃瓜羣衆：what？？？喜歡？啥？

　孟浮生沒看別人的回覆，只憋着心裏的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出來。

　他又貼了一段聊天記錄，是他和田蕊的，在聊天記錄裏，他拜託田蕊邀請姜曉峯去英語角逛逛，並提供了票。

　之前瘋狂diss姜曉峯利用田蕊的學生全懵了。

　艹！原來不是姜曉峯利用田蕊，而是孟浮生利用田蕊？

　田蕊好慘一女的。

　田蕊真身回覆：慘NM，朋友之間互相幫忙做點事怎麼就是利用了？你們沒朋友嗎！

　田蕊的室友看着噴火暴龍一樣的田蕊，心驚膽戰地開口：“蕊、蕊蕊，你的女神形象……”

　“誰是女神了！我可沒說我自己是女神！一羣吃飽了撐的！”田蕊憤憤按手機。

　之後，孟浮生又把那張所謂的黑臉照片貼了出來，在後面表明：沒黑臉，那時候曉峯剛進網球社，我帶他去場地，他一直不敢和我說話，我皺眉是因爲苦惱不知道該怎麼和他打開話題。

　吃瓜羣衆已經魂飛天外。

　等等，男神這個口吻，這個信息量，不、不會是他們想的……

　最後，孟浮生給出絕殺：感謝曉峯這段時間的“騷擾”，我很喜歡他，我不直。請大家不要再造謠，也不要再關注我和曉峯的私生活，沒有什麼男神，我只是孟浮生。愛吃草莓，曉峯說要見你一次打你一次，這次我不會再說他總是用暴力解決問題，和他的直率比起來，你這種陰暗扭曲的網絡暴力纔是真正的暴力。我會查出來你是誰的，誰也不能在肆意傷害無辜的人之後，還能不受懲罰。

　至此，帖子徹底炸了。

　田蕊、田大齊、郝啓、劉遠洲、魏威、韓濤、方梓熙、張鈞天……所有正在刷新帖子的人都死死看着孟浮生髮的那句“我很喜歡他，我不直”，石化在原地。

　論壇爆炸。

　華菁菁就是在這個時候進的論壇，她一眼就看到了帶着姜曉峯名字的熱帖，順手點進去，然後，她慘白了臉色。

　肖坤居然找到曉峯的學校去了？

　……

　姜曉峯對論壇上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他一覺睡到五點，見時間差不多了，就起牀洗漱了一下，去八中校門口接華菁菁放學。

　華菁菁踩着鈴聲出了校門，大步走到姜曉峯身邊，問道：“曉峯，肖坤是不是去找你了？”

　姜曉峯心裏咯噔一聲，面上卻裝傻：“沒有啊，肖坤又不知道我在A大。”

　還在騙人。

　華菁菁繞過去看一眼他腦後新換的紗布，抓着書包的手緊得發白。

　“曉峯，我們談談。”

　一刻鐘後，兩人坐在了一家甜品店裏。

　華菁菁給華媽媽打了個電話，表示晚上不回家吃飯了，要和姜曉峯在外面吃，然後直勾勾看着姜曉峯不說話。

　姜曉峯看着她明顯哭過的眼睛，嘴張了張，投降了，說道：“是，肖坤是找過我，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但我真的沒事，肖坤已經因爲打人被行政拘留了，我保證，在高考前他絕對找不到你，你安心備考……”

　“是因爲打你才行政拘留的嗎？”華菁菁打斷他的話，“你頭上的傷是他打的對不對？天氣這麼熱你爲什麼穿高領，你身上是不是還有其他傷痕？”

　她說着說着聲音就哽住了，側頭去抹眼淚。

　姜曉峯忙抽桌上的紙巾給她，解釋道：“不是，我就是覺得這衣服穿着帥……”

　華菁菁搖頭：“曉峯，你別騙我，用衣服遮傷痕這件事我也做過。”

　姜曉峯啞了，見她一副自己不說實話就不罷休的樣子，煩惱地抓了抓腦袋。最後還是他妥協，說了實話：“肖坤來找過我兩次……其實這次打架我也沒吃虧，沒事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華菁菁太瞭解肖坤了，她知道肖坤現在已經失控，這次肖坤只是一個人來找姜曉峯，下次肖坤就可能會找一羣人來堵姜曉峯。

　還有論壇上那些抹黑，姜曉峯現在有了喜歡的人，他喜歡的人看上去也很維護他，她不能再自私下去，讓姜曉峯爲了幫她毀了自己的生活。

　肖坤必須儘快解決掉。

　她沒有再哭，捏着紙巾，眼中憤怒、恐懼、怨恨、愧疚、自責、痛苦……種種情緒一一沉澱，最後全部變成了堅定。

　她擦了擦眼淚，站起身：“走吧。”

　姜曉峯被她的反應弄得心慌慌的：“去哪？”

　“去找肖坤說清楚。”

　姜曉峯毫不猶豫拒絕：“不行！”

　華菁菁很堅決：“必須行，曉峯，是你陪我一起去，還是我自己偷偷一個人去，你選。”

　姜曉峯瞪着她，良久，無奈妥協。

　……

　華菁菁一刻都不能等，拉着姜曉峯訂了最近一班回A市的機票，然後讓華媽媽和班主任請了假，拽着姜曉峯直奔機場。

　兩人幾乎是踩着點上了飛機，姜曉峯帶着華菁菁找到兩人的座位，剛要坐下，就看到過道對面坐着一個眼熟的人。

　“……”

　華菁菁疑惑：“曉峯？”

　正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的孟浮生唰一下睜開眼，一側頭，就看到今天聯繫了一整天都沒聯繫到的人，正好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他恍惚一瞬，然後立刻解開安全帶，起身把姜曉峯抱進了懷裏。

　姜曉峯：“？！！！”

　坐在孟浮生旁邊的孟媽媽發現兒子的動靜，疑惑擡頭，然後正正對上了姜曉峯瞪得圓溜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