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〇
但畢竟自己是個晚輩,礙於老郡主也有心從自己身上化解兩家這段怨隙,所以他還是忍了。
倒是老郡主說了話,道:“德瑾,不管已經發生了什麼,或者是會發生什麼,不要怪人家。”
德瑾大聲道:“我怎麼能不怪她李家丫頭,不是她,俊琪絕不會背叛我這個養了他廿年的娘。”
老郡主道:“德瑾,孩子大了,有些事是無可避免的,你不能指望孩子守著你一輩子,何況李家姑娘是你們擄來的,並不是她自己要來的,你今天要是怪李家姑娘,怨俊琪,當年我又該怪誰怨誰?”
德瑾臉色陡然一變,沒再說話。
忽聽一聲奇異鳥鳴從洞外遙遙傳了進來。
李玉麟一怔,忙道:“老郡主,‘窮家幫’的弟子找再晚來……”
老郡主道:“那麼咱們出去看看。”
李玉麟當即行了出去。
德瑾站在那兒沒動。
老郡主道:“孩子,我沒有怪你,我只是讓你知道,你我都身為人母,咱們不能太自私,咱們不能太自私。要是李家因為這件事,當年他們欠咱們一個,如今他們還咱們一個,未嘗不能化解兩家這段怨隙——”
德瑾脫口道:“李家這個人是俊琪劫擄來的,他們怎麼可能同意?”
老郡主道:“那不一定,李家不是普通人家,李家個個也都不是世俗中人。”
德瑾忽又冷哼了一聲道:“就是他們李家同意,那也得看我同意不同意。”
老郡主看了她一眼,道:“到時候再說吧!現在最要緊的是要先找著俊琪,他已經不在這兒了,咱們出去吧!看看‘窮家幫’弟子這時候來找李玉麟有什麼事。”
德瑾沒再說話。
母女倆走出洞外,只見一個“窮家幫”弟子向著李玉麟一躬身,飛轉掠去。
李玉麟也聽見老郡主跟德瑾出洞來了,急回身說道:“老郡主、格格,‘窮家幫’弟子來送信,只怕俊琪已經進京去了。”
德瑾臉色一變。
老郡主道:“怎麼見得?”
李玉麟道:“蘭珠格格托京城分舵傳話,說不久前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進了大內,但是她打聽不出來那一男一女究竟是什麼人。”
德瑾道:“怎麼見得就是他們?不會,俊琪他不聽我的,怎麼會那麼聽別人的?”
老郡主忽地悚然道:“德瑾,當初他是怎麼那麼聽別人的?”
德瑾微一怔,疑惑的望著老郡主:“什麼意思?”
老郡主道:“他有沒有跟你提過納蘭的事?”
德瑾臉色一變:“沒有,您是說——”
一聲“您”,聽得老郡主身軀微顫,眼淚奪眶。
畢竟,她是德瑾心目中的娘親。
看得出來,老郡主是極力忍住,道:“難保別人不跟他提,別忘了,納蘭還在,而且還在皇家囚禁之中,俊琪自小就常問他的父親,想他的父親。”
德瑾機伶暴顫,臉色大變,嘶聲大叫:“畜生,他們該死!”
突然身軀掠起,奔電般疾射而去。
老郡主一驚大叫:“德瑾——”
李玉麟忙道:“老郡主,再晚追格格去,您請隨後趕來!”
他身軀拔起,一閃化為長虹,向著德瑾逝去方向電射而去。
李家絕學老郡主是瞭如指掌,他相信李玉鱗是絕對追得上德瑾,她不再擔心愛女的安危,但卻再也忍不住悲喜,身軀暴顫,撲簌簌掛落熱淚兩行。
德瑾習過“九幽真經”上武學,身法相當快。
但是李家絕學更驚人,沒出百丈,李玉麟已追上德瑾,提一口氣,天馬行空般越過德瑾,轉身攔住,道:“格格——”
德瑾並末收勢,厲聲道:“不要攔我!”
