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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滴神刀》第9章


  第二章 喪父之痛

  濃濃的夜色裡,李凌風身法如電池掠進了一座大山中,他光掠上半山腰,然後順著一條羊腸小道折向下。

  山下是個狹長的谷地,他筆直地往裡奔,到了谷底,他矮身鑽進了一個半人高、黑忽忽的洞穴裡。

  在漆黑的洞穴裡左彎右拐一陣之後,他又從一個洞口裡鑽了出來,眼前又是一片谷地,谷左坐落著一座小茅屋,沒燈,黑黑的。

  李凌風兩個起落便到了茅屋前,他先叫了一聲“爹”,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只聽裡頭響起一個有氣無力的蒼老話聲道:“你回來了。”

  李凌風答應了一聲,打著火摺子點上了燈。

  藉著微弱的燈光看,茅屋就只這麼一間,擺設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砍樹幹釘成的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凳子,多一樣也沒有了。

  一盞破碗做成的油燈放在那張桌上。

  床上鋪張破草蓆,上頭躺著個臉色蒼白得不見一絲兒血色的瘦弱老人。蒼白的臉色,深陷的眼眶都不成人樣了。

  尤其他兩腿自膝以下沒了,用兩塊布包著,還透著血跡,看樣子是才殘不久。

  李凌風走到床前在那張小凳子上坐了下來,道:“您的傷還疼麼?”

  殘廢瘦老人顯然就是李凌風的父親,天倫斷魂刀李辰,只聽他道:“不疼了,好多了,你事情辦得……”

  李凌風道:“辦妥了。”

  接著他把小村落客棧伸手,拯救威遠源局之危,以及他產0何解決譚姑娘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李辰瞪大了一雙老眼,道:“你這麼辦了!”

  李凌風道:“您說,我不這麼辦怎麼辦?”

  李辰臉上掠過一陣抽搐,嘆了口氣道:“這麼一來,雖然保住了譚大人跟譚姑娘這兩條命,可是濟南一地的百姓……都是我,你回來得不是時候,如讓我把血流盡死了,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麼?”

  李凌風道:“您錯了,那座墳他們也看見了,他們放過您了麼,我要是不出面替他們做這幾件事,只怕他們照樣會揭您的底!”

  李辰有點激動,道:“讓他們揭吧,我豁出去了。”

  李凌風道:“您或許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您為他們賣力賣命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掙脫了他們,我不能讓他們再毀了您。”

  李辰道:“可是,凌風,你不知道,他們是無底大深坑,填不滿的,再說你並沒有照他們的意思去做,一旦讓他們發現,他們照樣……”

  “這一點我想到了,您只管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辦的。”

  李辰憤恨地在床上捶了一下道:“都怪我,當初哪兒不好去,偏偏讓鬼迷了心竅,跑去吃他們那碗飯,現在可好,比江湖上這幫人還難纏,這一輩子就賣給他們了。”

  李凌風道:“事情已到了這地步了,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李辰伸手抓住了李凌風道:“凌風,你絕不能再這麼應付下去,我這輩子已經完了,絕不能再看著你捲進去,胳膊別不過大腿,咱們鬥不過他們的。”

  李凌風揚起了眉,道:“爹,我總不能讓他們再毀了您。”

  李辰道:“凌風,聽我的話沒有錯,我已經完了,像我這麼個人,還在乎他們毀不毀?譚家這件事儘管你做的沒有錯,可是你已經背了黑鍋。”

  李凌風道:“總有人明白的。”

  李辰道:“我知道有人知道真相,可是你能說還是他們能說?凌風,這幫人用心狠毒,他們讓我脫離,卻不讓我在江湖中容身,他們這是毀我,可是你代我出頭他們就是毀你,我這個做爹的錯了,到如今落得這麼一個下場,我不能讓你也跟著錯,尤其你當初曾經勸阻過我。你現在剛邁出去一步,收腿還來得及,橫豎他們不是毀你就是毀我,而我已經讓他們毀得差不多了,你剛在江湖上闖出些好名聲,寧可讓他們毀我也不能讓他們毀了你。”

  李凌風道:“爹,我明白您的好意,您用心良苦,可是我這個做兒子的又怎麼能……”

  李辰怒聲說道:“怎麼說你都不明白點不透,你只知道你這個做兒子的不能怎麼樣,你可知道我這個做爹的又豈能眼睜睜地看著,等於是我親手毀了你一輩子。再說你以為這樣就能瞞得了他們;一旦被他們知道,他們是不是還要殺我?”

  李凌風道:“爹,您別生氣。”

  李辰道:“你這樣叫我怎麼能不生氣?我又何止生氣。我還難受,痛心當初我不聽你的話,落得今天這個下場,眼看我連我的兒子也要拖下去,你叫我……”

  說著說著兩行老淚突然奪眶而出。

  李凌風伸過手去叫道:“爹卜”

  李辰突然抬眼凝目,急道:“凌風,糟,你事辦差了。”

  李凌風一怔忙道:“怎麼了,爹!”

