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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鬥地主》第4章
第四章大鬧一場

  杜方寧一邊用木桶往上提水,眼泪在眼圈裡直打轉,硬是忍著沒有掉落下來。她曾經以爲自己前世的親戚够極品了。但是見到何氏等人她才發現自己錯了。以前的那些人跟她相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而已。她爲什麽要過這樣的生活?終日勞累挨駡挨打,她不要求恣意妄爲、我行我素。她只想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都不行嗎?

  杜方寧端了一盆水進屋,方氏慘白著臉掙扎坐起來洗了把臉,又灌下去一大碗冷水。

  就在這時,何氏的破鑼嗓又響起來了:「春寧她娘,你看看日頭都到偏到哪兒了,其他人可都下地去了。」

  方氏啞著嗓子答應了一聲:「娘,你們先走吧,我就來。」何氏根本不放心,站在院裡死盯著,生怕方氏偷懶。

  這時,一直被何氏指使得忙不沾地的杜夏寧提著一大筐猪草回來了。她捋了一下亂蓬蓬的齊海,輕聲懇求:「奶,我娘中了暑氣,今天就先歇一天吧,我跟著下地行嗎?」

  何氏瞥了夏寧一眼,輕蔑的說道:「你下地?就憑你那兩把子地氣能幹多少?」何氏話風一轉一開始指桑駡槐:「中個暑氣就能歇一天,還真把自己當成娘娘了。怪誰呢,誰讓你肚子不爭氣,你要是像學文他娘,多生幾個兒子替你幹,我也不說你什麽,一窩子賠錢貨——」

  賠錢貨,這是杜方寧來到這裡後聽到次數最多的詞。她不是沒見過重男輕女的老人,但是偏執極品到何氏這種地步的人,她兩世爲人只見過這麽一個。

  杜方寧掀開草簾,站在門檻上,怔怔的看著何氏。

  何氏猛一轉臉看著杜方寧那黑幽幽的眸子直直的盯著自己看,心中十分不快。她立即將矛頭指向杜方寧,惡狠狠的駡道:「看什麽看?還不拾柴禾去。」

  夏寧連忙替妹妹說話:「奶,柴房裡還有好多柴呢?她人小拖不了多少?學文和學武比她還大呢,不也沒去撿嗎?不如——」

  杜夏寧話沒說完,何氏便劈頭蓋臉的一陣痛斥:「學文是什麽身份?我們一家子都指著他光宗耀祖呢,她一個粗賤的丫頭片子也配和學文比……」

  杜方寧的眼中滲出冷意,聲音不高不低的接道:「奶,你整日說我們姐妹是賠錢貨,可也難道不是女人嗎?你這不是連自己都駡了嗎?我好歹也是杜家的骨肉,怎麽成了粗賤的了。」

  何氏本來就對上午的事存著一肚子氣,此刻杜方寧又自己撞到槍口上來,她豈能不借著機會大大發作,難聽的話一波一波的襲來:「臭丫頭片子,你敢編排上我了。你還動不動就跳河尋死,讓鄉鄰說我的不是,你看是你皮癢了,有本事你就真死,死一個咱家也賠些錢——」

  杜方寧氣得眼睛都紅了,這還是長輩嗎?當兒媳婦孫女當奴隸一樣使喚,她們娘幾個每天干得比驢多,吃得比鶏少,累得跟死狗一樣,每天都要承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糟的生活嗎?如果忍耐和尊重長輩只能換來奴役,還那有意義嗎?

  在這一瞬間,杜方寧終於徹底想明白了。如果她再顧忌忍耐下去,她們的苦日子將永無盡頭。她對上何氏這樣的人,對上杜家一家這樣的人,就不能用對待平常人那樣。所謂的互相尊重那是笑話!他們之間就是一場博弈,你若示弱,對方就會變本加厲的欺壓你,直到把你踩到脚底踐踏成泥。什麽名聲顧忌,先拋到一邊去吧!最差還能有多差!

  杜方寧拼命定下心神,她一言不發的從何氏身邊走過。何氏仍在唾沫橫飛的大駡。

  杜方寧走到柴垛前,抄起一把斧頭,臉上挂著一絲奇怪的笑:「奶,姐,我這就去砍柴。」

  何氏的駡聲戛然而止,她陰沉著臉看著杜方寧。像杜方寧這樣年紀的孩子根本砍不動柴的,他們頂多去樹林裡撿起樹枝柴草。

  杜方寧使出吃奶的力氣,對著灶房那扇破門拼命的劈砍,一邊劈一邊駡:「我恨這扇破門,誰讓它把當家人當賊看,每天鎖得嚴嚴實實的。這麽老這麽破,早該劈了當柴燒。」

  何氏最慣於指桑駡槐,又如何聽不出杜方寧話裡有話。

  她的面皮一陣抽搐,一邊駡一邊顛著小脚過去阻攔杜方寧。杜方寧提著斧頭立即轉移陣地,這一回她奔向了鶏窩。

  她舉著雪亮的斧頭對著鶏群一片狂砍:「你這隻老不死的母鶏我砍死你,想當年你自己曾經三年下不了一個蛋,到如今又駡別的鶏下不了公蛋,你該死該死——」何氏當年嫁到杜家,直到第三年才生下大女兒杜玲兒。爲此,她的婆婆和鄉親沒少嘲笑她,沒想到杜方寧今日如此竟如此大膽的提起她的痛處。何氏氣得五官都挪位了。

