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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直播,就上天》第107章
第107章 在線裝酷第一百零七天

  在線裝酷第一百零七天·「我把她拔了出來」

  打開香袋,有一撮香灰似的東西攢在裡頭。

  楚歌好奇地湊近了兩眼,立馬發出兩聲誇張的乾嘔聲,「嘔,真噁心,怎麼還有一團頭髮?咦,上面還沾了一塊什麼東西……還長了白乎乎帶點綠的絨毛……這是發霉了?」

  「唔……」

  方拾一壓根用不著再細,腦海裡被楚歌形容得已經能自動彈出畫面來了。

  竹真真一巴掌扇過去,被楚歌靈活地躲開。

  大姐頭一臉面色不好地瞪著他,「就你有嘴叭叭叭,說那麼噁心幹嘛?」

  楚歌委屈,「我就是觀察得細緻了些,又沒帶修辭!」

  竹真真又是一記瞪眼砸過去。

  「這老和尚果然有貓膩,誰沒事會隨身帶這種東西在身邊?」楚歌轉移話題。

  秦浩著那個香囊,總覺得渾身都不太舒服,「這裡頭裝的是什麼東西呢?」

  李玉臉上微微有些變化,不怎麼明顯,但依舊被方拾一捕捉到,方拾一向他,問道,「你起來似乎知道什麼?」

  所有人聞言,視線都轉了過來。

  李玉抿了抿嘴,開口說道,「我也不確定,只是猜測而已。」

  「土生土長在這兒的老人都知道,牟德法僧並不是新城本地人,我也是從我父親閒聊裡偶爾聽見的。」

  「他來新城的時候,二十歲出頭,渾身落魄潦倒,但是從他的衣服穿著上,仍能出他家境並不差,至少比我們這兒的大多數人都要好。」

  「他餓倒在我家門前,手裡死死攥著一個破布包裹起來的東西。我父親給了他一頓飯,又收留了他一段日子,才知道他與一個女人私奔,多半又是那種門不當戶不對的棒打鴛鴦故事。」

  「他們在來時的路上遇到了地震,我們這兒就在巫山這一帶地震帶上,他們過來的時候一定是經過了地震最頻繁的地方,運氣太差撞上了……」李玉說著,話頭突然被另一道聲音截斷。

  「地震和暴雨引發了山頂滑坡。」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牟德法僧清醒過來。

  所有人了過來,應辭手裡的那隻「惡」微睜大眼睛,似乎是沒想到牟德能在這個時候醒過來。

  它的能力被削弱了?為什麼?難道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嗎?

  那隻「惡」轉動著眼珠,打量著應辭。它感覺到身體裡被打上的印記,在發燙,燙得它忍不住掙動,卻被應辭死死捏著。

  為什麼那道從來沒有動靜的印記會發燙?

  好燙……好燙!

  「惡」只能從喉嚨裡發出驚恐的抽吸聲,它有種身體都會被燃盡的錯覺。

  牟德法僧並沒有察覺到那隻「惡」的動靜,他緩緩開口,帶著一種死氣沉沉的悲哀。

  「山裡的暴雨聲足以讓人失去聽覺,除了雨聲外,我們什麼都沒聽見,更沒有提前注意到山洪暴發。

  然而山洪暴發只在頃刻之間,我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分辨出那到底是暴雨的聲音,還是山洪,就見遠處十幾棵參天大樹,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朝我們衝過來。」

  「我聽不見她的尖叫,耳邊山洪如響雷一般,震得我發昏。在大自然的絕對力量之下,甚至壓根生不出半點恐懼,只剩下滿滿的絕望。」

  「我拉著她奮力地跑,哪怕心裡已經絕望,認定了毫無生還的可能,我依舊希望至少她能有更大的機會生還。」

  「然而事與願違。我們跑不過山洪,在最後關頭,我們爬上附近最高最結實的一棵大樹,祈禱能平安度過這道難關。山洪衝撞著大樹,我甚至直到現在,耳畔仍能聽見那棵古樹發出臨近崩潰休矣的可怕呻吟……」

  白眼老僧平靜地陳述著他的過去,但是雙手細微地顫抖出賣了他,所有人都知道這段回憶像是一場凌遲,緩慢卻凌厲地割下他身上的腐肉。

  「遠處衝下一棵大樹,眨眼就到眼前,狠狠撞上我們身下的那棵。

  她沒有抓穩,倒栽下去。我抓住了她的手,慢慢把她往回拉,我以為我能救起她,她離我就那麼近了,我著她著我,眼裡的驚慌恐懼漸漸被希望、依賴和信任替代。」

  「她說我們一定都要好好活下去。」

  「我兩隻手都抓住了她,以為自己馬上就能把她拉回來,以為我們能一起撐過這一場劫難,永遠幸福地走到最後。但是她卻忽然撐不住了,她手上拽著我的力道漸漸變,眼皮漸漸發沉。」

  「我害怕極了,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就剩那麼點距離,偏偏她的身體卻那麼沉,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渾濁的山洪底下拽著她,不讓她上來。」

