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黎錦和秦慕文自小給小包子吃的東西就比較清淡,就算吃肉一般也都是精心的烹煮好,鮮少直接烤來吃。
故此,第一回 吃到火烤兔子腿的小包子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很想一口氣把兔子腿啃完,但秦慕文不讓他吃那麼快,期間還得讓他喝點蔬菜湯。
到底行路在外,蔬菜也大多都是挖來的野菜,煮好後只有淡淡鹹味,完全不似阿爹煲湯那般好喝。
更不像烤肉那般酥脆多汁,提前用酒醃過,烤的時候就算只灑鹽巴,也自帶一股鮮味。小包子很是喜歡。
不過阿爹這麼說了,小包子也只好照做,喝口湯吃口肉,很是乖巧。
其實對比起黎錦和秦慕文來,小包子更聽阿爹的話。
如果爹爹這麼說,小包子可能就『演技派』的皺著一張臉,奶聲奶氣的說:「湯給爹爹喝。」
但看著他吃飯的人是阿爹,深知他的小套路,包子只能乖乖照做。
吃完後,那位千戶適時的出現,帶黎錦一家人去帳篷休息。
而老五,正蹲在帳篷外默背《芄(wan)蘭》,出自《詩經·衛風》。
將軍府的孩子,雖然主習武,但至少《四書》《五經》也是得會背的,字也得寫的有風骨。
可老五今年才八歲,《芄蘭》都是半年前阿娘催他背的了,在兵營摸爬滾打大半年,他早就把詩經泡到九霄雲外,這會兒哪會記得?
「芄蘭之支,童子佩、佩、佩……下來是什麼啊!」
老五找耳撓腮,老二老三老四一臉的愛莫能助,他們也大半年不學這些東西了,哪裡會記得。
可大哥說了,他最近性子太跳脫,要麼背《詩經》裡他最新學的一首詩,要麼就背《聖諭廣訓》。
不然回去就罰抄十遍。
老五不想抄書,可這倆他一個都記不住。
不過,對比起來,《聖諭廣訓》那玩意兒太拗口,七八歲的老五很不喜歡,反倒是《芄蘭》他還有些印象。
「芄蘭之支,童子佩觿。雖則佩觿,能不我知。」小包子牽著爹爹的手,給他補充道。
這首詩他給弟弟唸過,背過。
老五剛剛躲在遠處見過小包子,這會兒再見到他,一眼就認出來。
他眼睛一亮,「對對對,接下來呢?」
小包子被突然衝到面前的老五嚇得後退一步,半晌,說了倆字:「忘了。」
老五還想再靠前一步,莫子旋叫住了弟弟:「不得無禮。」
若是他不開口,黎錦就得把小包子抱起來回屋了。
老五說:「大哥,你剛剛可沒說不能問別人,泉叔不給我說,二伯又休息了,好不容易有個人會的,你可不能攔著我。」
莫子旋一臉的黑線,沒說不能詢問,但也不是湊到人臉上這問法。
小包子皺皺鼻子,是真的被嚇到了,嗓音裡帶了哭腔:「我真的忘了。」
老五當下就手忙腳亂,「你、你別哭啊。我不過去了,我往後走,你別哭。我認錯。」
黎錦讓小包子先行進帳篷,自己跟管家說這個誤會。
雖然莫子旋身份尊貴,但他到底是個小孩子,黎錦還是更情願跟成年人交流。
管家無比通情達理,說:「希望不要嚇到小哥兒。」
當晚,將軍府五個小少爺住在一個帳篷裡,莫子旋起夜解手,聽到老五睡夢中還在嘟囔『你別哭,我再也不敢了』。
過了會兒,莫子旋回去睡覺,老五又說,『你眼睛可真好看,笑一個給我看看,我就給你表演猴子撈月』。
莫子旋挑了挑眉,憑著月色能看到自家五弟上揚的唇角。
過了會兒,莫子旋原本準備睡了,突然身子一僵,黎叔叔的帳篷和自家挨著,他、他不會能聽到吧?