直向李玉麟撞去。
李玉麟一咬牙,抬手硬攔,忽然他覺得抬起的手臂一軟,又垂了下去,不由為之一怔,也為之一驚。
就這一怔、一驚之間,德瑾已帶著疾風掠過,出了十幾丈外。
李玉麟一急,就待再追。
一個熟悉的話聲適時傳入耳中:“不要攔她!”
李玉麟聞聲心頭剛震,微風颯然,眼前已多了一個人,正是美道姑出塵。
他脫口叫道:“前輩——”
出塵道:“我叫你不要攔她,是有道理的。”
李玉麟道:“前輩明示。”
出塵道:“有些事必得她,否則那個扣子解不開。”
李玉麟道:“前輩是說——”
“何必要我多說,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李玉麟突然想起,美道姑何以會在此時此地出現,正想問。
只聽出塵道:“我一直就在你們這些人左近,只不過沒到必要的時候,我不會現身罷了,我可以告訴你,德俊琪跟令妹,確已進京進了大內,他們是不能不去,不過你放心,他們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李玉麟心裡為之一鬆。
只聽出塵又道:“我還要告訴你,本來我是來助你一臂之力的,‘九幽真經’武學,舉世無匹,非我所學神功不可克制,本來我是打算到時候傳你三招,好讓你制服德俊琪的,但是,現在已用不著了——”
李玉麟道:“現在已經用不著了,前輩這話……”
出塵道:“有些事在人意料之外,我沒想到——應該說我原知道,但是沒想到,沒想到那種古往今來舉世無可抵禦的,會出現在這件事上,那就是——個‘情’字。”
李玉麟為之一怔。
出塵又道;“我事已了,就此回轉修真處、代我問候令尊、令堂。”
話落,身軀疾閃。
李玉麟剛要出聲攔,出塵的身影卻已不見。
這種身法,恐怕已經到了陸地神仙境界了。
就算是神仙,也有意料不到的事,不是麼?
即使能未卜先知,也沒有料到一個“情”字能改變一切。
世上多少人,都會寫這個“情”字,也都知道“情”之一事,但是,有多少人知道這“情”之一字、一事的力量的。
它不只能生人,能死人,直能改變冥冥中的安排啊!
但也可以說,連能末卜先知的人都不知道的天意,不是麼?
李玉麟有著片刻的心神震顫,出塵道姑已然不見,定過神再往前看,德瑾格格也早已走得沒了影兒。
他提一口真氣,騰身而起,電射而去。
雄偉的京城已然在望,還沒有看見德瑾格格的蹤影,反正是不必攔阻,也攔阻不了的,所以李玉麟沒急著進城,他先趕往“窮家幫”京城分舵。
衛威一聽說他來到,急忙出迎。
李玉麟沒進去坐,就站在門口忙問究竟。
衛威說,是蘭珠格格親自來送信,要分舵急速傳話的,說法跟傳話的一樣,蘭珠格格沒細說詳情。
她臨走的時候特別交待,等李玉麟趕回,告訴他,她還在外館等他。
蘭珠既然沒細說詳情,衛威所知道的當然也只這麼多。
不過,他還是多說了一句,他慚愧,正主兒都已進了京城,甚至都進了大內,他京城分舵居然茫無所知。
李玉麟沒多說什麼,只安慰了他幾句,就趕進城去了。
他直奔外館,蘭珠果然還在外館等他,聽說他趕了回來,急忙迎了出來,嬌靨上堆滿了驚喜。
俏格格人是清瘦了點兒,只有她自己知道是為什麼瘦的。
李玉麟沒心情留意那麼多。
蘭珠卻也沒計較,人已回到了眼前,還有什麼值得計較的?
“你接到我的傳話了?”
“要不我怎麼會趕回來!”
說著話,進了廳裡,察鐸的四勇士也跟了進來。
剛一落座,李玉麟就問:“格格,詳情怎麼樣?”
蘭珠道:“沒什麼詳情,我只聽說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在夜裡進了宮,我還是聽宮裡的人說的,再問他們就死不承認。”
“這麼說,那一男一女什麼樣也不知道了?”
“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