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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退休日記》第2章
第 2 章

  文家堂會過後,天氣一日熱似一日,豐鈺便不再出府赴宴,至多往隔臨東府陪她祖母豐老夫人抄經誦佛去。多年疏冷了的親情需時修復,她也得給父兄時間重新認識自己。

  如今歸家,人人待她客客氣氣周到妥帖, 處處像個短時暫住的客。

  當年走的時候她還不大懂事,興致勃勃上路只當去京城玩一回,以為自己會如幾個族姐一般,走個過場就能回家待嫁,誰想偏她這年風聲格外緊,沒人敢在裡頭做文章。

  後來她慢慢長大懂事,細品其中滋味,未必是風聲緊的緣故。父親到底是娶了新人……

  這些事她不說,也懶得去計較,家裡鬧得人仰馬翻,和繼母相對成仇,只會惹得外人笑話,於她又有什麼好處?

  豐鈺打算得仔細。如今父親官位不高,家中各人前途全系在伯父身上。兩府一牆之隔,內院有小門相連,分府不分家。伯母客氣叫她「常過來與嫂子妹妹們耍子」,她就厚顏當了真,三不五時過去敘敘舊。

  平素豐老夫人不見人,她自十二年前幼子豐保去後,專心吃齋念佛,在東府西南角隔了間佛堂出來,如空門中人一般做早晚課,每逢初一十五還要請宏光寺的法師前來講經佈道,於常俗世情她已不久不理會,家中便是有再重要的場合亦不出席。

  豐鈺歸來後前幾次求見均被拒。豐媛還曾在客氏跟前嘲她:「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十年不見,怕是早忘了還有她這麼個孫女兒。」

  叫眾人意外的是,幾次後豐鈺不知緣何突然得了老祖宗青眼,不但她來時肯見,有時甚至留豐鈺陪她吃過素齋才放人。

  抄經無疑是枯燥的。外頭蟬鳴惱人,自午後就叫個不停,沒一時清淨。豐老夫人誦了一段佛經,從蒲團上起身,一回頭,見窗下豐鈺仍保持著直坐抄書的姿勢,一旁陪侍的婆婆躲懶支著下巴打盹。

  豐老夫人搖搖頭,把目光移回豐鈺身上。

  窗隙一縷陽光照過來,恰恰落在她側臉上。睫毛垂下,在眼瞼下投射出扇形的影。這丫頭模樣不算頂好,最多能贊一句秀氣清爽,穿的是半舊的雪青色短衫,這麼熱的天氣,臉上沒見半點汗意,正應了那句「心靜自然涼」。

  豐老夫人眯了眯眼,拿起案首那本磨毛了邊兒的經書,「抄到第四卷了?」

  豐鈺收了手腕,將筆好好放回筆架,方微笑道:「抄到第六卷了。」

  豐老夫人不免有些吃驚:「你是默寫的?」

  豐鈺不好意思地笑笑:「舊年在宮裡陪主子誦過經,也抄過不少,記得一點,怕記不准抄錯了,得放一本經書在旁時時看一眼才放心。不能算是默寫。」她說著話,輕手輕腳繞過桌案,自然地扶住豐老夫人的手臂。

  豐老夫人哼道:「你這丫頭,做事一板一眼,年紀輕輕的,傲縱些能怎麼?」

  豐鈺扶著她往外走,下臺階的時候,快行一步,在前面一個階上接住豐老夫人的手,扶著老人家慢慢踱步到石子路上。那婆子後知後覺地追上來,訕訕地插不上手。豐鈺一面答豐老夫人的話,一面給那婆子打個眼色,稍稍挪開一步,叫那婆子遞手臂過來。

  「抄經的事不敢大意,心誠才有佛祖庇佑。旁的事孫女也粗心張狂,只是祖母沒瞧見呢。」

  豐老夫人在佛堂門前立定,抬眼瞥瞥豐鈺。豐鈺適才與餘嬤嬤間的互動沒逃過她的眼。連下人的體面也要照拂,這樣的人怎可能粗枝大葉呢?

  她知道豐鈺必有所求,只是豐鈺不開口,她不會主動問及。凡塵俗世她早不理會了,兩個兒子都已邁入知天命的年歲,難道還要她去操心府裡的事麼?

  申時,豐慶踏著方步往外院書房裡走。屋中已點了燈,映出窗上一個娉婷的人影,豐慶不由微笑道:「媛兒來了?」

  院裡服侍的小廝湊上來,接過豐慶手裡的馬鞭,答道:「是大姑娘在裡面,等候老爺多時了。」

  豐慶下意識蹙了蹙眉,他大步踏上臺階,小廝掀了簾子,豐鈺站起身來,規規矩矩朝他行禮喊「父親」。

  豐慶雙手負在後面,打量立在面前的女兒。她已經長大,多年不見,不再是從前那個會與他哭鬧的女娃兒。甚至連樣貌也變了許多。她生得不及豐媛貌美,性情也不夠嬌軟。從回家來後,三五天見一回面,只是問問安,說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有事?」豐慶漫不經心開了口,他立在那,從進門瞧見她起,就不曾再近一步。

