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在線裝酷第五十天
在線裝酷第五十天·我是一個有罪的人
很多人都習慣性覺得,上吊的人都得站著、懸空, 腳踩不著地了才死得了人, 但是實際上人的脖子只要超過百分之二十的受力,就能達到死亡界限。
就像之前在鬼屋照相屋裡, 他們見到的那個房梁吊死屍道具。
那具道具的身體傾斜角度大約在三十到四十五度之間,這樣的角度事實上也足夠致人死亡了。
老孫的屍體被警員放下,膝蓋兩邊有深色的下沉淤青與屍斑, 說明死者生前就長時間跪立在地板上;
在屍體周圍的地板上,有好幾道被刮去地板木漆的抓痕, 同時在屍體的指甲縫裡,方拾一發現了帶血的木屑殘留,說明死者在死前嘗試掙扎脫離繩索,但是失敗了。
自縊的痛苦程度大概能排入前十。
在瀕臨死亡的時候, 死者不得不體驗大小便失禁的羞恥和痛苦,聽到自己的頸骨無法承受重量、搖搖欲裂的卡卡聲。
各種各樣的痛苦與恐懼,會讓死者在死前做出各種渴望活下去的無用嘗試。
方拾一在休息室的書桌上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死者的自白懺悔:
「我不該放它上車, 不該受到誘惑,我是一個有罪的人。」
字跡抖得厲害, 歪歪斜斜, 像是在情緒非常極端的情況下寫下來的自殺書。
而自殺書的旁邊, 還放了一沓被信封包起來的百元現金, 顯然就是自殺書裡提到的「誘惑」了。
「那看來這是一件自殺案子了。」旁邊的警員見狀說道。
應辭看了一眼那個警員, 開口道, 「還不能這麼簡單下定論。」
「誒?」小警員有些不明所以,在他看來,這顯然是畏罪或者良心不安下選擇的自我了斷。
「死因的確是縊死,但是究竟是自願性自殺行為,還是強迫性自殺行為,還有待考證。」
「現在能斷定的是,在死者還活著的時候,休息室裡除了死者以外,至少還有一個人。」應辭說道,他走到屍體的斜前方,蹲下身,目光停留在一小堆螞蟻上。
「還有一人!?」聽見應辭的話,小警員莫名覺得身上有點冷。
應辭輕輕揮開爬在地板上的螞蟻,手指輕輕撫過那片地面,明顯與光滑地板不同的微粘沾感,和被吸引過來的螞蟻群,表明這塊地板上曾經被打翻過什麼帶甜分的飲品。
「休息室裡有許多物品沾了灰,說明不常被使用。」應辭站起身,向在場的幾個警員和這起案子的負責警長解釋。
「進門後,我注意到有一張矮凳,被放在書桌旁邊,就在死者觸手可及的地方。如果他生前想要自救的話,完全可以拿到這張矮凳,只需要這一點點的矮凳高度,就能夠完全避免被尼龍繩勒死的情況發生。」
「矮凳表面很乾淨,但是相反,矮凳的側面、凳腳卻落滿灰塵,這說明矮凳並不常被使用,但是很可能剛剛被使用過。」
「然而死者並沒有使用過它,只是徒勞在地板上抓撓、試圖用手解開尼龍繩。」
應辭手指著地板上那一小灘不明顯的飲品漬跡,說道,「這裡曾經擺放了一杯飲料,從螞蟻聚集而來的情況來看,被打翻的時間應該在兩個小時之內,以及從打翻的形狀來看,這裡空出了一個方柱形的空白,正好與矮凳凳腳的大小相合。」
負責這起案子的警長聞言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在死者上吊至死亡的這段時間裡,有人搬了矮凳坐在這裡,看著死者掙扎吊死?」
他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發冷,什麼樣的變態會有這樣的興趣愛好?