  她聲嘶力竭的大駡道:「我打死你這個忤逆的!」

  杜夏寧猶豫了片刻,一個箭步搶上去,死死拖住何氏,連聲勸著:「奶,你可別氣壞了身子。」何氏年紀雖大,可力氣幷不小,她拼命掙脫:「你給我放開——」方氏楞了一下,也跟著上來拽著何氏。這娘兩總算拉住了何氏。三姐杜秋寧語無倫次的勸杜方寧:「你、你快放下。這鶏可是咱奶的命根子呀……」

  杜方寧臉上閃著飛揚的快意:「我養這鶏有什麽用,沒個做鶏的樣子,從來不曾給我一個鶏蛋吃,都去死吧,我受够了!」

  鶏群像炸了窩一樣,滿院亂飛,嘎嘎的尖叫著,帶血的鶏毛飛得滿天都是。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喧嘩聲,有人把院門敲得咚咚作響,還有人問怎麽回事。

  何氏剛要出口回答,

  杜方寧提著一隻血淋淋的老母鶏,走到院門口,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說道:「王奶奶是您呀,我正要去砍柴,結果看到好幾隻黃鼠狼進來了,這不咬死了了一隻鶏,那幾隻黃鼠狼往東南跑去了。」

  「天哪,我家的鶏——」王奶奶急得直拍大腿,哪裡還有心思再看熱鬧,飛一般的回家去了。其他的人也紛紛回家相看情况。

  杜方寧把院門關上。

  一手拎著帶血的母鶏,一隻提著斧頭,一步步走到何氏面前,冷冷的斜倪著何氏,輕蔑的說道:「以前我敬著你是我的長輩,我一直忍著,希望你有一天能幡然醒悟,我不求你把我們當親人看,只求你能把我們娘幾個當人看。可是我錯了。你活了六十多了,還活不明白,我怎能指望你能突然明理呢?從今以後,我不忍了不敬了,你愛咋地咋地。你以後駡我們之前要掂量掂量,我打不了狗也能殺鶏,我殺完鶏再殺猪!」

  何氏氣得渾身顫抖:「你這個逆女,我一定要打死你,省得你丟人現眼!」

  杜方寧滿不在乎的冷笑幾聲,拿了一段麻繩,像砍死的鶏拴在一處,她又回屋飛快的收拾了一件衣服,一切準備就緒,她才轉過頭對著何氏和目瞪口呆的方氏說道:「娘,我去姥姥家看看。」

  何氏頓覺不妙,她拼命甩了一下,無奈杜夏寧和方氏生怕她在氣頭上對杜方寧不利,仍然死拽著不放。

  杜方寧笑著對何氏說道:「奶,我去我姥家總不能空著手吧。要不然,我姥村裡的人又該說你老是糖公鶏了,不但一毛不拔,還倒沾別人家的。我爲了你老的名聲著想,也得捎些禮物是不?」

  說完,她不顧何氏的嘶聲大叫,提著籃子揚長而去。

  方氏本想說話,轉念一想,女兒今日鬧了這一出,肯定落不了好,讓她去姥姥家躲兩天也好。在她的認知中。她自然覺著女兒這麽做不對,但不可否認,她的內心深處却在涌動一陣不曾有過的暢快。

  杜方寧剛走出家門,不碰見一群在大樹下乘凉的村民。

  杜方寧又是嬸又是叔,叫得十分親熱。這些婦人忍不住誇贊:「這杜老三兩口子都是個悶葫蘆,不想竟養出這麽一個嘴甜的女兒。」

  有人看見杜方寧手裡的鶏,好奇的打聽道:「方寧,你提著鶏幹啥去啊。」

  杜方寧笑盈盈的答道:「黃鼠狼咬死了兩隻鶏,我正好要去我姥家。我奶上次聽說我姥村裡人說她摳,她氣得不行,今兒索性讓我提兩隻鶏去。」

  這些鄉鄰自然知道何氏的秉性,臉上露出心照不暄的笑意。特別是最愛打聽閒事的花大嬸,熱情的拉著杜方寧非問她姥村裡都說什麽了。杜方寧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最後實在被人問得沒辦法,才半吐半露的說道:「她們太討厭,竟說我奶是……是糖公鶏。」

  「糖攻擊是啥玩意兒?」鐵公鶏大夥都知道,這糖的還是鮮少聽過。

  杜方寧一臉無奈的解釋道:「鐵公鶏是一毛不拔,糖公鶏比它還厲害,它不但不拔毛,還倒沾毛。」

  「哈哈——」衆人一聽這個解釋,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杜方寧不好意思的笑著跑開了:「花大嬸,劉奶奶,你們可別告訴別人,不然我奶又該生氣了。」她的話音剛落,就見何氏披頭散髮的朝這邊奔了過來。

  杜方寧一見,大叫一聲糟糕。然後迅速躲到人堆中,哭喪著臉對著衆婦人說道:「糟了,我奶肯定又後悔了,來拿回我的鶏。我怎麽辦啊,總不能空著手上門。我姥村裡的人指不定又要說我們家了。嗚嗚——」這些大嬸大嫂們一個個好言好語的安慰杜方寧,紛紛表示要幫她說話。

  等到何氏來到衆人跟前,這些婦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開了。

  有的說:「大嫂子,你好容易大方一回,不會真的反悔了吧?」

  有的說:「我看還是算了吧,不然,人家又該說你是什麽糖的鐵的。」

  ……

  這些婦人平常最愛說些閒話,再加上,何氏平常爲人也不怎麽樣。此時逮著機會,都不忘要擠兌幾句。

  何氏的臉青一塊紅一塊的,像開了顔料鋪子一樣五顔六色的。此刻,她的心裡像那瓦罐裡燒木炭有火發不出,又像幹憋著噴嚏一樣極爲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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