黎錦能不能聽到老五的夢話,誰都不知曉。
只是後面幾天,都沒再讓小包子單獨出來跟玩耍了。
一行人就這麼奔波了十一日,總算可以眺望到京城了。
不出意外,午時前應該可以進城。
之前趕路時候,管家泉叔偶爾會跟黎錦閒聊,說了些京城街道的風貌。
以免黎錦剛到就人生地不熟的碰軟釘子。
距離城門還有段距離的時候,黎錦也主動提出了脫離將軍府的隊伍。
畢竟他只是來進京趕考的舉人,沒道理直接就傍上將軍府這棵大樹。
管家泉叔也是個明白人,在黎錦的馬車脫隊後,直接吩咐其他人加快步伐,很快就跟黎錦拉開了差距。
老五數次想撩開窗簾看那輛馬車的蹤跡,但都被他家大哥按回去了。
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那小孩叫什麼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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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老給的宅院位置果然不錯,裡面還有將軍府派來的僕役天天打掃。
黎錦一家人午時後進門,每個房間都被打掃的纖塵不染。
黎錦給了車伕幾塊碎銀賞錢,車伕當下就明瞭的拱手:「老爺放心,小的絕對一個字都不往外說。」
「有勞了。」
將軍府買下這院子子的時候很低調,龐老也沒來住過,故此周圍鄰居並不知道屋主的真實身份。
這會兒黎錦拖家帶口搬進來,他們也僅僅是按照禮節前來道賀而已。
黎錦拱手還禮,順便解釋自己的情況:「在下黎錦,字修之。這房子是親戚的,在下來京城趕考,故此暫時借助一年。」
鄰居是私塾的先生,見多了白髮蒼蒼的新科老舉人來京趕考,黎錦這麼年輕的還真的是少見。
他笑道:「巧了,咱們這周圍趕考的舉人很多,你下個帖子,改日大家聚一聚。」
鄰居見黎錦年紀不大,孩子卻已經不小,一個說話做事很是乖巧,另一個雖然尚在襁褓裡,但看起來也到開口叫人的年紀了。
本朝有考中秀才再娶妻生子的慣例,鄰居以為黎錦少年時就考中秀才,對他誇讚了一番。
黎錦笑著解釋:「非也,我是壬寅年的秀才,成家在先,科舉在後。」
「那你的定力可真的讓人佩服了。」
鄰居回去後,深深一想,新搬來的黎修之前年才中秀才,今年就來京城準備會試,這豈不是代表他短短兩年就考中了舉人?!
去年正科,今年恩科,也不知道黎修之是哪一年考中的。
但無論他哪一年高中,這個速度都可以說得上是非常快了。
一家人就這麼在京城定居下來,這裡的物價比寧興府要高了一半,但能買到的東西種類也更多。
牛乳、牛肉、螃蟹等在寧興府基本上看不到的東西,京城都有。
黎錦當天下午只買了些必備的瓜果蔬菜和木柴,剩下的擺件以後再置辦。
傍晚,他又寫了幾封拜帖寄給京城外的書院和文人圈子。
如今已經十月底,算上過年的時間,黎錦最多也只能複習準備三個月了。
其實,真考中了舉人,就不必拘泥於去書院學習。
一般情況下,鄉試前幾會拜自己中舉那年鄉試的主考官為師,進京後就常去師父門下拜訪。
黎錦跟很多普通舉人的情況一樣,沒有拜主考官為師。他唯一的師父還只是教書法的。
但黎錦依然得給京城的文人圈子和書院寄拜帖。
其中也有他自己的考究。要知道,文人都是講究風骨的,之前在府城沒寄拜帖是黎錦的失誤,京城藏龍臥虎,他可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就算人家看不上他一個小小的解元,但自己禮數得周到了。
雖說舉人全國每三年才兩千人左右,可大部分人都是要來參加會試的。
京城的文人圈子對普通舉人還真的是不屑一顧。
果然,黎錦寄出去的拜帖三天內都沒有任何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不說回音,連一點水花都沒迸濺出來。
黎錦鬆了口氣,他此時也樂得清閒。
每日溫書澆花,寫累了出來鍛鍊,偶爾還能看著小包子認真的背書,生活很是美滿。
對他來說,他到京城的目的就是為了參加會試。而不是通過宴會打響名氣結交朋友。
畢竟只有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很難做到知根知底。
所以,這幾日來,黎錦都是在態度端正認真的溫書。
常言道業精於勤,趕路已經消耗太多時間,這會兒黎錦更是督促自己一刻都不可懈怠。
而黎錦不知道,他寄給京城書院的拜帖差點都要被呈遞到山長面前。
倒不是說黎錦的名氣已經在京城發揚光大,原因是負責招生的兩位教諭對『黎錦』此人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
「應該只是恰好同名同姓,這人又跟編撰《蒙學算經》的黎錦來自同一府城,不是真正的編纂者。」
「我覺得就是本人,舉人、寧興府、黎錦、二十二歲,這幾點都符合,不會有差錯。」
「但寧興府那麼遠,學生們大都明年才來,黎錦又是農家子出身,怎麼會有銀錢來京城住幾個月?」
「莫欺少年窮啊,再說,《蒙學算經》和《農桑算經》還有潤筆費呢,別整天把人出身掛在嘴邊。」這位教諭與黎錦出身類似,少年時吃了太多身份不高的虧,一聽別人說出身寒門就沒個好臉色。
另一位教諭知道他的情況,也沒動怒,解釋道:「我並沒有因出身而貶低他,這件事還是等三日後教諭們都來了,再做決斷。」
三日後,京城書院的教諭們圍坐一堂。
他們繼續討論三日前的問題,有人相信這就是本人,而其他人也覺得『黎錦』應該只是同名同姓。
有一位家底豐厚的教諭忽而站起來,說:「大家別吵了,聽我說一句。我確定,我有證據證明,這人就是那兩本書的著者黎解元。」
「什麼證據?」
「我堂兄是將軍府書肆的掌櫃,之前《蒙學算經》和《農桑算經》的潤筆費,將軍府已經派人送到這位黎解元家裡了。」
本來時刻準備反駁這人只是碰巧叫黎錦的其他教諭們:「……」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