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〇
這老少二人方逝,距離江邊這塊巨石約摸二十餘丈外的樹叢裡,幽靈般飄出一個文士裝束的中年人。
中年人白面無鬚,一身黑衣,身材頎長,飄逸瀟灑,俊美已極,只可惜那冠玉般的俊面上,肉色顯得慘白,神情顯得陰沉,透著神秘、詭異!
而且,那雙目光也太以犀利,犀利得令人見了不舒服,被他看一眼,會打心底裡冒寒氣,毛骨悼然,渾身打哆嗦!
黑衣文士神色冷峻木然,望著慕容繼承逝去處,唇邊倏地浮現一絲極其輕微的得意笑意。
須臾,又轉望古寒月逝去處,唇邊那絲輕微笑意轉濃,且更透現出冷酷、狠毒意味。
但剎那間,這令人望而生懍的笑意盡斂,一聲冰冷輕哼,身形隨風飄起,鬼魅般一閃而沒。
折劍莊內,仍是一片黝黑,一片寂靜,寂靜得如同死域一般。
驀地裡,一條巨大黑影掠空疾射而至,直落畫廊東端,畫廊東端左側,就是巨靈劍客武維揚那間雅緻潔淨書房。
這時,兩扇房門緊閉,書房內暗無燈光,不聞一絲聲息,當然沒有聲息,因為巨靈劍客死了已多時了。
巨大人影甫一落地,便輕聲發話:“武老大,古寒月來了,點燈吧!”
竟是鐵面神駝去而復返。
古寒月他又來幹什麼?
他明知武維揚已死在慕容繼承掌下多時,怎麼還要武維揚點燈?死人如能點燈,那可不成了奇聞了?
八成兒,這位鐵面神駝有點神智不清!
可不是?聽!
書房裡哪有一絲動靜?
當然仍是黑漆漆的,沒人點燈,除非武維揚陰魂不散。
顯然地,古寒月一怔,他又輕聲發話。
“武老大,是我,古寒月!”
是誰也不行,書房內仍沒動靜,還是一團黑。
本來嘛!他又不是茅山老道,他怎能讓死人起來點燈?
這位鐵面神駝可也真是……
兩道懍人冷電熠熠閃射,古寒月飄身上前,暗凝真力,舉手微按書房門。
看情形,他是要震斷門後那根門閂。
但,兩扇書房門砰然向內打開,夜深人靜,聲響傳出老遠。
門哪兒拴了?不過是虛掩上的。
古寒月毫不猶豫,閃身而入。
就是伸手難見五指,書房內的一桌一椅都休想瞞過他那雙能黑夜視物、明察秋毫的神目。
只一眼,他立刻心神猛震,訝然欲絕,愣在當場。
他看見桌旁地上躺著個人。
這個人,正是巨靈劍客武維揚!
武維揚本就死在慕容維承掌下多時,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這,只有古寒月心裡明白!
不,還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此刻正躺在地上的武維揚!
突然,古寒月身影疾閃,直掠桌前,點上了燈。
立時,書房內一片光明,這下看得更清楚了。
鬚髮蒼蒼的巨靈劍客武維揚,仰面向天,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口半張,雙目暴睜。
古寒月身形一陣顫抖,彎下腰去,伸手—探鼻息,鼻息已絕,再摸摸那張老臉,觸手冰涼。
分明,已死了多時了!
古寒月懷著駭凜心情,收回了顫抖的手,鬚髮俱張,緊閉著嘴,臉色剎那數變,呆呆愣立。
這是怎麼回事?
不錯,慕容繼承是親手殺死了武維揚,而且親眼看著武維揚倒下去的,但,那是假的,是一出只瞞著慕容繼承一人的假戲。
慕容繼承是發了掌,而且掌力七成。可是,那一掌沒發,全被古寒月在外面暗中以獨步宇內,所向無敵的兩儀神罡,消解於無形。
武維揚身形顫抖,應掌而倒,那是他做作逼真。
然而,如今這位做作逼真的巨靈劍客,竟真的死了!
這是怎麼回事?
莫非,兩儀神罡失了靈,失了效?
這絕不會,古寒月他有自信。
莫非,他用的功力不夠?
也不會,事關重大,古寒月不敢大意,兩儀神罡他用上了八成,八成兩儀神罡,足夠消解那七成掌力。
莫非,他功力不及慕容繼承?
更不會,老和尚說過,他如今一身功力已與那宇內第二人的九妙秀士百里相不相上下,克制慕容繼承已綽綽有餘,這不是兒戲,老和尚斷斷不會騙他,那麼,是另外有人趁機加害?
古寒月神色凝重,巨目暴射寒芒,彎腰揮手,劃開了武維揚的衣扣,前胸,一隻烏黑掌痕赫然入目。
剎那間,這一想法,又被推翻。
一點不錯,這種掌力正是慕容繼承那特有的“恨天掌力”。
這,說明武維揚是死在這種掌力之下。
致命的既是這種掌力,那就等於說人是死在慕容繼承之手。
推翻了他最後一個想法,前面三個想法自然成立,只是尚無法肯定是其中哪一個而已。
也就是說,武維揚間接的死在他鐵面神駝之手。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這份歉疚,夠人受的。
古寒月身形劇顫,嘴角滲血,伸出兩指、顫抖的手,準備為這位故人合上眼皮。
但就在這時,驀地裡,他霍然旋身,面對門外黝黑庭院,沉聲發話:“哪位朋友夜臨折劍莊?何不進來談談?”
門外,黝黑庭院中,響起了一個蒼勁的話聲;“我,化子,還有瞎子、聾子!”
三個!宇內頂尖高手,風塵怪客,難纏人物:“一窮雙殘”!
古寒月威態一斂,尚未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