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pilogue03雲泥之間

　　卿卿一看狗崽子乞討計劃真的行了。於是，抱著腦袋裝死中。

　　狗崽子的狗臉都燒紅了，可是因為有皮毛蓋著卻看不出來。不管怎麽說，它這個工作還是要在眾人矚目之下，繼續表演下去。

　　到了此時，5366終於能夠理解它給卿卿發布了一個多麽難堪丟臉的任務。光心裡這一關就不容易過去。這算是自作自受麽？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它不是一個人！

　　萬劍山莊的小少爺醒了之後，往街上一走，就看見卿卿和小狗正蹲在街邊討飯。一時間，有種難以言表的心情不斷地湧上了心頭。

　　小時候，他其實是很嫌棄卿卿的。

　　全山莊的人大概都知道卿卿腦子不好使，記性不太行。有人說，輕輕這輩子只能當個粗使丫鬟，一點精細活都做不了。她這輩子估計都難以進展了。

　　可是，他卻看見卿卿一點都不在意別人怎麽說她。廚房的大娘給她點點心吃，她就高興的不得了。那時候的小少爺什麽都有了。可是，偏偏什麽都沒辦法讓他高興起來。他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麽回事。他看見卿卿那副高興自在的樣子，就忍不住生氣。他不明白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小丫頭，有什麽可自在的。

　　大家都說她不好，可她為什麽不生氣？為什麽不傷心？為什麽不發脾氣？

　　於是，小少爺開始折騰卿卿，還搶了她養的那隻胖狗崽。他也跟著大家一樣看不起她。可是，第二天，卿卿還是會不在意的出現在他的身邊。她把不愉快的事都忘了似的。

　　他就這樣折騰了卿卿和她的狗崽子折騰了三年。

　　直到萬劍山莊被毀了，偏偏就是這麽個腦子不好用的粗使小丫鬟把他從密道裡背出來。然後，帶他到破廟裡安頓，繼續任勞任怨地照顧他。

　　在他自暴自棄的時候，又是這麽個粗使小丫鬟用力地把他打醒。告訴他，應該為父母為山莊的人們報仇。

　　到了現在，他終於振作起來了。還是這麽個腦子不好用的丫鬟在討飯給他吃，養活著他。

　　他這麽糟糕的家夥，何德何能有個忠僕對他真心相待？

　　他總是在欺負她，折騰她，可是到了最後留在他身邊的還是她。

　　大概此生，他注定要欠她的了。她不再是丫鬟，不再是笨蛋，而是和他一起相依為命，生死與共的人。

　　幾乎是很衝動的，穿著破皮襖的小少爺鼓起勇氣走到街對面，然後就矮身蹲坐在了卿卿的身邊。

　　他用自己稍微寬大些的肩膀擋住了她。這麽丟臉的事還是他來吧。

　　這就是生活。

　　原本是錦衣玉食的山莊小少爺，卻在一夕之間被打落在泥土裡，成了一個沒臉沒皮的乞丐。要向人伸手要東西才能生存下去。

　　卿卿看見身邊的小少爺都驚呆了。

　　「小……你怎麽出來了？你身體還沒好，應該留在家裡好好休息。」

　　最重要的是，有小少爺看著，狗崽子還怎麽給她換饅頭附贈小魚乾？

　　她還怎麽光明正大奴役狗崽子，攢以後去旅遊的零花錢？

　　狗崽子回頭看見小少爺也是一驚。不過很快它就轉過頭，繼續敲碗賺錢了。反正都已經這麽丟臉了。主角看見又能怎麽樣？

　　小少爺側過頭深深地看著卿卿一眼。他的眼瞼有些發青，就像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他的嘴唇也是幹裂的。這樣一個半大少年，明明很狼狽，卻無比堅定地看著她。

　　「卿卿，以後萬事都有我了。總不會讓你一個人做這種事情了。」

　　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小少爺看得卿卿心裡就一顫。她總覺得小少爺的眼神帶著莫名的熟悉。可是，偏偏就又不記得了。

　　就好像小少爺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小少爺了。而是換了個人似的。

　　只是，卿卿還來不及深究，小少爺已經轉過頭，滿臉麻木地看著那些圍觀的人了。

　　他的眼神都有些呆呆的，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他就像陷入了一場可怕的噩夢裡，永遠都無法醒來，再也看不見父母，再也過不了那種富裕而安逸的生活。只剩下，他和卿卿兩個人相依為命，討飯為生。就算恐懼、迷茫，慌亂無措，也必須咬著牙繼續下去。

　　中午的時候，人群總算散得差不多了。

　　卿卿拿著銅板和饅頭跟著小少爺，準備先回破廟去。

　　經過一家酒樓的時候，小少爺突然停下來，站在店門口不動了。

　　「小少爺。」卿卿小聲地叫他。小少爺卻沒有回頭，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這家酒樓。這家酒樓，他爹帶他來過。那時候，店小二卑躬屈膝地給他當孫子。東家特意出來迎接他們父子，管他爹叫侯爺。

　　萬劍山莊已經出事了一個月。卿卿把他帶到了隔了幾座山的小鎮子上來。

　　因為害怕追殺，他們化作了乞丐打扮。因為沒有錢，他們真的從事了乞丐這個行當。到現在誰都認不出他了。他卻仍是想重新感受一下昔日的時光。

　　「卿卿，今天我們就在這裡吃飯吧！」小少爺魂不守舍地說著。

　　「這裡？」卿卿看著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小少爺這算怎麽回事？間歇性偏執症發作了？「可是……」