  豐鈺心頭浮上淡淡的酸澀,很快,她把那莫名的情緒甩了開,微笑開口:「今年外祖做六十整壽我沒趕上,聽說我回來,前兒舅父來了信,想接我過去玩兩天。母親已經應了,心想離家還需和父親稟一聲。」

  豐慶「唔」了一聲,點頭應道:「和你娘打聲招呼就成。」這種小事一般煩不到他面前。

  估摸是他自己也察覺了自己的冷淡,咳了一聲方追加一句:「和你外祖和舅父問好,回頭我叫你娘替你備一車東西,你一併帶過去。」

  豐鈺笑著應了,從豐慶屋裡出來,嘴角的笑容緩緩淡下去,結成冷凝的霜花。

  舅父來信是假,她去信聯絡感情是真。少的可憐的骨肉親情,如今是她唯一倚仗。

  晚上豐慶回屋,聽客氏跟他絮叨:「又有兩家有意的,我瞧鄭太太的親侄兒合適,年歲和鈺姐兒相當,沒兒沒女沒拖沒累的,鈺姐有福,將來肚子裡懷上了就是長子嫡孫。」

  豐慶洗了臉出來,下意識瞥了客氏一眼,「若我沒記錯,鄭家那位太太是續弦?家裡是賣皮料的商戶出身?」

  客氏怔道:「那怎麼了?人家早就不賣皮料了,他爹如今在京城西直門大街開鋪子,結識的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豐慶冷笑一聲,脫了靴子爬上炕裡不說話。客氏伸手推他一把:「您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瞧不上人家?鈺姐兒多大年紀了?人家小夥子可是頭婚!」

  豐慶嗤道:「我豐瑞純的女兒,倒要與賣皮料的下九流結親家!便是我捨得出這張臉皮,她舅家可還未必答應。」

  客氏聽這話裡有話,不由撂了臉子,「老爺這是何意?什麼時候她舅家能當咱們的家了?您嫁閨女,與段家何干?這麼多年不走動,輪得到他們指手畫腳?」

  豐慶不吭聲。

  豐鈺的舅舅一聽說豐鈺出宮,就迫不及待接她過去小住,這說明什麼?說明段家那邊從來沒忘記過這個外甥女。他身為親父,若同意女兒嫁入商門,段家會如何看他?

  客氏見丈夫鐵青了臉色不語,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可她不願因豐鈺與丈夫齟齬,咬牙忍了這回,又道:「再有城南王家的小兒子……」

  豐慶立時瞪大了眼睛:「王翀?」

  「你瘋了不成?那是個混不吝,盛城內外誰人不知?他敢派人上門提親,你就該直接把人打出去!這種話也拿來與我說,當我與你們無知婦孺一般清閒?」豐慶這下也不睡覺了,起身穿鞋就往外走。

  客氏追了兩步,嬌聲喊他「老爺」卻怎麼都喊他不住。大丫頭們尚在屋外伺候,此時紛紛撞見老爺鐵青著臉從裡屋衝出來的模樣,一時都嚇傻了。客氏面上掛不住,回頭一摔門把自己關在內室。雙手撐在門板上頭委屈得低聲啜泣。

  老爺向來疼她,十幾年夫妻從沒這麼不給臉面的說走就走。

  不就是給豐鈺那賠錢貨議親麼?值得這般大驚小怪挑東撿西?宮裡頭伺候人的東西,出了宮就這般金貴起來了?她還想嫁給王爵公侯不成?笑話!

  第二日一早豐鈺便來辭行,客氏心裡有氣,稱病沒出來見她。豐鈺只帶兩個侍婢和幾個婆子上路,再有護送車馬的侍衛三四人。奔馳小半日就到了臨城的段府。

  早有人在路邊等候,打馬揚鞭吩咐人先回去府中通傳。豐鈺下了馬車,乘轎子進入垂花門。幾個嫂子候在那兒,一見面就忙不迭見一回禮。中有好幾個都是豐鈺入宮後才嫁進來的,是第一回見面。所幸禮數周全,倒也熱熱鬧鬧的。

  豐鈺被簇擁到上院,在堂中拜見了外祖母段老夫人。祖孫倆一見面就紅了眼眶,俱想到那已逝去的段氏。旁人勸了好一會兒才勸得兩人住了眼淚。段老夫人命豐鈺坐近,拉住她手將她仔仔細細看了個遍。眼角眉梢沒一處不像段氏年輕時。又翻開她手掌,瞧她積年做事留下的粗繭和舊傷。

  豐鈺覺得窩心得難忍。

  沒在自己家裡得到的厚愛俱在外祖母這裡得到了補償。

  說了一會兒話,外頭就傳信說幾位爺到了。

  段老夫人扯住她手腕:「你不必避諱,是你幾個表哥。」

  話落,小丫頭掀了簾子,當先進來兩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後面跟著三個錦衣玉貌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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