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李玉麟沒再多說,也毫不猶豫,立刻把那面上刻虎頭,非金非鐵的牌子遞了出去。
丁回回、白一飄立即神情一肅,單膝點地,丁回回伸雙手接了過去,接過之後,又立即站起。
李玉麟沒說什麼,也沒等他倆說什麼,一抱拳:“兩位大叔,告辭。”
他念在當年那段交情份上,很客氣,也帶份尊敬,而丁回回、白一飄這班人,似乎對他李家積怨已深。
就在他要走的當兒,丁回回伸手一攔,冷然道:“這檔子事,到此為止,咱們兩不相欠,你最好不要再去打擾我們的其他弟兄。”
李玉麟畢竟年輕氣盛,一聽這句話,心裡的氣不由又是往上一沖,但是他還是忍了下去,一聲沒吭,邁步走了。
從哪兒進“君子居”,又從哪兒出“君子居”。
過了街拐進了胡同裡,正猶豫要不要上“窮家幫”“通州分舵”辭個行,說一聲,人影一閃,汪秀已帶著一陣風站在了眼前。
正好!
李玉麟微一怔之後道:“兄弟還沒有回去?”
汪秀一咧嘴,道:“您還沒出來呢!我怎麼敢走?”
李玉麟含笑道:“是不敢走,還是捨不得走?”
汪秀臉一紅,笑了:“您沒聽我師父說麼,我最愛湊熱鬧?”
算是個半大小子了,還有一份未泯的童心。
李玉麟也笑了。
汪秀忙又道:“李少爺,情形怎麼樣?問出什麼來沒有?”
除了丁回回這幫鐵霸王的昔年手下弟兄對他李家的誤解與積怨,李玉麟把進“君子居”見丁回回、白一飄的經過告訴了汪秀。
汪秀一聽就瞪大了眼:“怎麼,人在京裡?”
“不錯。”
“這麼說,您這就要趕到京裡去?”
“是的。”
“不是說那個郝大魁究竟是不是您要找的那個郝老三,還不能確定麼?”
李玉麟道:“他們是這麼說,相信也是實情,不過我卻有八成把握,郝大魁就是曾在‘山海關’龍家車行待過的那個郝老三。”
汪秀沉吟著點頭道:“您既然有這個把握,那恐怕就錯不了了。”
李玉麟道:“我這就離‘通州’趕上京去,分舵主那邊我不去辭行了,麻煩兄弟代我致個意。”
汪秀道:“怎麼敢當您這麻煩二字,只是……您什麼時候再到‘通州’來?”
李玉麟當然懂,汪秀顯然是對他依依不捨,他又何嘗不覺得這個小兄弟投緣?
他拍了拍汪秀肩頭道:“兄弟,有緣必有後會,把事情辦完之後,我一定會拐到‘通州’來一趟。”
汪秀道:“那……我送您出城。”
李玉麟道:“別,兄弟,有過‘君子居’這檔事之後,讓人看見咱們倆走在一塊兒不好,你還是趕回去跟分舵主說一聲去吧!我走了。”
他又拍了拍汪秀,轉身走了。
汪秀站在那兒沒動,一直到看不見李玉麟,然後轉身疾掠,箭頭兒也似的不見了。
一出“通州城”,李玉麟就加快了腳步。,
以他腳下的功力,“通州”離“北京城”,已經是很近了,再加上他急著趕進京去找那個郝大魁,所以不到頓飯工夫,“北京城”己然是遠遠在望。
他聽過不少有關“北京城”的人與事,但這卻是他生平頭一回來到這古老的城池。
望著坐落在遠處那雄偉的城池,他心裡泛起一股莫名的振奮,卻也泛起了一股壓抑不住的傷感。
就在他心神振奮、傷感交集的當兒,一陣輕微、清脆的鈴聲傳自空中,疾掠而過。
他定神抬頭,只見一隻鴿子帶著鈴聲劃空掠過,直指“北京城”方向,轉眼間便已遠去。
李玉麟何許人,他一看就知道那是一隻帶有傳書的信鴿,但是這只信鴝究竟是從哪兒放的,何許人放的,那就不知道了。
他沒在意,收回目光就要走。
也就在這時候,一聲雕鳴,起自半空。
他心想要糟,急再抬眼,他看見了。
他只想對了一半,雖然只想對了一半,但對那隻信鴿的命運來說,卻是一點分別也沒有。
就在高空那隻振翅疾飛的信鴿下方,一點白影衝天飛起,直奔信鴿。
