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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病危

  賀作舟的惱怒是在方伊池的預料之外的。

  他以為賀六爺會想要孩子,畢竟連他自個兒,都對有個後代存著一兩分希冀。

  哪怕他不會教,哪怕他壓根兒不會做爹。

  不過仔細想想,賀作舟以前就對他想要懷孩子幫忙爭家產的念想抱有極其抗拒的態度。

  方伊池那時候滿腦子報恩,不太理智,如今反思,也覺得當初的想法不對。可現在他們成了婚,喜宴都辦完了,懷孕生子爭家產是順理成章的事。

  他才不信六爺那套心疼他的說辭。要是真心疼,在床上怎麼不輕著點疼他?

  賀作舟和方伊池目光短暫一觸,就知道這鳳凰又想歪了,於是恨鐵不成鋼地抬手,擺明瞭要執行家法。

  方伊池這會兒最不怕的就是家法,他把衣扣一扯,露出滿是吻痕的脖頸:“先生,您扯呢!”

  賀作舟可不就是瞎扯嗎?

  卻又不是真的瞎扯。

  他喜歡方伊池,喜歡在床上疼他,自然對小鳳凰的肚子有那麼幾分任何人都理解的期待。

  但是賀作舟心裡更多的是顧慮。

  賀老爺子有過男妻,那個人平日裡看上去身體不錯,生了賀老六的姐姐以後,忽而迅速消瘦。醫生說是生產時被冷風吹了的緣故,賀作舟時至今日還是覺得和懷了孩子有關。

  賀作舟擔不起這個風險,他想要的是跟方伊池過一輩子,這裡面有沒有孩子,其實並不算特別重要。

  如此一想,就算以後都不進到最裡面,也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開了葷的小鳳凰能不能忍。

  方伊池當然不能忍。他當晚就察覺了賀六爺的意圖,氣得默默垂淚,翻身拿背上的鳳凰對著賀作舟,還用被子在兩人之間隔出一條“河”。

  賀作舟在方伊池的“威逼利誘”下,很快服軟,滿足了雙方的欲望。

  那時已是清晨時分,窗外透進來濛濛的天光,方伊池把汗津津的手臂從被子底下伸出來,嫌賀六爺身上熱,自個兒滾到床邊沿,邊透風,邊說:“先生,您……您不必想這麼多,我喜歡您,您也喜歡我,我不擔心,您也不要擔心。”

  他沒把事情說透,賀作舟卻能懂。

  “多大點事。”方伊池嘟嘟囔囔地打著哈欠,“懷就懷了,您疼我,我什麼也不怕。”

  賀作舟躺在方伊池身邊,既納罕自個兒少見的優柔寡斷,又折服於小鳳凰乾乾淨淨的愛。

  像眼清澈的泉,上頭連片落葉都不曾飄落。

  而方伊池把所有乾淨的愛都傾注在了賀作舟的身上,發現這一點的賀六爺難免有些措手不及。他原以為方伊池對自個兒依賴大於喜愛,畢竟當初他們在一起的契機擺在那裡,身份的差距也橫在那兒,賀作舟從不奢求不懂情愛的鳳凰能徹徹底底地開竅,卻不料還不等他費勁兒,鳳凰就已經對他敞開了心扉。

  情愛的滋味太過美好,賀作舟有些飄飄然,轉身摟著困頓的鳳凰又糾纏到了大中午。

  他倆過得快樂,一直住在北平城裡的方均南是一點兒也不快活。

  南方的方家底蘊雖比不上賀家,但是商人重利愛面兒,最不能忍的就是自家的少爺去當旁人的男妻,就算方伊池嫁的是四九城裡有頭有臉的賀六爺,消息傳回去,也引起了軒然大波。

  首先是方伊池的親爹方正北,據說直接氣病了,還連續拍了好幾封加急電報,要求方均南無論如何也得把方伊池帶回去認祖歸宗,至於這門親事,方家人肯定是不認的。

  其次是方正北的原配,知道方伊池被找到以後,發了瘋似的找自己的女兒。

  這件事賀作舟沒讓方伊池插手,而是直接帶方均南去了療養院,方伊池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如何交流的,但是方均南再也沒有提過方伊靜的事。

