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
關心人看得清楚,可是他竟不怕這懍人目光,笑了笑道:“老弟,行了,我看穿了你,如今我敢斷言,老弟你必是武林中人,而且一身武學甚是驚人!”
黑衣少年很平靜,淡笑道:“關兄想必也會武!”
“我?”關心人大笑說道:“讀書材料,先父曾有意要我經商,可是我手不離算盤,俗不可耐的生活,務農乾脆就這樣混下去了!”
敢情,他士、農、工、商,樣樣
黑衣少年也笑了。
關心人笑聲一斂,突然壓低了聲音,道:“老弟,讓我大膽的猜一猜,老弟九成九是那獨臂劍客朝夕防備的一類人物,對麼?”
黑衣少年臉色一變,尚未接話。
關心人臉色一整,緊跟著說道:“老弟,咱們是鄉親,我可是誠心交你這個朋友!”
黑衣少年威態一教,默然不語。
關心人眉梢微桃,道;“老弟……”
黑衣少年一笑接道:“關兄明眼人,何必一定要我說?”
“說得是,老弟!”
關心人誠懇之情形於色,郝笑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黑衣少年目光深注,道:“關兄似乎話中有話?”
關心人默然未答,沉吟良久,才抬眼說道:“老弟,能在這裡碰上鄉親,能結交你這位非常人物的武林朋友,我值得,今兒個我是豁出去了……”
舉杯痛欽,“叭”地一聲,放下酒杯,臉上,沒有一絲兒笑容,有的卻是一片凝重、義憤,接道:“不錯,老弟,郝百通是附近幾個縣城婦孺皆知的大善人,荒年放賑,嚴冬贈衣,天下的好事,都讓他一個人做盡了,可是,老弟,天下的壞事,可也讓他一人給做絕了,表面上一派仁義道德,骨子裡……唉,不說也罷,提起來我就恨,恨我這個虛有其表的鬚眉男子漢,昂藏七尺軀,百無一用是書生,書生雖有一腔正義,不畏邪惡,不屈於威武,但到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心眼通天,一手掩盡天下人耳目,有心無力,動不了手!”
一仰脖子又是一杯酒,他是拿酒出氣,拿酒洩憤。
也許因為酒意,雙目有點紅,略一沉默,又道:“老弟,別問我他那暗地裡的所作所為,這一言難盡,我也不敢說,說了不但沒人相信,恐怕會引起公憤,招來橫禍,老弟這一趟要是有把握,那不用說,要是沒把握我奉勸老弟還是再忍忍,由哪兒來,回哪兒去,埋劍堡可不啻龍潭虎穴,進去了,恐怕很難活著出來……”
黑衣少年眉宇間煞氣浮動,淡笑地說道:“他既然一手掩盡天下人耳目,別人不知,關兄又是如何……”
關心人慘笑說道:“老弟敢是不信?”
黑衣少年剛耍答話。
關心人已然慘笑著又道:“老弟若問我怎麼知道,我可以告訴老弟,關心人便是受害人之一,只為了幾百兩銀子的借款,家貧償還不起,關心人雙親便慘遭殺戮,舍妹亦被搶入埋劍堡作為抵押。”
舉袖拭淚,舉杯痛飲,接道:“為救舍妹,關心人曾到處借貸,籌資還債,去年春天好不容易湊足了一千兩銀子,連本帶利償清了所欠,贖回舍妹,豈料,贖回來的,只是舍妹的一具棺木,原來舍妹早已被那郝百通老狗逼死了……”
強忍心酸悲憤熱淚,又慘然一笑,道:“老弟,這就是我為什麼知道的道理所在!”
黑衣少年沒說話,但神色看上去好不怕人。
默然片刻,關心人又道:“老弟,咱們是鄉親,我還是那句話,有把握為世除害,沒把握,你多忍忍,否則螳臂擋車,暴虎憑河……”
黑衣少年倏然、斂懾人威態,淡然笑道:“多謝關兄,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推杯站起,接道:“我已不勝酒力,打擾酒興,至感不安……”
關心人跟著站起,一把抓住黑衣少年雙手,道:“怎麼,老弟要走?”
黑友少年點點頭。
關心人沒挽留,略作沉吟,道:“老弟住哪兒?”
黑衣少年道:“南街八方客棧!”
關心人鬆了手,道:“好吧,那麼老弟請先行一步,晚間我再去拜訪!”
黑衣少年沒多說,告辭而去。
臨出門、塞了一錠銀子在夥計手中,而且關照夥計,兩桌一塊兒算,歸他!
黑衣少年走了。
望著黑衣少年背影,關心人臉上突然浮現一絲詭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