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李玉麟道:“場子上朋友,算什麼朋友,事不關己,別自找濺一身血。”
好了,有這一句,那剛有點猶豫的兩個,嚇得往後直退,誰也不敢再有動的念頭了。
刁貴或許是見沒指望了,臉色一狠,突然一步跨前,伸手就要掀桌子。
他打的好算盤,打算藉桌子一翻,趁機闖出去。
奈何,一流高手都決不過李玉麟去,別說是他這麼個角色了。
他手伸出,李玉麟也探了掌,他伸出的手沒能碰著桌子,右腕脈卻落進了李玉麟的左掌裡。
李玉麟左掌一緊,刁貴立即大叫一聲,矮了半截。
那幾個嚇得全往後退,沒處退了,脊樑全碰著了牆。
“不需要再等我說什麼了吧?”李玉麟問刁貴。
刁貴忙道:“不是我……”
李玉麟截口道:“有話外頭說去,別在這兒擾人家的賭興。”
刁貴乖乖的繞著桌子過來了,臉上沒了血色,渾身都發了抖。
李玉麟沒再停留,拉著刁貴出去了。
出了焦家老鋪,對街暗影裡的宋泰走了。
李玉麟看見了,刁貴沒看見,如今他哪還有心情留意別的。
拐進了不遠處的一條小胡同裡,李玉麟停下了。
刁貴忙道:“您高抬貴手……”
李玉麟道:“不難,我這個人本來就不是個胡亂殺人的人,不過你得給我實話實說。”
“是,是——”
刁貴頭連點,滿口的答應。
李玉鱗道:“你不是地保?”
“我……”
“我要聽實話。”
“不是,不是,我不是。”
“為什麼冒充地保?”
“是有人叫我這麼做的。”
“誰?”
“不認識。”
“嗯?”
刁貴忙道:“真不認識,他給了我二兩銀子,我發問他,其實,我又何必多問。”倒也是實話,只要有銀子好拿,多管他是誰幹什麼。
“那些個衙門裡的,知道不知道你是冒充的?”
“不知道。”
“不對,聽他們說,他們整天在這一帶巡街,怎麼會連誰是地保都不知道?”
刁貴呆了一呆,道:“這——我是說,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知道,要照您這麼說,他們是該知道。”
“只二兩銀子,你就不惜陷一個人於冤枉,你的心可是真黑、真狠啊!”
“我,我,我知道錯了,我該死,您高抬貴手……”
“那麼,現在你相信人不是我殺的?”
“相信,相信,我當然相信。”
“人是誰殺的?”
“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或許是給我銀子,叫我冒充地保告您的那個人幹的。”
這是實話。
李玉麟沉吟了一下,道:“照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情形看,你應該是個局外人,但是照你認識那個郝大魁看,你似乎又不該是局外人。”
刁貴道:“郝大魁?您是說那個被殺的姓郝?”
李玉麟目光一凝道:“難道你不知道他叫郝大魁?”
刁貴忙道:“我哪兒知道啊!我不但不認識他,就連見也沒見過他啊!那個人姓郝,還是給我二兩銀子那個人告訴我的。”
李玉麟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刁貴忙道:“是實話,是實話,絕對是實話,您要是不信,我可以賭最重的咒兒——”
李玉麟抬手攔住了他,道:“那倒不必,要是你還有點小聰明,你就該知道,我這麼一找上你,消息馬上會傳到給你銀子的那個人耳朵裡。他會對你怎麼樣?相信你已應該想得到,所以,你只有老老實實的跟我說實話,才能救你自己的這條命。”
刁貴的臉上剛有點血色,一聽這話馬上又嚇白了臉,甚至嚇得渾身哆嗦,兩條腿尤其抖得厲害。
連嗓門兒都不聽他使喚了:“我,我說的是實話,天地良心,要是有一句不是實話,管叫我遭天打雷劈。”
李玉麟道:“那麼,你告訴我,那幾個,白天在‘灶君廟’的那幾個,是哪個衙門的?”
刁貴忙道:“這我知道,他們是‘五城兵馬司’轄下‘巡捕營’的。”
“‘五城兵馬司’轄下‘巡捕營’的?不是‘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
“不是,不是,‘查緝營’不管這種事兒,他們管的都是大案子,除非‘巡捕營’辦不了,他們才接管,要是他們再辦不了,那就得勞動‘侍衛營’了。”
李玉麟點了點頭,道:“那麼,要是我要找他們,哪兒可以找得到?”
刁貴一驚,忙道:“您是要——哎喲,這位爺,您可不能找他們哪!他們披著老虎皮,官勢有多大,誰惹得起……”
“這個不勞你費心。”李玉麟道:“那是我的事,你只告訴我哪兒可以找到他們就行了。”
刁貴道:“我告訴了您,您可不能說是我說的啊!”
李玉麟道:“我是個江湖人,這點江湖道義還懂。”
刁貴道:“這個時候他們不在營裡,都有他們自個兒的去處。”
“八大胡同?”
“不,他們哪兒敢往‘八大胡同’跑,倒不是去不起,
‘八大胡同’也有下等的便宜地兒。‘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經常會有些貴客,他們怕碰上了倒霉,所以他們大都在別處安置了自個兒的去處。”
“我明白了,什麼地方?”
“不遠,都在他們經常巡查的幾條街上,那是他們的地盤兒,就拿他們那個班領來說吧,您只要找到他就行了。他們那個班領姓毛,叫毛教先,他那個地兒就在‘灶君廟’邊兒上那條胡同裡,東邊兒,從南頭數第三個門兒,他那個相好的叫桂姐,原是個窯姐兒……”
李玉麟抬手攔住了他,道:“夠了,我只要知道哪兒能找到他們就夠了。”
“您放心。”刁貴道:“您一定能在那兒找到他,他每天晚上一上燈就在了,不打四更不走,除非有公事絆著他,要不然他每天一定去。”
李玉麟道:“行了,我知道這一個就夠了,你,京外有親戚朋友可以投奔嗎?”
刁貴道:“您是說……石家莊有我一個遠親——”
李玉麟道;“現在出不了城了,找個地方躲一夜,明天一早出城去吧,最好連你那個家都別回了。”
刁貴直了兩眼,一根舌頭似乎是打了結:“您,您放我了——”
李玉麟道:“我跟你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是不是?”
刁貴“噗通!”一聲跪下了地:“謝謝您,謝謝您的大恩大德,您真是菩薩心腸,您真是江湖上的大俠客,我從今以後一定改好,要是再不知道改好,那我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嘴裡邊說著,邊叩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