  李辰伸手抓住了李凌風的手,道:“你讓譚姑娘勸譚大人棄官逃走,你可曾考慮到了善後!”

  李凌風道:“這不要緊,潭大人跟譚姑娘一樣失蹤了,這就表示我跟擄譚姑娘一樣地擄走了譚大人。”

  李辰唉了一聲嘆道:“傻子,譚大人是怎麼樣的人,怎麼樣個官我清楚,你也應該想得到,你怎麼不想想,他是那種貪生怕死,置億萬百姓手不顧,棄官逃走的人麼,他要是不聽譚姑娘的……”

  李凌風神情猛震,霍地站了起來,道:“這一點我倒沒想到廠

  李辰道:“別在這兒傻站了,你還不趕快走。”

  李凌風雙眉一揚道:“好,我這就走。”

  他抓起桌上的刀,飛身驚了出去。

  他身法極快,兩個起落已到那個洞口,低頭就要往洞裡鑽,忽聽身後茅屋方向傳來一陣衣袂飄風聲,他霍地轉身四顧,只見一條嬌捷黑影從茅屋後翻上崖頂,一閃不見,好俊的輕功。

  李凌風心神猛震,大喝一聲道:“什麼人,站住。”

  騰身撲了回雲,身法比剛才還要快。

  茅屋裡的燈還亮著,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帶著一陣勁風推開了茅屋的門,剎時,他心膽欲裂,魂飛魄散。

  李辰還躺在床上,但閉著眼、垂著手、頭偏向外,嘴角掛著一絲血跡!

  李凌風定過神撲了過去,擦掌抓住乃父的腕脈,乃父已經沒有氣了!他身軀暴顫低下了頭。

  突然,他身軀倒射竄了出去,騰身拔起落在茅屋頂,茅屋頂借力,他騰身再起,抓住谷壁上的雜樹野藤,翻了兩翻便翻上了崖頂。

  人到崖頂縱目四望,夜色很濃,遠近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陣陣的蟲鳥以外,什麼也聽不見。

  李凌風兩眼都紅了,猛一跺腳,山石崩裂一塊,他翻身又掠了下去。

  他回到了茅屋裡,跪在了床前,兩行熱淚撲簌簌流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他此刻傷心欲絕。

  乃父斷魂刀李辰,打當初一步走錯,誤入黑道,後來雖曾洗手,但卻已為黑白二道所難容,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又一步走錯,投身官家進血滴子衛隊效力,成為皇上剷除異己的利器,干的血腥遠比在黑道上時還多、還狠,乃父待不下去,三年前藉一場大病離職,明知痛恨六扇門中人的江湖道仍穿不了他,所以找個窮鄉僻野的山腳下,蓋一椽茅屋,改名換姓以度餘年。

  哪知昔日黑道上朋友還是跟蹤尋到,合力廢了乃父一雙腿,幸虧他聞訊趕到,雖然遲了一步,但總算保住了乃父一條性命。

  黑道群丑尋到,乃父料定血滴子中人不日必來,躲不是辦法,無可奈何的情形下囑他造一座空墳假墳詐死,滿以為這一著可以永遠脫離血滴子。

  哪知血滴子來到之後雖信乃父已不在人世,但卻逼他為血液子效力,做那牽連不到血滴子的血腥殺人工具。

  他聽乃父說過,血滴子衛隊掌握著每一個血滴子為官家效力的血腥資料,這種資料一經公諸於世,每一個血滴於不但為人神共憤,世所難容,而且要陷於萬劫不復,為此,他不能也不應付血滴子一時。

  如今血滴子逼他做的頭一件事,算是應付過去了,可是已經殘廢,餘生悲慘的父親卻遭人暗殺,一輩子等於沒過一天好日於,而且他連是誰行兇都不知道,他怎麼能不傷心,又怎麼能不悲痛!

  片刻之後,他帶著滿臉的淚痕,紅著眼木木然站了起來。

  他出了茅屋,來到屋後,用他的刀開始挖土。

  現在,他真要為乃父造一座墳,真要親手埋葬他的父親了。

  挖好了土,放下了刀,他進茅屋去抱起他的父親,突然,他的一雙目光落在他父親的胸前。

  他父親的胸鈕子開著,正心口處有一個烏黑的掌痕,他兩眼暴睜,目眥欲裂,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

  現在他知道了,知道他父親的死,是誰下的毒手了。

  這種掌力他知道,是一種中原武林絕無僅有的歹毒陰柔掌力:“密宗大手印!”

  頂著酷烈的大太陽,李凌風一路狂奔往前趕,他沒有騎馬,他認為馬不及他快,事實上他的輕功身法快逾奔馬。

  他的衣裳濕了又幹,幹了又濕,不知道多少遍了,衣裳上都有了鹽粒子。

  他剛遭心靈重擊,這幾百里不停不歇的路程跑得他口乾舌燥,跑得他胸口發悶,兩條腿重逾千斤,可是他仍咬牙苦撐著。

  有幾度他想停下來歇一下,哪怕是一下。

  可是他怕一歇下就難再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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