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石清臉一紅,道:“以前,分舵還在城裡的時候,我愛聽大鼓,常往他們這棚子裡跑——”
“是愛聽大鼓,還是愛看唱大鼓的人?”
石清臉更紅了,羞紅都泛上了耳根,低著頭,囁嚅著一時沒說出話來。
“就這麼認識黑妞的?”
石清沒敢抬頭,頭一點道:“是的。”
“杜家兄弟,沒反對你們來往?”
石清搖了搖頭:“沒有,或許,因為我並不真是要飯的,杜大爺、杜二爺對我還挺好的。”
李玉麟微一點頭道:“或許是因為這吧——”
話鋒忽頓,他微一凝神,旋即接道:“這兒沒你的事兒了,馬上出城回分舵去,告訴分舵主,我的事任何人不用管,我很快就會到分舵去——”
石清忙抬起了頭:“不,李少爺,您在這裡,我怎麼能……”
李玉麟道:“就算這是長老的令諭,我也不願再見‘窮家幫’有人失蹤,你聽是不聽?”
石清道:“您既然這麼說,我怎麼敢不聽,只是,只是——”
李玉麟道:“我不跟你回去,怕沒人給你說情?”
石清又紅了臉,垂下目光點了點頭。
“容易。”李玉麟一笑,伸手取出那顆珠子遞了過去:“你帶這個回去,以它代我,暫做你的護身符就是了。”
石清兩眼一亮,大喜,忙伸手接過:“謝長——不,李少爺。”
李玉麟道:“告訴我,分舵遷哪兒去了?”
石清忙道:“城東十里,‘城隍廟’。”
李玉麟一擺手道:“你快走吧!快!”
他這裡一聲“快”,適時,石清也像聽見了什麼,急忙恭應一聲,身軀閃動,一拐彎兒就沒了影兒。
石清剛不見,遠遠的奔來了人。
不少,十來個。
“天橋”是個臥虎藏龍的地兒,凡是這兒的人,沒他們沒見過的,而且耳、目、鼻的感覺比什麼都靈敏。
這當兒,不是“天橋”該冷清的時候。
可是一眼望過去,除了那急步奔來的十幾個外,再也看不見一個人影兒。
本來嘛!“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出動了,這幫人比虎狼還厲害,誰願意招惹上身,甚至沾一點邊兒。
那十幾個,轉眼來近。
為首的正是那個姓白的班領,另外十幾個全拿著傢伙,當然,全是“查緝營”的。
姓白的一見李玉麟就叫道:“好哇!你想跑哇!”
李玉麟道:“你看像麼,我要是想跑,你還想在這兒看見我?”
“那你跑出來幹什麼?”
“站在外頭迎,不顯得恭敬些麼?”
姓白的班領冷笑道:“姓李的,少耍嘴皮子,再說好聽的也沒有用了。”
李玉麟道:“我也明知道沒有用,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呢?”
姓白的班領冷笑道:“怎麼辦?這還用問麼,京城天子腳下,是個有王法的地方,咱們公事公辦,我要抓你進衙門問罪去。”
李玉麟“呃!”地一聲道:“我實在弄不清楚,我有什麼罪?”
姓白的班領道:“你少裝糊塗,動手打官差,就是大罪一條。”
李玉麟道:“怎麼說我動手打官差,我那是自衛,你看得一清二楚,先動手的,是你的人。”
姓白的班領道:“那你是拒捕?”
“拒捕?”李玉麟道:“我犯了什麼罪了,勞動‘查緝營’的人來捉拿我?”