  大家族內的關係向來複雜,賀作舟偶爾和方伊池提到,寥寥幾語,他都能聽出方均南對他爹的原配的不滿。

  按照賀作舟的話說,就是“閑的”。

  “你爹估計是想讓你回去爭家產。”賀作舟說這話的時候,方均南已經第四次被方伊池擋在北廂房外面了,“他腿沒瘸,肯定能繼承家產,但是現如今他再想有點什麼作為,就要找個身體健全的兒子回去撐著。”

  “他原配不是又生了個兒子嗎?”方伊池叼著筷子,巴巴地等著先生給自己剝蝦。

  “才十三四歲,不當事。”賀作舟把蝦遞到小鳳凰唇邊,看他鼓著腮幫子嚼,忍不住用指腹擦他的唇角,“哪像你,四九城的方老闆,厲害著呢。”

  方伊池噎了一噎,挑眉小心翼翼地瞥了六爺幾眼:“您……您曉得了?”

  他最近跑了太多回平安飯店,六爺從司令部回家的時候都順路接他回家,但賀作舟從未細問,方伊池也就沒主動說。

  現在事情攤在了明面上,方伊池從懷裡躊躇地掏出個帳本,遞到賀作舟手裡:“六爺,錢不多,但都是我的心意。”

  賀作舟早已猜到方伊池最近在做什麼,但真的摸到帳本,還是被小鳳凰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您別不要。”方伊池怕賀作舟不收,又把帳本往六爺懷裡推了推,“飯店……飯店沒什麼穿旗袍的服務生了,這是乾淨的錢。前頭鐵路的事情我幫不上忙,只能做這些。”邊說,邊垂著腦袋戳碗裡的米飯粒兒。

  片刻後,方伊池感覺到頭上一熱,賀作舟竟然真的把帳本收下,還揉了揉他的腦袋。

  “先生!”小鳳凰的眼睛亮了,飯也不吃,直接拱到賀作舟懷裡,摟著先生的脖子眷戀地磨蹭,“我還能賺更多的錢,您都收著,好不好?”

  “好,收著。”賀作舟托著他的屁股,直接把人抱上了床。

  方伊池脫衣服的時候,忍不住犯嘀咕:“先生,咱倆最近次數有點多。”

  說完,屁股就挨了一巴掌。

  賀作舟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不要了?”

  “要,”方伊池把小褂脫掉,掀開被子,光溜溜地拉著賀六爺的手,“要呢。”

  方伊池說要,賀作舟自然不會再收手。兩人鬧到大半夜,方伊池困得眼皮子睜不開了,房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賀作舟猛地起身,拎起衣服,直接走過去問了句:“萬祿?”

  “六爺,”門外果然是萬祿,“前邊的緊急軍報。”

  “好。”賀作舟已經系好了紐扣,見方伊池迷迷糊糊地抱著枕頭打擺,繃不住笑了,“睡吧,我等會兒就回來。”

  “先生,我等你。”方伊池聽話地倒回了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翻了幾個身,拱到了床裡側。

  賀作舟被他的小動作惹得心軟得一塌糊塗,萬祿又叫了一聲,才回神,推門走了出去。

  “爺,您加件衣服。”

  “不用。”賀作舟頭也不抬地接過電報,“等會兒就回來了。”

  跟在一旁的萬祿欲言又止。

  賀六爺掃了兩眼電報,腳步忽然頓住:“去給我拿件衣服吧。”

  “已經拿了。”萬祿抖開搭在手腕上的披風,搭在賀作舟的肩頭,“您現在是去……”

  “司令部。”賀作舟攥緊了電報,走出院子前,再次回頭看了一眼。

  北廂房的燈火已經熄了,賀六爺並沒有遲疑很久,就再次抬腿往外走,只不過走的時候吩咐:“讓萬福留下。”

  “爺?”

  “警衛隊也留下。”

  “爺,這不妥當。”萬祿試圖勸阻,“您離開北平怎麼能不帶警衛隊呢?”

  “我不在北平,警衛隊再不在北平,小鳳凰能鎮得住誰?”賀作舟一錘定音,“甭勸了,就這麼定。”

  說話間,二人的身影已經隱沒在了夜色裡。

  而方伊池一覺睡到自然醒,覺得頭有些沉,中午就喝了點粥,又睡了大半個下午,起身瞧見萬福在院兒裡和警衛員說話,並未在意,等夜色深沉,賀作舟還沒有回來,而北廂房外忽而多了不少穿軍裝的兵哥時,他才意識到不對勁兒。

  方伊池坐在床頭,盯著掛在牆上的結婚證出了會兒神,起身走到門邊喚來萬福:“你們爺呢?”

