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〇
只聽老郡主冷然道:“我所以改變了主意見你們,是要讓你們知道,雖然上了幾歲年紀,可是我還是當年的我。當年我無視於權勢,如今我照樣天不怕,地不怕,何況我已經入土半截,就是現在死,也不算夭折。”
李玉麟跟蘭珠都沒說話,兩個人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有!”老郡主接著道:“我要告訴你們,我所以改變主意要見你們,是為了當年的鐵鷹王,不是為現在你們李家。”
李玉麟說了話:“無論如何,李家都會感激您老人家。”
老郡主道:“我並不是要李家感激,直說一句,也不稀罕,如果你李家早知道感激我,也不會有如今這種事了。”
李玉麟聽出了話中有話,不由一怔。
蘭珠忍不住道:“倫奶奶——”
老郡主冷然截口:“不要急,我馬上就會說正題了。”
蘭珠道:“我不是催您老人家,我是——”
“不管你催不催,反正我既然改變了主意要見你們,我就一定會說。”
老郡主今天早上的脾氣很大,蘭珠沒敢再吭氣。
其實,她不知道,李玉麟也不知道,老郡主有一大半是因為傷心難過。
只聽老郡主道:“昨天夜裡,我上西山去過了——”
李玉麟、蘭珠雙雙一怔。
蘭珠道:“怎麼說,您老人家親自去了西山?”
老郡主道:“不去看個究竟,我怎麼給你們答覆?”
李玉麟道:“還勞累您老人家親自跑一趟西山,再晚很不安。”
老郡主像沒聽見,道:“我也到墓裡去過了——”
蘭珠叫道:“怎麼說,您——”
“不進去看,又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
李玉麟道:“再晚沒有想到,那座冢還可以進去。”
老郡主看也沒有看李玉麟,冷然道:“年紀輕輕的,就這麼說話不老實,以你們倆頭一天晚上的所見,不是分明知道那座冢有秘道可以進出麼?”
李玉麟只覺臉上一熱,沒說話。
蘭珠道:“您老人家知道那座冢的秘道?”
“當年是我監工督造的,秘道甚至是我設計的,我怎麼會不知道?”
李玉麟跟蘭珠都聽得一怔。
蘭珠忍不住又道:“您老人家為什麼要在那座冢裡設計秘道?”
老郡主的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抽搐,道:“因為我的女兒德瑾當年並沒有死,我留下了她一條命——”
李玉麟又猛一怔。
蘭珠脫口叫道:“什麼,瑾姨當年沒有死,是您——”
“她總是我的女兒,我總是她的娘。”
李玉麟道:“再晚明白了,所謂鬧鬼,就是——”
“你沒有完全明白,你也沒辦法完全明白,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女兒那時候已經懷了身孕,懷的是納蘭的骨肉,當初,我也是為這件事邁她服毒——”
李玉麟心頭一震。
蘭珠睜大了眼:“納蘭——”
“沒想到,我一念不忍,留了她一條命,也讓她在冢裡生下了她的孩子,更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她母子受人利用,讓當年一點仇恨,劫擄了李家的人。”
李玉麟心頭猛一震,急道:“您老人家是說德瑾格格母子劫擄了再晚的妹妹?”
“劫擄人的是她那個兒子德俊琪,很顯然的,這件事是得到了做母親的首肯,也是受了大內的利用。”
蘭珠忙道:“您怎麼知道?是瑾姨母子自己承認的,還是您在冢裡見著了——”
“都不是,是我自己推測。”
“怎麼說,是您自己——”
“因為冢裡已經沒有人了,她們已經走了。”
李玉麟為之一怔,一急。
蘭珠道:“那您是怎麼推測——”
、
老郡主道:“我在冢裡發現了另一個女子的飾物,這個飾物絕不是德瑾的——”抬手遞出一支鳳釵,道:“這根鳳釵是你妹妹的麼?”
李玉麟入目鳳釵,心頭大震,還沒有接過,他就急急的叫道:“是的,是的,老郡主,是的。”
話說完了,他才忙伸手接過,畢竟是一母同胞親兄妹,鳳釵入握,不由心頭一酸,兩眼欲濕。
蘭珠叫道:“倫奶奶,這麼說,果然是瑾姨母子劫擄了他妹妹。他妹妹也曾在冢裡待過……”
老郡主道:“你們兩個頭天夜裡的所見,恐怕就是德瑾的兒子跟她,因為德瑾憎恨天日,絕不會到冢外來。”
此言一出。聽得蘭珠脫口叫了聲:“哎呀!那天夜裡錯過了——”
李玉麟也不由的猛跺一腳:“該死!”
