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
黑衣少年皺了皺眉,道:“姑娘為什麼不走?”
黑衣人兒道:“我非回答不可麼?”
這……
黑衣少年一怔,隨即說道:“自無不可,答不答在姑娘,我不敢強人所難!”
說完,逕自轉向烏良。
顯然,找了沒趣,碰了一鼻子灰,他想結束這段接下去必然不會愉快的談話,他忍了!
豈料,姑娘她卻不願就此算了。
黑衣人兒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我為什麼要走?”
是啊?人家為什麼要走?
黑衣少年又一怔,道:“不為什麼,走不走但憑姑娘!”
雖然接了話,可仍沒有說下去的意思。
無如,姑娘她仍不願放鬆,她道:“那你為什麼要問?”
對啊!既然走不走隨人家,問個怎地?
黑衣少年又一怔,道:“滿樓酒客都走了,獨姑娘未走,我是,我是……”
是什麼,他吞吐了大半天,沒能說上來。
黑衣人兒代他接了下去,道:“是什麼?是奇怪?還是不信我有這麼大的膽?”
該兩者都有點兒。
黑衣少年道:“我是奇怪……”
黑衣人兒截了口:“沒什麼好奇怪的,別把女孩兒家都看成那麼膽小,有時候,某些地方,她們能愧煞鬚眉!”
有理,古往今來,例子比比皆是,不勝枚舉。
黑衣少年陡挑雙眉,但目光一觸那無限美好的背影,那一頭烏油油的秀髮,他又忍住了。
黑衣人兒卻步步進逼:“再說,武林中本來就是一個難免廝殺,動輒流血的世界,這種場面,我見過不在少數,聽過也不在少數,沒什麼了不起的!”
這敢情好,原來她根本不在乎!
黑衣少年笑了,是無可奈何的笑,笑了笑,轉過了身。
豈料,黑衣人兒又進逼一句:“何況,‘願留下的,只管放心吃喝’,這話是你閣下說的,你問我為何不走,豈非問得太以多餘?”
不錯,這話是他自己說的。
黑衣少年那冰冷的玉臉上,倏地掠上一片飛紅,霍然轉身,陡挑雙眉,目中怒閃寒芒。
但,只一眼,他又威態盡斂,煞氣俱消,略一沉默,道:“姑娘,女孩兒家不該那麼厲害,那麼得理不饒人……”
“那麼!”黑衣人兒又截了口,道:“你承認理缺了?”
黑衣少年挑了挑眉,毅然說道:“承認就承認,我不是不講理的人!”
“既講理就好辦!”黑衣人兒淡淡說道:“女孩兒家不該這麼厲害,不該那麼得理不饒人,聽閣下語氣,似乎認為男人家就該,是麼?”
黑衣少年一怔,道:“我沒那麼說!”
“沒這麼說就好!”黑衣人兒道:“以後說話當心點,別把男人家看得太了不起了!”
這句話帶著點兒教訓口吻。
黑衣少年他幾曾聽過誰的這種話?但是,他竟聽了這位甫自邂逅,猶不知姓名的黑衣人兒的。不知道為了什麼,這,令人難懂。
他搖了搖頭,又轉身走向烏良,
黑衣人兒這回沒有說話。
黑衣少年接近五尺住步,只一抬掌,地上烏良倒飛入手,手一鬆,砰然一聲又把他摔落樓板上。
敢情,他是拿烏良出氣!
烏良是早已軟了半截,嚇癱了,碰到了這位煞星,他知道會有如何的後果,至此,他才悶哼了一聲。
黑衣少年冷冷一笑道:“烏良,我沒工夫跟你多囉嗦,我仍是那句話,不說出賈玉豐躲往何處,你就別想活著走出這金陵第一樓!”
烏良面無人色,囁嚅道:“少俠,我可只是給甄三爺看家的……”
仍是“甄”三爺。顯然,他一時改不過口來。
黑衣少年冷笑說道:“我知道,他不會不要這得來不易的產業!既留下你看家,臨走時,不會不告訴你他上哪兒去了!”
烏良搖了搖頭,一副可憐相:“烏良不敢欺騙少俠,甄三爺委實沒有……”
黑衣少年冷然說道:“他留下你,只是為了看家麼?”