  「最後,我不管不顧地從樹上站起來,哪怕重心不穩,也拼盡所有力氣,把她拔了出來。」

  他說著,那雙像是覆了一層白繭的眼睛,緩緩眨動了一下,彷彿能見什麼似的,他陡然放輕了聲音,近乎喃喃低語,「我把她拔出來了,她只剩下半截,膝蓋以下的部位全在山洪底下,膝蓋上邊的皮肉被磨得血肉模糊,肉骨全都翻了起來。」

  旁邊楚歌驀地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絲毫沒顯出痛苦來,我抱著她的半截屍體,在樹上一直待到山洪退去。原本四五米高的大樹,在山洪退去後,被巨石、樹幹埋得只剩下一米露在外頭。我從樹上下來,就在附近開始刨地上那些樹枝石頭,最後在兩塊巨石和粗干樹枝交叉錯亂的夾縫裡,找到了她的腿。」

  「她的腿被泡得發白腫脹,根本認不出原來的樣子。我將她燒了。」

  「她生前說,她要把一頭長髮留到我娶她的那天,所以我就找了一片勉強趁手的石塊,把她的頭髮割下來,收在身旁,把她的骨灰帶走。哪怕生死相隔,我依舊能感覺到她在我的身邊,沒有走遠。」

  楚歌聽著一陣發冷,他一個娃娃,沒多少憐憫同情,反而覺得眼前這個僧人用石頭把女人的頭髮割下來,更恐怖些。

  他難以想像一塊石頭,居然能割下頭髮?刀都難割斷……

  楚歌下意識地琢磨起來,除非,除非……

  他猛地一打冷顫,突然明白那團頭髮上沾的一大塊發霉發臭的東西是什麼了。

  一張娃娃臉頓時難得如同菜色一般,鐵青鐵青的。

  「我一個人來到新城後,就遁入空門。我法號牟德,牟德牟德,不如念是莫得莫得。」牟德法僧低聲說道。

  「我在這裡吃齋禮佛,試圖剔盡六根紅塵,獨獨只有她,我沒法忘懷。我將她的骨灰長髮一直帶在身邊。

  直到有一天夜裡,我第一次在她死後十幾年,夢見了她,她告訴我,她沒有腿,寸步難行,被困在了地府裡,怎麼也無法投胎轉世。」

  「我猛地醒了過來,起初以為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夢,卻沒想到在接下去的每一天夜裡,我都夢見了她,夢見同一件事情,她求我幫她,讓她離開,讓她解脫苦海。」

  「我開始為她唸經,為她廢寢忘食。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忽略了念慈的動作、忽略了那個和尚的警告,最後不僅沒有救我的人,也沒有救成他們。」

  「在我靜心誦經的時候,有一道聲音忽然躥進我的耳朵裡,那道聲音問我,是不是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情?我告訴他:是的,我願意。」

  「我以為那是佛祖的聲音,是佛祖聽見了我的一心求誠。自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在夜裡夢見她,我永遠能夠一覺睡到天亮,無夢無魘。」

  老僧人的話,到此就慢慢截止了,他沒有再說下去,神情越發哀戚。

  方拾一向他,慢慢接口,「然而事實上,你聽見的不是佛祖的聲音,是惡魔的蠱惑。」

  他的人為什麼在死了十幾年後,才忽然託夢給他?為什麼恰恰是那個時候?

  沒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恐怕就連那個夢,都是那隻怪物捏造設下的局。

  這處下海廟,建在槍斃刑場的堆屍墳地之上,埋葬了無數惡靈。

  剛建之時,就請來四十九位高僧做法,壓下惡靈,直到今時今日,那四十九位高僧的魂靈依舊在此處停留徘徊,鎮壓那些作惡亡靈,足可見這處惡靈之猖獗,它們不斷削弱寺廟的壓制,讓對方有機可乘。

  牟德老僧聽見方拾一直白不加掩飾的指明,臉色灰敗發白,上去搖搖欲墜,他緊握拳頭,緩緩點動頭顱,「是的,或許就在那個時候,我就被那個東西佔據了一半吧。」

  他雖然不見,卻依舊準確無比地轉嚮應辭手裡捉拿的「惡」,他心中其實無比清明,就在他的人以那樣的方式離開了他之後,他的心底深處就滋養出了一隻魔鬼,如果不是這樣,也許也不會讓那隻「惡」有機可乘。

  他發出去的所有第二道符,就像是標記,他發給王□豪、發給徐瑩婉——如果護士長曾經在方拾一面前拿出過手機的話,方拾一就會發現不僅在她的脖子上有一條開光符,就連手機掛件也是一道符。

  ——所有擁有第二道符的人,都被打上了死亡的標記,死亡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但永遠不會缺席。

  歸根結底,是這只「惡」想這樣做,它的目的呢?

  方拾一皺眉,「有沒有辦法能讓它開口?」

  他話音剛落,就見那隻「惡」透明的五臟六腑裡,忽然竄起一股邪火,瑩綠色的火焰猛地在它身體中捲蕩走一切,那隻「惡」驀地瞪大眼睛,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就在應辭的掌心裡化成了灰燼。

  「應隊?!」旁邊竹真真和秦浩失聲叫起來。

  「不是我。」應辭驀地沉下臉,冷聲說道,鬆開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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