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禪房中,由外內望,床、椅、桌,幾外,別無長物,隱隱地,飄散出一片檀香氣味。
床上,此時正躺著一個滿身血漬的佝僂黑衣老者,他兩腿已斷,雙目已眇,斷腿處肉色煞白,血已不再外流。
一雙巨目,也只剩下兩個紫黑的窟窿,看上去,異常可怕!
佝僂黑衣老者就這麼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
除了床上的佝樓黑衣老者外,淨室內,似乎沒有別人。
過了一會兒,黑衣老者的佝僂身形,突起一陣極其輕微的抖動,顯然,他醒過來了,可未開口。
抖動雖極其輕微,也末開口說話,但已驚動了別人,那淨室中不見蹤影的第二個人。
只聽一個祥和、蒼勁話聲,劃空響起:“阿彌陀佛,檀越終於醒了,既能復甦,那便性命得和,傷勢有救,老衲敢為檀越賀!”
佝僂黑衣老者身形猛震,雙手疾按床邊,就待坐起。
適時祥和、蒼勁話聲又起:“檀越身體、真氣,兩受重創.此時不宜起坐,不必多禮。頭、腿八處穴道已被老衲封閉,請躺著說話好了。”
佝樓黑衣老者微微仰起的身形,又復躺下,張口發話,有氣無力,說道:“大和尚,你不該救我!”
祥和,蒼勁話聲說道:“螻蟻尚且偷生,老衲不懂檀越何意?”
佝樓黑衣老者道:“大和尚不知事情輕過,否則當不至……”
“阿彌陀佛!”祥和、蒼勁話聲低誦佛號說道:“檀越錯了,老衲不但盡知事情經過,而且詳悉前因後果!”
佝倭黑衣老者道:“那麼,大和尚就不該……”
“檀越又錯了!”祥和、蒼勁話聲說道:“天意如此,檀越已盡心盡力,何疚之有?多年來,檀越付出的也夠多了,何況當時眾寡懸殊,情勢難為,而慕容施主無心加惠,得輔十年,老檀越終生為奴,誓死報恩,義行已足動天,應得無窮後福,……請恕直言,老檀越生平殺孽過重,若非侍人助善十年,行感上蒼,施主恐已應了此劫,老衲縱有回天之力也無可……”
佝僂黑衣老者截口說道:“大和尚……”
“請聽老衲說完!”祥和、蒼勁話聲說道:“老檀越,你的心意老衲十分明白,我再奉告一事,慕容夫人及公孫夫人並未遭難,且逢凶化吉,已各為高人所救……”
佝僂黑衣老者身形霍然仰起,顫聲急問:“大和尚,此話當真?”
祥和、蒼勁話聲說道:“老檀越當知出家人不打誑語!”
佝僂黑衣老者強撐的身形突然躺下,猛起劇顫,鬚髮皆動。
祥和、蒼勁話聲一嘆說道:“老衲說句不該說的話,老衲及那兩位高人,均不該出手施救,救了老小五命,害了無數生靈.這一念不忍,勢將為宇內武林帶來無邊血腥,空前浩劫,……”
佝僂黑衣老者聽若無聞,自顧發問:“大和尚,此處是少林抑或峨嵋?”
祥和、蒼勁話聲道:“佛門廣大,到處皆淨土,豈只少林、峨嵋才有出家人?”
佝僂黑衣老者又問:“那麼……”
祥和、蒼勁話聲道:“老衲只能奉告,此處是僻野深山一古剎!”
看來,老和尚不願說明!
佝僂黑衣老者道:“大和尚總該有個法號,上下如何稱呼?”
祥和、蒼勁話聲說道:“檀越知道老衲是個佛門中人就行了!”
佝僂黑衣老者道:“佛門中人單少林一寺即已近千,將來報恩將找何人?”
祥和,蒼勁話聲笑道:“那老衲越發地不敢說了,老衲適才說過,老衲本不該出手施救,如是,有何恩可言?檀越……”
佝僂黑衣老者截口說道:“大和尚出家人,忍心讓我這瞎眼人……”
祥和、蒼勁話聲說道:“檀越當真要問?”
佝僂黑衣老者說道:“大和尚何必明知故問?”
沉默了一會兒,祥和、蒼勁話聲才道:“檀越難道不覺得老衲口音似曾相識?”
佝僂黑衣老者默然不語,突然,身形疾挺:“大和尚是說昔年‘金頂’……”
祥和、蒼勁話聲接道:“檀越好記性,終於想起來了!”
“那麼……”佝僂黑衣老者又復躺下,激動說道:“古寒月福緣深厚,畢生榮寵了!”
祥和、蒼勁話聲說道:“彼此皆非世俗中人,老檀越何作是語?”
佝僂黑衣老者道:“大恩不敢言謝,古寒月有生之年必有一報,如今,可否請大和尚示知古寒月主母二位為哪兩位高人所救?”
祥和,蒼勁話聲說道:“老衲僅知仲孫夫人為‘三音神尼’所救,至於慕容夫人究竟為哪位高人救去,卻是不甚了了!”
佝僂黑衣老者身形一震,道:“那麼,大和尚怎知古寒月主母未曾遇難?”
祥和、蒼勁話聲說道:“老衲在賀蘭山下遇見三音神尼,據三音神尼說,她曾見一身手高絕、功力不在她之下的人影由半空中接住慕容夫人,然後如電逝去!”
“謝天謝地……”佝僂黑衣老者顫聲說了一句,繼又問道:“那血盟十友呢?”
祥和、蒼勁話聲道:“遍尋三位屍體不見,懷著驚疑心情走了!”
佝僂黑衣老者欲言又止,默然未語。
祥和、蒼勁話聲又道:“老檀越可是怪老衲與神尼不該……”
“古寒月不敢!”佝樓黑衣老者道:“只是古寒月不明白大和尚為何竟容這些惡魔存在人世,繼續荼毒生靈,為害武林,這豈非……”
“阿彌陀佛!”祥和、蒼勁話聲法號高宣,道:“檀越錯了,廿年後自有除魔衛道人,老衲與神尼若下手誅惡,試問檀越與幕容、仲孫兩家血仇找誰去報?冤冤相報,本非出家人所願,無奈天意如此,老衲不敢悖天行事!”
佝僂黑衣老者一驚,道:“古寒月知道了,大和尚雅量海涵!”
祥和、蒼勁話聲道:“好說,老檀越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