烏良點了點頭。
黑衣少年冷哼一聲,道:“恐怕另外還交給你一項使命,要你隨時注意他幾個仇家,什麼時候尋上門來吧?”
烏良機伶一顫,連忙搖頭說道:“少俠,烏良何來天膽,這冤枉……”
黑衣少年又一聲冷哼,道:“你當真不知道?”
烏良點頭如搗蒜,道:“烏良當真不知道!”
黑衣少年冷冷一笑,道:“那麼,一旦有了什麼事兒,你如何跟他聯絡,通風報信,你又找誰?”
烏良一震,尚未答話。
黑衣少年玉面一沉,厲聲道:“我再提醒你一句,既落在我手中,你自己明白會有什麼後果,要想活命,最好別逞英雄、充硬漢,你既是武林中人,就該聽說過‘一指搜魂’、‘萬蟻齧心’這兩種霸道手法,我言盡於此,你說是不說?”
“一指搜魂”、“萬蟻齧心”,凡是武林中人,沒有不知道的,黑煞神當年也曾獨霸一方,功力不俗,怎會沒聽說過。
別說是血肉之軀的人,就是鐵打金剛,銅鑄羅漢,也經受不住那片刻煎熬。
烏良魂飛魄散,心腿欲裂,卻垂首不語。
黑衣少年唇邊浮現一絲令人寒慄的冷酷笑意:“烏良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烏良仍低著頭,不說話。
黑衣少年陡挑雙眉,目中暴射寒芒,冷冷一笑道:“好一副硬骨頭,我倒要看看你是鐵打的金剛,還是銅鑄的羅漢!”
話落,一指點下。
黑衣人兒穩坐不動,連頭都沒回。
烏良猛然抬頭,駿極失聲驚呼:“少俠手下留情……”
黑衣人兒突然一聲冷笑。
黑衣少年沉腕收指,聞冷笑—-怔,抬眼凝住:“姑娘冷笑什麼?”
黑衣人兒仍沒回頭,淡淡說道:“這就是大男人!”
不錯,沒骨氣,的確替昂藏七尺的鬚眉男子丟人!
黑衣少年陡挑雙眉,揚掌就要劈下。
“殺不得!”黑衣人兒適又淡喝:“殺了他,你就別想再找那要找的人了!”
黑衣少年一震收手,簡直哭笑不得:“鬧下……”
“怎麼?”黑衣人兒似乎永遠不讓他多說,截口說道:“我笑他關閣下什麼事?天下的昂藏鬚眉男子漢,可不一定就是你,我可也沒要你殺他!”
敢情,又是一個釘子!
黑衣少年挑了挑眉,一語不發,轉注烏良。
烏良機伶一顫,倏然恪笑:“秦淮河中,有艘特大樓船……”
黑衣少年勃然變色,厲叱況道:“匹夫,死在眼前,你還敢……”
黑衣人兒突然插了一句:“你怎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
不錯,這誰也不能斷言。
黑衣少年一怔住口,轉望那無限美好的背影,紅著肪,冷笑說道:“好,難不成你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黑衣人兒答得好:“我不知道,你何妨再問問他。”
黑衣少年冷哼一聲,收回目光。
烏良沒等他開口,已又慘笑道:“實話,我是說了,少俠不信,我莫可奈何!”
黑衣少年又挑了挑眉,目光又投向了姑娘,冷冷說道:“這就能證明他說的是實話?”
黑衣人兒道:“你在跟誰說話?”
黑衣少年道:“你說得好,除了烏良,此處已沒別的酒客!”
“好沒規矩!”黑農人兒輕叱說道:“對人說話,連個稱呼都沒有麼?”
黑衣少年一張玉面漲得通紅,無辭以對。
本來是,失禮的是他,沒理的也是他。
對人家一個佔了理的姑娘家,他能如何。
只有啞巴吃黃連,忍了!
黑衣人兒冷冷一笑,道:“你閣下又怎能證明,他說的不是實話?”
黑衣少年面上紅潮漸退,目中寒芒一閃,冷冷道:“我不能證明,不過,我不會傻得輕信這一丘之貉……”
“聰明!”黑衣人兒冷冷笑道:“既聰明就該自己找,對人家發什麼狠?這似乎算不得什麼英雄,既不信他,又何必問呢?”
看來,這姑娘詞鋒犀利,似乎句句是理!
黑衣少年一怔,再度啞口,好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