  萬福不比萬祿話多,卻更加沉穩:“六爺一早就走了。”

  “去哪兒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讓他的心跳驟然加速,一時話都說不利索,“怎麼走的……何時回來?”

  萬福沉吟了片刻,回答得格外謹慎:“事關鐵路,六爺不得不親自去,具體何時回來,還要看談判的結果。”

  也就是說歸期不定了。

  方伊池的身子搖晃了幾下,越發覺得頭疼。他喘了兩口氣,倒不是難過賀作舟的不告而別——自打跟六爺在一起時起,他就曉得身為賀家人,賀作舟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也就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的先生總有一天會不告而別,再在某個清晨或是傍晚,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方伊池大概是賀作舟生命裡唯一的風花雪月,也是唯一的燈火闌珊。

  再說鐵路的事兒耽擱不得,賀作舟能在離開前安排下警衛隊和萬福,方伊池已經很感動了。

  他就是累得緊,大概是和賀作舟折騰得太過火了,身子虛了些,被冷風一吹,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小爺,您歇著吧。”萬福幫方伊池把北廂房的門關上,“六爺走時吩咐了,您哪兒也別去,就待在家裡。”

  方伊池退回屋內,烤著火,被這話氣笑了:“瞎扯,他去個十天半個月,我還真的十天半個月不出門?”

  “我曉得他的意思。”方伊池說完,把纖細的手伸到壁爐前,出神地凝望著跳躍的火苗,“我不會跑的。”

  這是梧桐枝兒給他安的家,他哪兒也不會去。

  站在門外的萬福頓了頓,小聲道:“其實六爺還說了,您要是住不慣賀家,就去外面他給您買的四合院。”

  “……哪兒?”

  “就在後宅胡同,您要是想去看,我明兒一早就開車帶您去。”

  “也行。”方伊池胡亂答應下,想給自個兒找點事做,“我去看看。”

  於是天濛濛亮時,他就起身了,失落地拍拍空掉半邊的床,強打起精神,走到衣櫃邊挑了身灰色的長衫。

  賀作舟給他的狐皮褂子還掛在衣架上,方伊池抬手拿過來穿了。

  萬福還沒來敲門,瞧窗外的光,估計下人都沒起,只有站崗的警衛員還在盡職盡責地巡邏。

  方伊池穿好衣服,自個兒去後頭打了熱水,洗漱完,團在沙發上打盹。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賀作舟推門回來了,可很快他就清醒過來,意識到那只不過是個夢。

  後來萬福來敲門,替他送來了手焐子:“小爺,您現在就去嗎?”

  “嗯。”方伊池不想待在沒有六爺的北廂房,“路過稻香村的時候買點東西墊巴兩口就成。”

  萬福全聽他的吩咐,跟著往屋外走。

  “警衛員不用全跟著我,就愛錢和喜財兩個人跟著吧。”方伊池走了兩步,腳步微頓,“六爺把警衛隊留給我了,他自個兒呢?”

  自然是沒有旁的警衛隊的。

  方伊池鼻子微酸,他狠狠地吸了口氣,把難言的苦悶全按壓在心底,繼續抬腿往屋外走。

  他如今不僅僅是方伊池了,還是賀作舟明媒正娶的賀太太,輸了什麼,都不能輸了氣勢。

  然而他剛走出前院,就撞見了仍舊借住在賀宅裡的方均南。

  方均南相較之前憔悴不少,遇上方伊池,也不再苦口婆心地勸阻,而是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電報:“你爹病危,臨死前想見你一眼。”

  方伊池目不斜視地從方均南身旁走過,走出老遠,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萬福,替我去把那封電報拿過來。”

  “好。”萬福斂去目光中的憂慮,依言拿回了電報。

  方伊池卻不急著看,他讓萬福將它收好,先趕到賀作舟買的四合院,安排人慢慢搬家,最後才回到臥房,讓萬福把電報拿了出來。

  方伊池接過電報的手微微發抖,他並沒有去看電報上寫了什麼,而是用一種平靜到嚇人的嗓音問萬福:“如果我真的繼承了方家的家產,六爺在前頭打仗,是不是可以置辦更多的軍火?”

  作者有話說:現在的小鳳凰已經不是以前的小鳳凰了,大家不用擔心哈……再來求一求海星。快收尾啦,下一章就應該有小小鳳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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