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老和尚搖頭淡笑:“老衲不敢,不過,老衲所說皆屬事實,確是為小施主著想!”
黑衣人目中寒芒暴射,身形一陣輕顫:“大和尚,我無傷人意,你有逼人心,這是你自取其辱,可莫怪我心腸太硬,下手絕情!”
老和尚笑道:“本來是老衲要小施主試的,小施主都有憐憫之心,老衲身為出家人,又怎能沒有?小施主……”
“大和尚!”黑衣人突然仰首怒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大和尚具有怎麼樣的挨打本領.站穩了!”
倏拾右掌,劃半弧,輕飄拍出。
老和尚一笑說道:“這才是!”
不閃不躲,更不還手,任憑掌力襲上身來。
一掌拍出.黑夜人隨即沉腕收掌.不料剎那間,他身形猛震,臉色大變,右掌停在腰際,放不下去了。
老和尚泰然安詳,冷笑而立,那當者披靡、所向無敵的—掌,竟像是泥牛入了海,無影無蹤,不見絲毫反應。
別說是沒能拂動老和尚一片衣角.便是連老和尚那部頷下銀髯,也沒能動它一根,當真是失了效、失了靈。
老和尚目光深注,淡然笑道:“小施主,如何?老衲可曾欺人?”
黑衣人身形機伶一顫,駭然失聲:“大和尚,難不成你練成松柏不凋、金剛不壞?……”
老和尚笑道:“老衲不懂什麼松柏不凋、金剛不壞,也沒那麼大造化,只知道這挨打的本領,高人一等,舉世無雙!”
黑衣人臉色連變,一時不語。
老和尚淡笑又道:“怎麼樣?小施主如今可信老衲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強中自有強中手之語,師門神掌也不是不可克制的神功絕藝……”
黑衣人目中突射寒芒,陡挑雙眉,道:“大和尚,你該知道我未盡……”
“老衲知道!”老和尚笑道:“老衲知道小施主功力僅發六成,未盡全力一擊!”
黑衣人臉色再變,猛抬右掌,但倏地,右掌又無力垂下,身形一陣輕顫,搖頭一嘆,悲笑說道:“大和尚,不試也罷,十九年備嘗艱辛,忍辱含垢,若練絕藝,只盼能天下第一,盡誅仇敵,卻不料這身引為傲的功力,難動人一片衣角,技不如人,夫復何言?還有何顏面逞強再試?……”
自嘲一笑,住口不方言。
老和尚神情一震,面上如飛掠過一絲不忍之色:“小施主可願聽老衲一言?”
黑衣人傲骨全消,豪氣盡斂,有氣無力地道:“大和尚,你說吧!”
老和尚目光深注,道:“小施主師門絕藝,的確是當者披靡,所向無敵……”
黑衣人身形一陣劇顫,啞聲說道:“大和尚……”
“小施主,請聽老衲說完!”老和尚截口說道:“不過,放眼天下,卻有三人應該除外……”
黑衣人一震說道:“大和尚,都是誰?”
老和尚道:“一位是十絕書生慕容檀越,一位是南海紫竹林避塵庵的三音神尼,最後一個,便是老衲……”
黑衣人道:“大和尚,那麼,應該只有兩位!”
老和尚未予理會,接著說道:“險此三人,小施主憑一身師門絕藝,當可縱橫宇內,睥睨武林,打遍天下無敵手!”
黑衣人道:“大和尚,該是兩位!”
老仍未答理,道“老衲之所以一再激使小施主出手,並無意打擊小施主豪情壯志,復仇雄心,只不過上秉佛旨,本出家人一念之慈悲,略抑小施主仇恨暴戾之氣,以期小施主多體天心,少造殺孽……”
黑衣人截口道:“大和尚,你知道我仇人有多少?”
“阿彌陀佛!”老和尚道:“老衲不敢阻攔小施主報仇,但卻奉勸小施主手下情留三分,莫過過殘酷狠毒,也請找那罪魁真兇,莫傷無辜!”
黑衣人咬牙說道:“大和尚,牽涉其事者,哪一個不是罪魁真兇?”
老和尚道:“應該有個主謀之人!”
黑衣人道:“大和尚能告訴我,誰是主謀之人?”
“阿彌陀佛!”老和尚佛號高宣,道:“老衲不能!”
“是嘍!”黑衣人道:“那麼盡誅仇殘凶,怎可謂之多傷無辜?我的仇人為數極多,大和尚你叫我又如何少造殺孽?”
老和尚白眉微軒,剛要說話。
黑衣人一聲悲嘆,又道:“我之身受,大和尚知之甚明,以暴還暴,以毒攻毒,我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人欠我半斤,我索還八兩,大和尚為何偏要我手下留情三分,偏說心腸太毒攻毒……”
老和尚道:“老衲是為小施主他年後福設想。”
黑衣人道:“我只知報仇雪恨,不在乎什麼他年後福。”
老和尚道:“只怕小施主他年更會自食其惡果。”
黑衣人道:“一旦殘凶盡除,血仇得報,我不惜血濺橫屍,粉身碎骨!”
老和尚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令尊只有小施主這麼一個後人。”
黑衣人身形一震,道:“大和尚,你要我愧對恩師,羞見先父?”
“老衲不敢!”老和尚道:“但令尊、令叔也不希望小施主為他二位多造殺孽,多增罪愆!”
黑衣人道:“大和尚,你怎知道!”
老和尚道:“小施主,你又怎知道?”
黑衣人道:“這是必然的道理,他二位身受太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