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就知道他們會得了消息。”陸千山盤腿坐在炕上，雙手抱元守一，閉著眼慢吞吞的說著，“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不過這去縣城也不是件輕鬆事，他們家是不是打算讓陸廣會去？”

　女鬼紅娟笑道：“主人猜的沒錯，他們今天收拾了不少吃的用的，讓陸廣會明天借了驢車去縣城找主簿。”

　這個事兒也就陸廣會能去做，畢竟總不能讓陸大田折輩兒去給自己孫子家丈人張這個嘴，更不會讓小張氏去，一個女人也帶不了這麼多東西，所以算來算去，還就是陸廣會能接這個活兒。

　但是陸廣會什麼人？姦懶饞滑的滾刀肉，幹活找不到他，吃喝一準衝前面。若是說去縣城沒有油水可撈，他也不會悶頭往前衝。這個活兒備不住還是陸廣會鬧著求來的呢。

　當然，紅娟把那家的事說了一下，果然就是陸廣會求來的。去縣城好處多得很，就算拿不到什麼銀子，但是能混一肚子酒肉啊。

　“這件事我有辦法，你繼續去盯。”

　紅娟福了福身，飄走了。

　這村里的人多，有人恨那陸大田家，自然也會有人去巴結。就算陸廣明做的再低調，紙裡也包不住火。陸千山之前之所以說讓他們低調也只不過是為了安這兩口子的心，省的這倆老實頭再因為這件事著急上火。

　第二天一大早，陸千山拿籃子裝了幾塊昨天晚上做好的山楂糕，跟周氏說了聲就出了門。這時候天剛剛亮，因為不是農忙，天又冷了，平日里起早的人也少了。原本天不亮就都起來忙農活兒的人們還都躺在暖和的被窩裡睡懶覺呢，所以他出了門，這一路愣是沒有看見個早起的。

　陸千山來到一扇木門前，抬手敲了敲門。過了片刻，有男人粗著嗓子問道：“誰啊？這一大早的。”

　“柱子叔，是我，千山。”陸千山道。

　王金柱打開門，喲呵一聲，“山子，你怎麼這麼一大早就來了？”

　陸千山把籃子遞給王金柱，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柱子叔，那籃子裡的東西可是給我錢叔叔吃的。”

　王金柱道：“叫什麼叔叔，叫嬸子。”

　屋里傳出個聲音，溫溫柔柔但是又透著堅定，“叫叔叔，叫什麼嬸子。”

　陸千山只是笑，王金柱苦著臉道：“當著孩子，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說著帶著陸千山進了屋。

　錢明月披了衣服，斜靠在炕頭上。雖然身上蓋了被子，但是仍舊能看出來肚皮圓滾滾的。王金柱跟陸大田家結的仇就是因為錢明月，當初陸家老四陸廣會看上錢明月長得好看，想娶。可是陸張氏是最最看不起哥兒的了，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最榮耀的事就是生了八個孩子，一個哥兒都沒有！

　哥兒那種跟男人差不多的，能有女人金貴？

　所以當初陸張氏沒覺得陸廣會回來跟他說這件事是陸廣會自作主張，而是因為覺得是自家兒子被一個哥兒給勾搭了，於是直接上了錢家的門，在門口破口大罵。

　錢家人丁稀少，上面倆老人，一輩子就生了一個小子一個小哥兒。後來哥兒嫁出去了，小子也是找的哥兒成親，生了三個孩子，一個姑娘，一個小子，一個哥兒。這個哥兒就是錢明月。

　陸張氏那張嘴罵人難聽至極，錢明月莫名其妙被罵偷漢子不要臉，氣的差點兒沒跳河。當時還是王金柱得了信兒跑過來把陸張氏趕走的，他喜歡錢明月喜歡挺長時間了，但是錢家覺得他們家痞氣太重，不是個疼媳婦兒的，就一直沒同意。這件事之後王金柱第二天就找了媒人來提親，錢家總算鬆了口。