「另外從死者的妝下傷痕來看,是在死後被人劃開的,皮下沒有過多出血,同時也保持了小丑妝容的整潔完整。」方拾一做了補充。
「哇靠……真是個大變態啊……」站在門外的楚歌和秦浩眨眨眼。
兩個人都沒進去,一個是覺得進去了也沒用武之地,裡頭兩個法醫科大神都在呢,還有一個是覺得裡頭太臭太難聞。
畢竟大小便失禁的,裡頭那股味道正常人都受不了。
沒看見那個設備負責人都是跌坐在門外的麼?再怕也得講究。
「這附近有沒有安裝過監控攝像?」警長詢問負責人道。
負責人被攙扶起來,坐在旁邊緩神,聽見警長的問話,他點點頭說道,「等候大廳裡都有安裝攝像頭,就怕有小偷在裡面渾水摸魚。」
「那休息室這邊呢?」警長又問道。
「這裡是員工的私人休息室,我們沒有安裝攝像頭。」負責人搖頭說道。
「那有誰能有休息室的鑰匙?」
負責人依舊搖頭,「休息室就在等候大廳的旁邊,裡面不會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因此也沒有上鎖,什麼人都可以進去。」
警長吸了口氣,嘟噥道,「那可真是麻煩了……算了,先給我們看看等候大廳的監控錄像吧。」
「行。」負責人爽快地應了一聲,帶著警長去調監控。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頭看嚮應辭和方拾一,問道,「兩位,你們要跟來嗎?」
方拾一正在看屍體頭頸的淤痕,看得正仔細,沒注意到那邊負責人要帶著警長去看監控,聞言抬頭應了一聲,「這就來。」
他看嚮應辭,「您去嗎?」
「嗯。」
應辭應了一聲,掃了一眼小法醫剛才一直盯著的頭頸淤痕,「有兩道重疊淤痕,在頷下一指左右的地方。」
「您也注意到了?」兩人落後負責人和警長身後幾米,方拾一放低聲音,說道,「一道較淺,且痕跡與尼龍不一致,另一道較深,有掙扎的痕跡。」
方拾一說道,「這個案子怎麼看都不可能是普通自殺案件了。」
應辭微微點頭,兩人走到監控室,負責人調出了兩個小時之前的監控,說道,「單環雲霄一直是我們公園的火爆項目,基本都要排兩個小時才能排到。估計從這裡開始,就能找到之前那具從上面掉下來的屍體了。」
負責人聽兩個法醫說屍體是有人為操控的,而不是自己走起來,心裡安穩平靜不少,大著膽子翻出監控來,投到大屏幕上,讓警長細細地看。
「有了!」警長忽然大喊一聲,有些激動地把手指頭戳到屏幕上,叫道,「就是這個!」
只見屏幕裡,一個穿著血色玩偶服的男人隨著隊伍緩緩往前移動。
之所以被警長一眼看見,是因為他又高又瘦,比旁人都要高出小半個頭來,再加上身上的衣著古怪又顯眼,想不留意到他都困難。
不過正因為他穿著有些笨重的玩偶服,他那點不太自然的挪動步伐反而並不顯眼,沒有引起前後左右排隊遊客的注意。
既然找到了這具屍體,那麼牽線的人,應該就在他的上方。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屏幕的上方。
一行人盯了許久,總算看到有一片衣角在隊伍轉彎的時候露出了一點點,但是也僅僅是衣角而已,很快就閃過去了。
屋樑上藏著的人,似乎很清楚這裡的監控探頭位置與轉動頻率,總能正好藏在木頭的死角處,照不到他的人。
「果然上面藏了人。」警長說道,他皺起眉頭,問道,「只能看到這點?沒有別的監控了?」
「哦哦對!我們還有另一個角度的監控。」負責人被警長一問,突然想起來,又調開另一個監控。
他解釋道,「之前因為出現過一起性質很惡劣的盜竊案,發現主監控的角度有死角,所以後來園內就又給我們加派了一個監控。」
「這個監控其實也就幾天前剛剛裝上去,不少員工都不知道呢。」
他說著,打開視頻,兩個角度的監控正好一前一後,全都包攬進去了。
隊伍又往前挪了一點,終於,他們在下一個轉角的時候,通過另一個監控探頭,看清了趴在屋樑上的人臉。
「老孫!?」負責人下意識叫起來。
警長按了暫停鍵,把畫面放大,躲在屋頂屋樑上的人,赫然就是被吊死在電風扇上的老孫。
只見他帶著手套,小心翼翼地收放著手裡的細線,時不時張望著老探頭的情況。
「原來是他把屍體帶進來的……怪不得後面檢查安全扣的時候,那具屍體上的安全扣明明有問題,卻沒有被發現。」警長說道。
「之前老孫就找我預支了三個月的薪水,我看他也是這裡的老員工了,直接把錢給了他,卻沒想到他居然還會為了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負責人懊惱地說道。
「他很缺錢?」
「他欠了一點賭債。」負責人說道。
警長還在向負責人盤問更多關於老孫的情況,方拾一和應辭兩人走回休息室那頭。
休息室有兩個警員守著,見方拾一和應辭過來,便讓開一條道,讓兩人進來。
很快,方拾一和應辭兩人從休息室裡出來,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方拾一沉聲問道,「我們離開後,有誰進過休息室?」
「啊?沒有了。」守在門口的兩個小警員有些發愣,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沒有人進去過?」
兩個小警員聞言納悶地轉過身,往裡看去。
一轉身,兩個人都愣在了原地,一股寒氣直衝天靈蓋。
那具渾身赤裸的屍體身上,赫然多出了兩個用刀割開、刻上去的字眼:
過貪。
這算什麼?偽裝成處刑人伸張正義麼?
就在方拾一站在休息室外,看著這具屍體的時候,警戒線外,又傳來了一陣騷動。
他往聲音那邊看去,一行人穿著整齊又正式地從警戒線外進來。
「你們好,我是負責這起案子的正式M.E.,我姓朱。」看起來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走過來,看起來很洋派,他對方拾一和應辭笑了笑,說道,「叫我凱文吧。」
「M.E.?」邊上的警員有些不太明白,沒有立刻讓他進休息室現場。
「啊不好意思,忘記在這裡不習慣這麼說。我是這起案子的正式驗屍官,這個案子我接手了,麻煩兩位同行救急了,具體情況可以和我的副手做一個交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