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鰥夫門前
張金娘對宋老財有意的事情很快就在村裡傳得沸沸揚揚。村民們說什麽的都有,有的說宋老財要續弦了,有的說小木頭也要娶媳婦了。方氏聽到這些,也有些坐不住了,她逮了個機會趕過來把向明姑和孫氏打聽來的消息告訴方寧,好讓她有個準備:「按理說,你不該插手公公的事。可宋家的情况太特殊,你是長媳,若有個不好,以後都是你的麻煩。這事一定得謹慎。這母女倆都不是省油的燈……」
方氏接著就將張金娘的事情揀緊要的說了幾件。這個張金娘在娘家時就有些好吃懶做,她爲了享清福,捨弃了鄉下的窮未婚夫,嫁了有點小錢但相貌奇醜還有些小缺陷的男人。她丈夫去世後,她沒兒子,夫家的財産也幷不多,耐不住清苦的日子,只想趕緊找個靠山,繼續過以前那種吃喝不愁的日子。她當初曾幫過陸氏勾搭白大官人,就想著來投奔她。她跟陸氏閒聊時得知了宋家的事,頓時心裡敞亮,覺得宋家父子完全爲她母女倆量身打造的。這才有了後來百般討好宋老財的事情。
方寧聽罷,沉吟半晌,最後决定把事情透露給宋柳知道。宋柳聽罷,淡然一笑道:「嫂子儘管放心,咱爹自有妙計。」
至於什麽妙計,方寧一時猜不出。反正宋老財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對於張金娘母女倆的示好,採取三不政策:不主動、不回應、不拒絕。
有些大膽的村民有時會調侃幾句:「老財,你要老樹開花了?」
宋老財一本正經地答道:「別瞎說,我雖是男人可也講究名聲。俗話說,鰥夫門前事非多,淨人惦記著。難呐……」
這日天氣晴好,宋老財决定帶著一家人進城逛逛,順便再到醫館查看一下宋喬的傷勢。正好杜朝南也要去送菜,宋老財决定不趕車了帶著一家隨船去縣裡。
衆人平時坐慣了牛車,偶爾走一趟水路,都覺得新鮮有趣。小木頭乾脆把鞋脫了,靠著船幫玩水,最後被宋老財擰了耳朵也不得不收斂。
方寧和靜寧和宋柳說著話,迎著徐徐的輕風,看著這一程又一程的碧綠麥田,絲毫不覺得單調。
船很快就到了南城的渡口,杜朝南鎖好鐵煉,鋪了板子讓衆人下船。他們剛等了一會兒,栓子和劉雙喜就推著獨輪車拿著扁擔過來了擔菜了。衆人說說笑笑地向北城走去。路過一家客棧時,方寧無意間往裡一瞥,一個面相凶橫的婦人她面前一閃而過。她不禁一怔,總覺得這人有點面熟,一時又想不起來,她正要捅捅靜寧讓她幫著看看,不料那婦人早進了大堂上樓了去了。她也就只好作罷。
宋喬先去的醫館,大夫說很快就痊愈了,只是半年之內最好不要走遠路,幹重活。衆人聽了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宋喬仍有些不放心,追問自己會不會瘸子,大夫篤定地說不會,他才算徹底心安。
從醫館出來,他們一行人又到宋家鋪子看了看,方牛子很大方的留他們吃飯。午飯後,衆人坐船原路返回。
接下來的半個月,張金娘母女倆是天天來報導。宋老財仍是那副態度,這讓張金娘和陸氏不禁有些起急。
張金娘手裡有點小錢,爲達目的,她咬咬牙下了重本,送了宋柳一隻鐲子,送了方寧一對銀丁香。
宋柳歪著頭看著面前的禮物,笑道:「我去問問爹要不要收。」方寧接道:「順便幫我問問。」
宋老財拿著鐲子,左看右看,又對著太陽照了一下,最後得出了結論:「是真的,當然要收。」收了禮物,宋老財的態度仍沒怎麽改變。
不過,小木頭那兒有了新情况。這天吃飯時衆人都注意到小木頭跟平常的風捲殘雲有些不一樣,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事情。還時不時的看一眼方寧,最後越看越困惑。
宋喬很快覺察出他的异樣,問道:「你怎麽了?」
小木頭抓耳撓腮,「還不是那個珍珍,她一見我了就亂眨眼睛。狗蛋說,她是眼裡進飛蟲了,虎子說她是抽筋了,可村裡的大娘說,她是想給我當媳婦。我看方寧也沒對你眨眼睛嘛。」
拋媚眼?方寧心裡偷笑,對宋喬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兩人會心一笑。
看來,這張金娘母女倆是真急了,對小木頭也開始下手了。
過了幾天,陸氏來請宋老財去老宅吃酒。方寧很清楚那幫人的德性,連忙讓宋喬出面勸阻。
宋老財一臉不爲以然:「哧,想設計我?也不瞅瞅我是誰?我啥大風大浪沒見過,當年那麽多人倒貼我,也沒貼上!」