老郡主冷然道:“你們也不用悔恨,就算是你們那天夜裡沒有錯過,也救不了你的妹妹。”
蘭珠道:“怎麼?”
老郡主道:“除非你李家絕學是“九幽真經”上所載武學的敵手。”
蘭珠道:“‘九幽真經’?”
李玉麟凝目道:“老郡主是說——”
“她母子不知道是什麼機緣,就在那座冢的地下,獲得了一部‘九幽真經’,母子研習,德瑾僅得其中的十分之一二,她那個兒子卻已盡得神髓,一身詭異陰功,恐怕在當世之中找不出幾個敵手來了。”
蘭珠臉色倏變道:“那——”
李玉麟也為之心神震動,道:“老郡主,李家絕學不知道是否敵得過‘九幽’陰功,但是無論如何,再晚一定要救回自己的妹妹。”
“這個我知道,我並沒有認定你李家絕學不是那‘九幽’陰功的敵手,但是現在她母子已經離冢他去,你仍無法救你的妹妹。”
蘭珠道:“您也不知道瑾姨母子會上哪兒去?”
“我要是知道,會不告訴你們麼?”
蘭珠道:“那——這怎麼辦?”
李玉麟高揚雙肩,道:“格格放心,總會找得到的。”
老郡主道:“你們要知道,我比你們還急著要找他們母子。”
蘭珠道:“您也急著找瑾姨母子?”
“大內當初既然利用了他們母子,就一定有控制他們母子的法子,現在他們母子帶了李家人離冢他去,顯然是背叛了大內。你們知道,現在這個皇上,是絕不容有人背叛他的,我不能不在大內找到他們之前先找到他們。”
“您不是說,‘九幽真經’已少有敵手麼?”
“你不知道我知道,大內秘密養的能人更多。”
“那麼您打算怎麼找瑾姨母子呢?”
“那就是我的事了。”
“倫奶奶——”
“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你們可以走了。”
“您既是為鐵王,也是為兒女,為什麼您就不願意給我們一些指點,也讓我們能搶在大內前頭找到他們。”
“蘭珠,你最好不要跟他一起去找。”
“為什麼?”
“我的女兒認為已經把命還給了我這個做娘的,她連我這個做娘的都不認。”
蘭珠說得毫不猶豫:“我懂得您的意思,我不怕。”
“你真認為值得?”
“倫奶奶,當年的您呢?”
“你看見了,我如今是個什麼下場。”
“可是您並沒有怪什麼,是不是?”
老郡主神情—震,臉色微變:“當年有那麼一個我,怎麼如今又有—個你——”
一頓,接道:“有了‘九幽’陰功的人,每隔一段時日,必須得飲生血,你們就循著這去找吧!”
蘭珠為之一驚。
李玉麟兩眼奇光暴閃,道:“多謝老郡主。”
老郡主眼一閉,道:“你們可以走了!”
蘭珠還像沒聽見。
李玉麟道:“格格,咱們告辭吧!”
蘭珠這才定過神來,跟李玉麟雙雙告辭。
齊祿把他們兩個送出了“福王府”,又急急忙忙折回了佛堂,他還沒見禮,老郡主已然道:“給我準備出門的東西。”
齊祿忙道:“奴才就是來請您三思的。”
“我已經是欲罷不能了!”
“您——”
“怪我自己,當年要是我沒那—念不忍,現在也什麼事都沒有了。”
“您怎麼能這麼說,天下父母心,只要有一點辦法,誰都會那麼做。”
“但是,我那麼做了,有用麼?她知道我這個做娘的這點心意麼?她感激麼?”
“老郡主就因為這樣,奴才才勸您別——”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可以不認我這個娘,我不能不認她這個女兒。你說,對李家,在道義上我該負這個責任,我怎麼能不管?她要是真敢對我怎麼樣,當年是我把她的命留下來的,那麼我也該承擔這份報應。”
“老郡主——”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麼,你就不要再說什麼了。”
“老郡主——”
“齊祿,我的話你聽見沒有?”
這一句,老郡主的語氣很沉重。
齊祿除了答應之外,沒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