　　「別可是了，卿卿，我們今天就在這裡吃了。」

　　小少爺很堅決，說完就直接往酒樓走去。

　　卿卿忍不住看了狗崽子一眼，結果狗崽子甩著尾巴，毫不猶豫地緊跟在小少爺的身後。

　　結果，他們根本就沒進門，小少爺就被店小二狠狠地推了出來，還摔了個跟頭。

　　「哪來的小乞丐？賀歲樓是你們這種賤民可以進的麽？」小二破開大罵，然後就往小少爺頭上扔了兩個饅頭。

　　「告訴你，拿了饅頭就滾遠點。別給我們東家添晦氣！以後要討飯去後麵翻木桶去！」

　　小少爺就像傻子似的，呆呆地看向小少爺。

　　「小少爺，您沒事吧？我去市場裡買肉包子給你吃吧？」卿卿趕緊安慰他，就怕他受不了這刺激，然後想不開。

　　等不到老祖宗來，就跑去跳河自殺或者繼續自暴自棄就完蛋了。

　　好在小少爺只是抹了抹嘴角血跡，然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卿卿。

　　「放心，卿卿，我沒事的。」小少爺故作鎮定地說著。

　　最後，為了安慰小少爺。卿卿還是花了幾個銅錢，買了兩隻大肉包子給小少爺吃。

　　小少爺乾脆就叫她添錢又買了一個。然後，三隻大肉包子，小少爺，卿卿，狗崽子一人一隻。

　　狗崽子顯然被小少爺的識相感動了。想想當初這個討人厭的熊孩子，現在都懂得把它也當成銅板了。

　　小少爺三口兩口吃完了肉包子，就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麵。

　　卿卿用油紙包著肉包子，一邊吃一邊跟在小少爺的身後。狗崽子也跟在她的身邊。她的速度很慢，小少爺也放慢了腳步。

　　卿卿看著熙熙攘攘地人群，熱鬧的集市。忍不住開始想，到底什麽時候，老祖宗才能來接小少爺？到底什麽時候，她和狗崽子才能公費旅遊？狗崽子說過會帶她去看這世界最美麗的景色。她忍不住心生嚮往。

　　不過，小少爺也是很難解決的問題。

　　他們越走人越少，在穿過一片小樹林就能到破廟的時候，他們突然被幾個大個子青年乞丐截住了。

　　有個帶著氈帽的潑皮青年乞丐上前就推了卿卿一把。卿卿一個沒站穩倒在了地上，口袋裡的一包銅板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很塊那幫乞丐就跑過來開始搶錢。

　　「你們幹嘛？」小少爺很生氣。光天化日之下，這幫人居然就敢搶錢。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

　　小少爺衝過來，就要跟他們這幫乞丐拚了。可卻被那個潑皮乞丐一腳揣倒在地上，緊接著就被兩個大個子乞丐按在地上打。

　　「你們幹嘛？放開他！」卿卿想要上前拉那個潑皮，卻突然被一塊板磚拍暈了過去。

　　徹底昏倒前，她還聽見那幫乞丐在叫囂著。

　　「誰讓你們不加入丐幫的？不入咱們幫就想在我們的地盤做買賣，這不是找死麽？」

　　「就是居然還懂得訓練狗，把這隻狗也帶走！」

　　早知道，卿卿就答應那位乞丐大叔的入幫邀請了。暈倒之前，卿卿無比怨念地想著。

　　等到卿卿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回到了破廟裡，就睡在當初她給小少爺鋪的那個破床鋪上。

　　外面正下著暴雨，房子破爛不堪，不斷地有冷風往裡刮，屋裡還劈裡啪啦地落著小雨。

　　不斷地有閃電劈在屋頂上。把這破屋子照得一亮一亮的。這似乎注定是個無法安睡的糟糕夜晚。

　　卿卿坐起來，小少爺和狗崽子都不見了。天太黑她也看不清。

　　過了好一會，破廟的門被打開了。一道黑影悄悄走了進來，他身上還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卿卿被嚇了一跳。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雖然狗崽子說她們是神，可是她好像跟凡人沒有什麽兩樣。一樣在被小少爺揪辮子的時候，會頭皮疼。一樣到了點就會餓肚子。一樣會被人用板磚拍暈過去，現在腦袋上還起了個大包。一樣遇見歹人卻不能憑空變出一件趁手的武器來。

　　卿卿急壞了。那個人卻越走越近，血腥氣越來越濃。

　　窗外不斷地打雷打閃電，房子裡仍舊是一亮一亮的。

　　卿卿咬了咬牙，決定閉著眼裝死。

　　那人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開始窸窸窣窣地脫掉蓑衣摘掉斗笠。然後，就向著卿卿走來。在這一刻，卿卿做了一個決定，以後她一定要隨身帶塊板磚。

　　就在卿卿驚怒交加，不知道怎麽辦好的時候，那人突然伸出潮濕而冰冷的手指，碰觸了她的臉。卿卿都忍不住想要尖叫了。那人突然開口了。

　　「卿卿，你醒了麽？」

　　「小……少爺……」卿卿一臉震驚地坐了起來。

　　外面有雷再次打了過來，房間突然變得閃亮起來。

　　在那瞬間，卿卿看見了小少爺的臉。他的背後帶著黑色的霧氣。一定是她眼花了。

　　小少爺眼皮下面是黑青色的，此時他那雙眼睛就像幽深的潭，似乎沒有任何波動。可是，在卿卿看向他那瞬間，他的眸子卻突然顫動了一下。

　　他碰觸著卿卿的手指也在隨之顫抖著。

　　卿卿看著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人，並不是小少爺。

　　又一道閃電劈過，遠處柴刀被隨意地丟在地上，上面還帶著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