姓白的班領一時沒能答上話來。
李玉麟是沒罪。
仗勢欺壓人家賣藝的,居心不良,有罪的該是他們。但是,百姓只要跟官家發生糾紛,有罪的總是百姓。
其實,像姓白的這一種吃糧拿俸當官差的,身披一張老虎皮,平素作威作福慣了,要不是含糊李玉麟那種高絕的身手,剛才一趕到就動手了,哪會那麼多廢話。
他姓白的是個老經驗的機靈人兒,所以總想先給李玉麟扣上頂帽子,往後不管事情怎麼演變,他都站得住腳,好辦事兒。
巧的是,他碰上的是李玉麟,這位李家第三代裡的佼佼者,不吃他這一套。
姓白的班領這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那裡,他身後一個漢子叫出了聲:“班領,哪有這麼多閒工夫跟他廢話,先把他臭揍一頓,然後再抓他進營裡問罪去。”
姓白的班領雙眉一揚,要說話,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是李玉麟先開了口:“拿我進‘查緝營’問罪去?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麼罪,這樣,不要在這兒動手,我跟你們走,我就不信‘查緝營’是個不講理的地方。”
他有他的打算。
這話也正中姓白的班領下懷,只愁把你抓不進“查緝營”去,只你進去了“查緝營”,就算你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不死也得脫層皮。
兩下里算是一拍即合。
“行,帶走!”
姓白的班領一聲令下,十幾個人擁著李玉麟走了。
走是走了,李玉麟沒留意,姓白的丟了個眼色,原先跟他進大鼓棚子那兩個,悄悄的停了步。
等到李玉麟拐了彎,他倆轉身直奔杜家兄弟的大鼓棚子。
顯然,那一頭兒,姓白的他還不死心。
也難怪,誰叫白妞、黑妞色藝雙全,那麼迷人?
他倆氣勢洶洶,一頭紮進了大鼓棚子裡,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不到轉眼工夫,他倆又匆匆的出來了。
出來的時候,臉色白裡泛灰,似是受了莫大的驚嚇,出棚撒腿就跑,直追李玉麟跟他們那一夥。
姓白的班領帶著他那一夥,押著李玉麟出“天橋”,往北走。
“查緝營”設在內城裡,當然是要往北拐。
剛拐過彎兒,後頭的那兩個趕到了,三不管的拉著姓白的到一邊,氣急敗壞的低聲說了兩句話。
姓白的班領一聽,臉色馬上變了,一般的白裡泛灰,一般的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人都停下來了。
李玉麟當然也看見了,可是他沒聽見那兩個跟姓白的嘀咕什麼,當然也不知道姓白的是怎麼回事兒。
還好,姓白的班領很快的定過了神,揮手叫了兩聲:“沒事兒,沒事兒,走,走。”
他這一揮手叫嚷,一行人剛要走。
“嘿!在那兒。”
先是遠遠一聲叫喊,繼而一陣急促馬蹄聲風也似的捲了過來。
李玉麟看見了。
姓白的他們也都看見了。
只是,李玉麟認識來人,姓白的他們全不認識。
來的是五人五騎,外帶一隻玉翎雕。
赫然是承襲“神力鷹王”爵,剛從蒙古來的察鐸跟他的四個蒙古衛士。
李玉麟知道,這下沒事兒了,這下也有樂子可看了。
察鐸只認識李玉鱗。
馬匹還在丈餘遠呢,他人已離鞍掠起,帶著一陣勁風撲到:“哈!可讓我找著你了,我就說嘛!只你是進了京,就不愁找不著你。”
姓白的一夥還當是來了劫人的,一驚之下就要動,入耳察鐸這句話,心裡一鬆,馬上又停住了。
也就察鐸這一句話工夫,四個蒙古騎士跟那匹空坐騎馳到。
一名蒙古衛士探臂伸手,抓住了察鐸坐騎的韁繩,然後五匹馬一起停住,就像釘在了地上似的。
李玉麟暗暗喝了一聲彩,道:“找我,有事兒?”
察鐸咧著嘴道:“事倒沒什麼事兒,可是交朋友哪有這麼個交法的,說沒兩句話,一聲告辭,扭頭就跑?”
原來如此,李玉麟想說話。
不開眼的“查緝營”裡的一個,終於找著了說話的機會:“哎!你們是干什麼的?”
真是不開眼,不認識難道看還看不出來頭?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