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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退休日記》第24章
第 24 章

  冷擎風睜大了眼睛,緊了緊牙根,又怔了怔。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究竟是什麼環節出了問題?

  安瀟瀟一去,那帶路的侍婢也有眼色地退去了屋外。屋內只聽得到冷雪柔不能自已的抽泣聲,芍藥立在他對面,神色也是惶急莫名。

  若侯爺當真已經看穿他們的伎倆,那他們還有活路麼?

  外人恐怕不知,芍藥卻比誰都清楚,安錦南是怎樣一個人。

  她急切地攀住冷擎風的手臂:「大爺,如何是好?」

  冷擎風面色變得猙獰,翻手伸出,一把扣住了芍藥纖細的脖子:「你還裝!是你,是你對不對?」

  芍藥兩眼睜大,被鐵鉗一樣的大手捏得呼吸不暢,艱難地解釋:「不,大爺,您誤會奴婢了!奴婢……」

  「不是你是誰?安錦南又不是柳下惠!我大妹死了八年了!不是你說,他身邊半個人都沒有?渴了這麼久的鰥夫,推給他如此嬌嫩嫩的女娃兒,還用了那種劑量的藥,他能忍得住?能忍得住,除非他、他特麼不是男人!」

  冷擎風面色越發狠厲,心中已經認定,是芍藥背叛了他,背叛了他們冷家。

  「我是怎麼待你的,你就這般對我?芍藥,別忘了是誰把你從窯子裡贖出來的,又是誰替你擺平了你那煙鬼哥哥欠的巨債!」

  芍藥幾欲窒息,整張臉漲的泛紅髮紫。榻上的冷雪柔不明兄長緣何暴怒,哭聲一點點小了去,驚疑地看向兩人。

  「啊!」冷擎風倏然一笑,「我明白了。我特麼全明白了。敢情你是琵琶別抱,另拜山頭,跟安錦南一條心了!」

  「你是瞧他身份高貴,容貌又俊,假戲真做,對他有了想頭吧?」冷擎風望著自己手中緊攥的姑娘,瘦弱的身子秋千般在他手下打顫,他一把將她鬆開,摜到地上,蹲身下來,擒住她的下巴,「你是怕二妹進了門兒,就不能獨佔了他?你是心比天高,也肖想做他的侯夫人?」

  芍藥劇烈地咳嗽、喘息著,她好想,好想伸手捂住他的嘴,求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侍婢雖退到了屋外去,可不代表就聽不到什麼。即便侯爺看出了端倪,可憑著過去的情分,焉知他就不會回心轉意?這些年冷家做的混帳事還少麼?一件件,一樁樁,侯爺瞧在眼裡,卻一件都沒與他們計較。說明侯爺還是念舊的。她願意去求一求,試一試,不求侯爺能放過她自己,至少……至少要把大爺摘個乾淨。

  可他……芍藥仰起臉,痛楚地望向面前的男子。

  她自小到大仰慕的英雄,她用十年時光暗戀的男人……用冰冷的、仇恨的、輕視的目光看她。他一把甩開她的臉,使她撲倒在地上,用極不屑的口吻啐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做這種春秋大夢!」

  「安錦南肯將你留在身邊,看的是我大妹,和我冷家的情面!你什麼出身?什麼姿色?你特麼也配!」

  發洩完一腔怒火,冷擎風終於平靜了少許,適才的驚急、震怒,於此時紛紛化成無邊的恐懼。他看一眼在榻上瑟縮著、疑惑不敢出言的冷雪柔,眉頭沉了沉,朝她招手:「還愣著作甚?還不隨我快回臨城?」

  冷雪柔哽了哽喉嚨,小聲地問道:「哥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冷擎風本來已經平息的怒火瞬時又被這無知的一問燎起來了:「你還有臉問!沒用的東西!還不走!」

  虧得這些年他們這般疼她寵她,緊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堆給她將她嬌養長大,誰想竟是個這般沒本事的草包!

  冷雪柔打小就沒看過什麼人的臉色,除了安錦南,沒人敢給她氣受,剛才又被安瀟瀟嚇得不輕,情緒本就不穩,聽得兄長如此劈頭蓋臉的罵她,不由又濕了眼眶,啜泣起來,嘟著嘴巴道;「我做錯了什麼?」

  冷擎風哪有時間聽她哭哭啼啼,上手把人一扯:「給我把你不值錢的貓尿憋回去!」胡亂揪住她衣袖就往外扯。

  芍藥匍匐在地,一把抱住冷擎風的腿:「大爺,帶我走吧!帶我一起走!真不是奴婢壞事……大爺,奴婢對您如何,難道您一點感覺都沒有麼?如今事情敗露,侯爺必不會容情,大爺帶我一起走吧,不要把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兒……求您了……」

