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鐵面神駝古寒月勃然色變,巨目威梭連閃,沉聲道:“皇甫嵩,你敢不相信我!”
“豈敢!”紅臉老者笑得陰險,道:“並非皇甫嵩天膽獨具,特意跟你為難,實在是皇甫嵩平生就從未相信過任何人,何況這件事太為重大。”
古寒月雙眉一挑,冷冷說道:“皇甫嵩,我家主人只嚴訓我不得惹事,可並未要我避事、畏事,你可最好不要逼我!”
“豈敢!”紅臉老者微笑說道:“事非得已,你駝子擔待-二!”
顯然,他不肯罷休!
鐵面神駝古寒月臉色又是一變,冷然說道:“這麼說來,你等是非看不可/?”
紅臉老者道:“事實如此。皇甫嵩不欲否認!”
古寒月道:“假如古寒月不答應呢?”
紅臉老者笑道:“這恐怕由不得你,再說,皇甫嵩兄弟人人有一雙手,個個可以自由行動,不過,我奉勸你量好別敬酒不吃……”
古寒月鬚髮倒豎,突揚震天怒笑,聲勢驚人:“不到黃河心不死,皇甫嵩,你欺人太甚,別人怕了血盟十友,古寒月卻未將這四個字放在眼內,如今,古寒月穩坐在此,你等誰要掀車簾,誰就來吧!”
巨目圓睜,凜凜生威,不再言語.
別看血盟十友陴睨武林,不可一世,面對這位功力深不可測的鐵面神駝.一時還真沒人敢動。
誰都知道,鐵面神駝嫉惡如仇,下手絕情,獨門神功,威厲無匹,鐵腕一翻之下,活口少得可伶。
無如,勢成騎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血盟十友丟不起這個人,也並非臨事畏懼之輩,若真懾於鐵面神駝之威,他們也不會來了,廿隻手掌對雙拳有十分把握,沒把握的事兒,血盟十友不會輕易以身試險。
忽地,輕笑乍起,最右白衣文士身形如電,疾撲車門,手中玉扇飛遞,向著密掩車簾虛空微挑。
他,猝然發難,不謂不快!
但,鐵面神駝古寒月卻比他更快,冷哼如重錘:“冷如冰,你是找死!”
不用手中馬鞭,左掌輕飄飄地對準一按。
輕飄本應緩慢,可是鐵面神駝這一招迅如奔電,快得令人絲毫無從躲閃。
砰然輕震,白衣文士一聲悶哼,撫胸飛退,落回原處,臉色白裡透青,挑眉瞪目,狂笑說道:“古寒月,你果然厲害!領……”
“教”字未出,身形機伶一顫,面色倏轉紅潤,紅得有如那八月丹楓,緊接著滿頭汗珠滾滾而下……
血盟十友觀狀大驚失色,紅臉老者猛然憶起一事,神情狂震,閃身近前,一指點在白衣文士將台穴上。
白衣文士應指而倒,瘦削黑衣老人伸手把他扶住。
然後,紅臉老者轉注古寒月,滿頭白髮根根豎立,目毗欲裂,怒焰狂噴,一口鋼牙咬得格格作響,厲聲說道:“古寒月,你好狠毒,竟敢以‘兩儀神罡’震傷皇甫嵩十弟,不管皇甫嵩十弟有救無救,血盟十友與你自此誓不兩立!”
古寒月冷然說道:“匹夫,你該知古寒月‘兩儀神罡’向不輕用,若非念他冷如冰成名不易,功減一分,他便不死也形同廢人,你還不知足麼?何謂誓不兩立,冒犯古寒月主人,彼此本已勢成水火,哪-個再過來試試!”
紅臉老者仰首悲怒長笑,震得空山回音,落葉簌簌而下,他剛要不顧一切,示意聯手圍攻!
突然,密掩車簾內傳出一個無限甜美銀鈴般的話聲:“古大哥,你用了兩儀神罡,傷了人?”
話聲,極其溫婉,但古寒月身形卻一震,神情立轉恭謹.未回首,目光不離血盟十友,答道:“老奴萬不得已,主母恕罪!”
車中人幽幽一嘆說道:“古大哥何必再為我夫婦多沾血腥,多造殺孽!能早些趕路就早些趕路吧,他們不是想看看麼?舉手之勞,古大哥就掀開一角車簾,讓他們看看好啦!”
雖極為不願,但礙於主母令諭,鐵面神駝不敢違背.點頭應是,馬鞭後掉,輕輕撓起一角車簾,冷然說道:“若非古寒月奉主母令諭,哼,哼,算你等造化大,要看就著吧,最好睜大眼睛,看清楚些!”
當然要看,哪知,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血盟十友俱皆神情猛震,驚詫欲絕,個個疑為眼花做夢地立時怔住,作聲不得!
雖僅掀起車簾一角,但在血盟十友這等內家絕頂高手眼下,已是輕易地一目瞭然,而且纖細不遺。
車中,華貴異常,半倚坐著一男二女。
女的,是兩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婦人,一般地清麗如仙,雍容高潔,蓋壓塵寰,左邊那位,較另一位更美,美的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
男的,是位白面無鬚的中年書生,飄逸脫拔,俊美無倫,更難得的是自然流露著一種常人所無的獨特氣質。
這氣質,筆墨所難形容,不過,任何人只要看他一眼,便能直覺地感覺得出,體會得到。
血盟十友中那位俊美瀟灑的白衣文士冷如冰,堪稱當世罕見的美男子,可是跟車中這位一比,那冷如冰立刻黯然失色,一如燭火之比中天皓月,就只有自慚形穢,羞愧低頭的份兒!
他,還面帶微笑地望著車前血盟十友。
傳聞有誤,眼見才真!
人家十絕書生根本沒死,好端端地坐在車內。
十個人對付一個鐵面神駝,雖吃力,卻有必勝把握。
既有必勝把握,此行本可如願。
如今,做夢也想不到,這位合他十人之力也難敵人家掌下十招的人物竟然未死,那情形就立刻改觀了。
血盟十友站在那兒的九個,面面相覷,互投問詢目光,事實擺在眼前,不容他們有任何懷疑。
古寒月收回馬鞭,放下車簾,突揚冷喝:“看清楚了麼?讓路!”
抖韁鞭馬,驅車疾衝。
血盟十友遽然驚醒,卻不敢再攔,慌不迭閃身退往路側,眼睜睜地望著馬車捲起塵土,輾過那威震武林的十面血旗令,疾馳而去。
車、人,漸去漸遠,終於不見。
車轅上,鐵面神駝古寒月身形猛起顫抖,鍋底般的黑臉上倏現汗珠。
這卻是為何?
大道,漸漸地盤旋著向半山上延伸。
馬車,隨著路勢也馳上了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