在那點疾如閃電的白影旁,另有一條黑影,流星趕月般也直奔信鴿。
李玉麟他何等目力,馬上看出,那點白影是只雕鳥,不是普通的雕鳥,赫然是產自天山絕峰的玉翎雕。
這種玉翎雕,個頭兒比鷹小、比隼略大,但是靈性、兇猛卻是鷹隼難望項背,尤其飛行快速,撲獵時更令人咋舌,一雙鋼爪,就是天山的猛獸也懼怕三分,任何飛禽,只碰上它,便絕無生理。
而那一條黑影,則是枝發自弓弦的雕翎箭,箭是箭,卻比一般的箭短約半尺。
玉翎雕飛行、撲獵之快速,已是疾若奔電,何況此刻那隻玉翎雕是先衝天飛起。
但,那枝雕翎箭卻更是疾如電光石火,一閃便已超越了那隻直撲信鴿的玉翎雕。
雙重襲擊,一樣也難逃過。
李玉麟就知道那隻信鴿要糟,就在他心頭剛震之際,那枝雕翎箭已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信鴿,而且是立即貫穿。
信鴿被箭力所帶,往上一沖,還沒有落下,那隻玉翎雕已緊跟而至,兩下里一碰,它便帶著被箭貫穿的信鴿俯衝而下,一閃便沒了影兒。
這種玉翎雕,只離開天山,放眼天下便不多見,能豢養來行獵的人更少,再加上那種高絕的箭法射術,那射落信鴿的人,必非常人。
信鴿是傳書,不論官家所蓄,民間所養,既帶鈴放出,便是帶著緊急消息、重要信函,除了在飛行途中遭遇猛禽,或停下來休息為獸類所乘之外,一般人都不會加以截殺,否則於官,那是犯法,於民,那是犯忌。
這是何許人,竟獵殺明知正在傳書的信鴿為戲?
這雙重想看看是何許人的意念,使得李玉麟動了心,好在,看方向就在前面不遠,也不至於耽擱行程。
有此一念,李玉麟雙眉微揚,立即吸一口氣飛掠撲去。
“天龍身法”不愧李家傲誇當世的三大絕學之一,轉眼百丈,剛繞過一片樹林,一陣豪笑聲便已傳入耳中。
循聲望去,一眼便看見了。
那是五人五騎,五匹馬全是蒙古種健騎,四黑一白,黑的潑墨般,白的雪白。
四匹黑馬上,清一色蒙古豪族勇士打扮,個頭兒一個賽一個壯,鞍邊,左邊是刀,右邊是弓箭。
那匹白馬上,則是個一身黑,連肌膚都顯得黝黑的精壯結實的年輕人。
他,鞍左掛一具長而粗圓的革囊,看不出裡頭裝的是什麼,不過一看就知道,那東西一定相當沉重。
鞍右,一張黑黝黝的弓,—壺雕翎箭。
左臂,纏皮革護臂,架著一隻火眼金晴、羽毛賽雪,極其威猛的玉翎雕。
右手,正拿著那隻被一箭貫穿的信鴿。
也就在李玉麟剛一眼看見這五人五騎的當兒,驀地—聲雕鳴,那隻玉翎雕振翅飛離黑壯年輕人左臂,健翅再振,化為雪影一點,疾若奔電,直撲過來。
李玉麟絕沒想到,那隻玉翎雕通靈到這種程度,在人還在茫然無所覺的時候,它已然發覺生人,立即飛起撲擊。
玉翎雕再兇猛,他可沒放在眼裡,但是他愛惜這只玉翎雕,正打算在不傷至玉翎雕的情形下,出手擒住它。
只聽一聲沉喝震人心神:“回來。”
那隻玉翎雕可真是通靈,就在李玉麟聽見沉喝的同時,它雙翅一斂,衝天而起,半空裡展翅轉身。
只見雪影一點,倒射而回,一眨眼間又落回黑壯年輕人左臂上,頂毛豎起,一雙金睛直盯著落身丈餘處的李玉麟。
這時候,人當然發現了。
四匹黑馬上,四個健壯蒙古勇土,就要抽刀催馬。
黑壯年輕人又一聲沉喝:“慢著!”
四匹健騎十六隻鐵蹄像釘在地上,紋風不動,這,沒有高絕的騎術絕辦不到。
然後,黑壯年輕人打量李玉麟,他瞪大了一雙環眼:“沒想到京裡還有這種俊逸人物,咱們不虛此行,你,幹什麼?”
李玉麟只覺黑壯年輕人不但有一種隱隱逼人的威猛氣勢,還有一種特殊的粗獷豪邁,的確非常人。
就因為這,使他頓時對黑壯年輕人產生了幾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