  冷擎風冷冷一笑,提足一腳踏在芍藥胸口,「帶你走?虧你敢想!我這些年都是哄你的、逗你的!爺從來沒真想過接你回家!爺對你半點興趣都沒有,懂嗎?滾!」

  他使了十足力氣,一腳將她踢翻在地,一手攜住冷雪柔,一手就去推門。

  外面,月明星稀,清風微冷。

  門前階下,一人黑衣長劍,抱臂而立。

  冷雪柔認出來人:「崔、崔寧?」

  崔寧轉過臉來,朝二人微微一笑:「侯爺有命,冷家人等,暫禁於此,不得擅離。」

  冷擎風眉頭跳了跳:「憑什麼?我們……」

  「唰」地一聲。寒光破空而至,劍芒直指冷擎風頸中。

  「對不住,職責所在,還望冷爺莫為難小的。」

  **

  四周的窗都敞開著,風不住地灌入進來,吹拂著簾幕,吹開了帳子,露出安錦南極度蒼白的臉。

  地上擺著幾隻銅盆,有的裝著冷水,有的已然空了。韓媽媽坐在床沿上,含淚替安錦南解開胸前的衣襟。

  安瀟瀟手指發顫,將浸透冷水的帕子遞上。

  「媽媽,兄長剛才清醒時,喊的是誰?」

  韓媽媽抽了抽鼻子,將濕透的帕子貼在安錦南肌膚上面,低聲道:「侯爺喊的,是阿姐。」

  安瀟瀟幽幽一歎:「大姐姐她,已經去了有五年了吧?兄長他……還是放不下?」

  韓媽媽剛要答話,安錦南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眸中盡是血絲,透著嗜血殘酷的猙獰,翻手一掌,將韓媽媽推了開去。安瀟瀟想去幫忙按住他已來不及,只見他霍地從帳中彈起,抱住自己的頭部就向床柱撞去。咚的一聲,架子床跟著晃了一晃。他垂頭又是一撞,額頭很快就見了血絲……

  韓媽媽顧不上扭痛的腰傷,飛撲上來抱住安錦南的身子,「好阿錦,莫鬧,莫鬧,莫傷了自己……」

  聽得這聲喚,安錦南似乎遲疑了一下。

  短暫的失神後,痛楚似乎給了他一絲清明,他太痛了,痛得不想再熬下去……

  他甩開韓媽媽,避開安瀟瀟,退到床側的屏風之後,抱住自己的頭彎低高大的身軀。

  他蜷縮在那後面,用非常虛弱的聲音道:「……芷蘭……」

  韓媽媽疑惑地望向安瀟瀟,侯爺在說什麼?

  安瀟瀟眸子一亮,跺了跺腳,飛快地躥了出去。

  「備車!備車!」她一路揚聲下令,「快取我的帖子!」

  **

  一路疾行,豐鈺從沒坐過這麼快的馬車。

  今晚的一切實在太荒唐了!

  白日才猜疑過安錦南是不是又有什麼事等著吩咐她做,誰想這一天還沒過去,他的命令就來了。

  安瀟瀟深夜造訪,要她入侯府為客,這本就無禮至極。更可笑的是,她的家人竟然絲毫不以為意,堆滿了笑催促她快去。

  他們當真就不怕安錦南藏著什麼壞心把她賣了?

  想至此,豐鈺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是了,以她姿色,怕是沒人會懷疑安錦南欲對她圖謀不軌。便是他真有那心,恐怕這些人還樂不得的要玉成此事,焚香奉果謝祖宗顯靈,保佑安錦南瞎了眼,肯把她這個嫁不出的老姑娘收了……

  胡亂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豐鈺好笑得不行,抬眸見安瀟瀟神色鬱鬱,自說了幾句「對不住、叨擾「」之類的話後就像得了失語症。

  豐鈺不由又猜測今晚邀她去侯府的意圖。

  總不會是安錦南想要香囊了。

  這麼唐突慌亂給人遞把柄的事,安錦南不會做。

  那還有什麼旁的,能叫安瀟瀟這般六神無主?又非得連夜接她出門?

  待走入冷風四入的屋中,看到滿地狼藉和渾身是水、抱頭縮在地上的安錦南時,豐鈺心中猜想得到了印證。

  韓媽媽乍見豐家大姑娘不經通傳就走了進來,眸色凜然一肅,然後不解地看向其後的安瀟瀟。

  安瀟瀟臉色蒼白,有些不安。她朝韓媽媽點點頭,忐忑地盯住豐鈺的一舉一動。

  希望她沒有猜錯,剛才兄長那低低的一聲,在痛楚絕望中透出的一點點脆弱的求助,那兩個若有似無、難以辨認清楚的字眼,是「芷蘭「」,芷蘭姑娘……豐鈺,對嗎?

  豐鈺臉上沒有一絲意外或驚訝的表情。

  她似乎早已見慣這一室紛亂,和如此無助的安錦南。

  她緩步朝他走近。

  不言不語,伸出雙手,試探地從後,按住他的肩膀。

  安錦南身子抖了下,睜開赤紅的雙目,神色猙獰地回眸。

  豐鈺嘴裡輕輕哼出一節小調,慢慢的,慢慢的用手滑過他的臂膀,一點點的湊近他的臉龐。

  韓媽媽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侯爺在看清來人的一瞬,似乎怔了怔。

  豐鈺哼著小調,用微涼的指尖拂過他的額角。輕柔得像花瓣劃過湖面……

  安錦南不住打顫的身子幾乎一瞬就平靜下來。

  他輕輕地靠在身後女人的腿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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