宋喬急不擇言:「爹,你老別托大,也沒什麽人倒貼你。不就一個寡婦嗎?」
宋老財瞪了兒子一眼:「滾回去練你的腦子去!」宋喬無奈地回去了。
宋老財我帶著兩條狗和小木頭高高興興地去杜家老宅吃酒去了。
方寧生怕這個愛貪小便宜的公公被人設計了,晚飯吃得都不安生。她等了一會兒不見宋老財回來,就對宋喬說道:「咱們去看看吧。」
宋柳也跟著一起去,三人慢慢地朝老宅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陸氏「啊」的一聲尖叫:「不得了,不得了——」這時節天色還沒全黑,左右鄰居又都在家裡,一聽到陸氏的聲音,趕緊跑過來看熱鬧。方寧心裡一沉,暗叫不好。
連忙加快脚步,往裡跑去。宋柳一把拽住她:「嫂子,你急什麽?咱們慢慢走,等著看熱鬧吧。」方寧訕訕一笑,又退了回來。
他們進了院子,突然聽見門咣當一聲響了,接著張金娘披頭散髮的跑了出來,大聲哭喊著:「我不活了,我一生的名節全毀了——」
陸氏在一旁半吐半露地說他們家今晚請了宋老財喝酒,張金娘因爲身體不舒服就去客房睡覺了,哪知那宋老財喝到半途說是去如厠,結果竟跑到客房去了。衆人臉上露出一副驚駭興奮之色。人人伸長了脖子等著看宋老財從屋裡出來的情形。在衆人的萬分期盼中,門終於被推開了,確切地說應該是被扒開的。
接著,一條大黃狗竄了出來。
「啊——」衆人目瞪口呆,這是怎麽一回事?
那黃狗伸了伸懶腰,低嗚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圍觀的人們。
就在這時,宋老財帶著小木頭和另一條狗氣定神閒地回來了,他瞥了一眼鬧哄哄的人群,佯作驚訝地問道:「這是咋了?」
張金娘的哭聲戛然而止,張大嘴巴楞楞地看著宋老財。宋老財看都不看,對著衆人笑著解釋:「我家的狗有點奇怪,有時會上床睡覺。呵呵,見笑了。」
「哈哈——」圍觀的人發出響亮的哄笑聲。
「呵呵。」陸氏十分尷尬的跟著笑了一聲。
張金娘捂著臉跑進屋裡去了。張金娘造成的這個笑料供人們談論了好幾天。此事餘波未平,方寧家又發生了一件事。那便是栓子的伯母找來了。
栓子本來就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再加上這幾年,又長了不少見識。對這個刻薄貪財的伯母也沒好氣。靜寧早就做好準備了,一得到消息立即跟著杜朝南趕到縣城,當著衆人的面把栓子伯母當年的所作所爲毫不留情的揭發了出來。對方是有備而來,哪肯善罷幹休。每日專門揀人多的時候到方牛子門前哭鬧。栓子不勝其煩,靜寧要動手打人,香草又攔著不讓,畢竟對方是栓子的長輩,靜寧要真打了,名聲肯定不好聽。接著又有鄰居說陪著栓子伯母的還有一個又凶又狠的女人,靜寧悄悄去看了一眼,發現那女人竟是以前要討她做童養媳的陸大嫂。靜寧心裡恨得咬牙切齒,悄悄掏錢請了幾個壯婦趁著陸大嫂出門買東西時把她痛揍一頓。接著又回來跟方寧商量對策。
她一進宋家迎面碰上了宋老財,靜寧笑著叫了一聲。宋老財態度和氣,說出的話却讓人有些尷尬:「靜寧,你來找你姐去打架啊?」
靜寧窘迫地笑了笑:「宋叔,你玩笑了。」
宋老財正色道:「我可沒空開玩笑,我也是你們的長輩,有的話不得不說。這對付人,不一定非得耍狠。你也得顧忌些名聲對不對。」
靜寧臉色微紅,剛要客氣的反駁幾句。宋老財笑眯眯地道:「行了,你進去吧,這事我給你幫個小忙。」說罷,他悠哉悠哉的朝杜家老宅走去。
沒過兩天,村裡又流傳出一個消息:陸氏又給張金娘的閨女珍珍重新找了個下家,即陸大嫂的那個傻兒子。陸大嫂家裡雖沒有宋家富裕,但也算殷實。而且她家只有一個兒子,這比小木頭占優勢。
張金娘因爲出了之前那檔子事,沒臉再在南山村裡待了,跟陸大嫂一定好,就帶著女兒趕到了縣城,準備過幾天就去陸家莊。陸大嫂要走,只剩下了栓子伯母一個人,方寧讓靜寧買通客棧裡的夥計,在栓子伯母飯裡下點料,她是又拉又吐,沒幾天整個人就被折騰得快虛脫了。最後只得跟陸大嫂一起灰溜溜的回去了。
解决了這兩個狗皮膏藥,方寧心頭輕鬆,特意做了幾個好菜慶祝一下,吃飯時,她故作漫不經心地問宋老財:「爹,這媒是你老做的?」
宋老財趕緊撇清:「可別這麽說,省得以後出了事賴在我頭上。」宋老財的預言以後還真實現了。一年後,張金娘母女倆實在忍受不了那個陸大嫂母子倆,悄悄地卷了他家的家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