　錢明月也爭氣，雖然公婆不太喜歡他，但是他為人處世十分不錯，而且第二年就生了個小子，如今小子剛五歲又懷了一胎，就連公婆都喜歡他了。

　王金柱和錢明月雖然單住，但是並沒有分家。王家幾個兒子都是單住，就是在老宅旁邊圈了院子蓋了房子，平日里吃飯還是要去老宅的。但是因為這樣沒有公婆盯著，小兩口過得更是滋潤，平日里婆媳妯娌見面也有說有笑的，比窩在一個院子裡雞毛蒜皮掐半天的強多了。

　錢明月揭開籃子看了看，“這是什麼點心？”

　陸千山讓王金柱去拿個勺子，挖了給錢明月吃，“知道錢叔沒什麼胃口，我就想著吃這個開胃，昨天剛做好，今天就拿來了。”

　錢明月吃了一口，眼都亮了，笑道：“確實好吃，酸酸甜甜的甚是開胃。山山，你有什麼事找你柱子叔？”

　陸千山也不遮掩，把自己的要求原原本本說了。

　王金柱笑道：“我當什麼事，不就是幫你攔個人嗎？這事兒我拿手，攔上一個時辰可夠？”

　陸千山道：“足夠了，我這就回去跟我爹說，讓他和村長趕緊去縣城，省的耽誤時間。”又對錢明月道：“錢叔吃這個若是喜歡，就去我家拿，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吃個新鮮。”

　王金柱前腳把陸千山送走，後腳就騎著他的大青騾，去路上攔人了。只要是能給陸大田家添堵的事兒，他向來都不會錯過。而且最近看陸廣明家要過的不錯了，陸千山也跟變了個人似的，會說話了，以後可以經常走動起來。

　從村子裡去縣城來回得大半天，陸廣明叫了村長，先徒步去鎮上。村長的大兒子在鎮上做小買賣，有個青騾子。之所以不去王金柱家借騾車，也是因為陸千山不讓，說要低調。

　爺倆還沒到鎮上的時候就被陸廣會的驢車超過去了，陸廣明急出一腦門子汗，生怕陸廣會是去縣城找他們麻煩。不過到了鎮上在一個酒館兒門口看見那輛驢車，他這個心就放肚子裡了。

　倆人坐了騾車，急匆匆往縣城趕。陸廣會這時候還跟狐朋狗友在鎮上喝酒呢。

　陸廣會知道自己要去縣城辦什麼事兒，不過半路上有人叫他去鎮上吃個酒，他一琢磨反正陸廣明走著去縣城，他坐驢車，就算吃個酒也不耽誤事兒，就同意了。

　叫他過去吃酒的是王金柱找的人，給了幾百個銅子兒，拖上一個半個時辰，只要是他趕不到陸廣明前面就成。安排完人，王金柱又騎著騾子回了家，進家門錢明月就指著籃子道：“除了點心，山山還給你留了點兒銀子。”

　王金柱一愣，隨即笑道：“這孩子，怎麼突然一下子心眼兒這麼多了？他倒是知道我出去辦事兒要花錢，當面給我我是指定不要的，倒是提前放籃子裡了。”

　錢明月道：“有心眼兒還不好嗎？那一家都是實心眼兒，我看就紅梅稍微靈透一點兒。如今山山也靈透了，以後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王金柱連連點頭，坐在錢明月身邊，摸了摸他的肚皮，“那點心你吃著覺得如何？”

　錢明月抿嘴笑，“挺好吃的。”

　“好吃就行，看你成天吐的難受，我就跟著難受。生老大的時候也沒見這麼鬧騰，現在肚子裡這個怕以後不是個省心的。”王金柱假裝生氣，拍了拍媳婦兒肚皮，道：“再折騰你娘，等你生下來小心老子打你屁股。”

　錢明月只是笑，看著王 金柱的雙眼滿是溫柔。

　陸千山到了家裡，繼續收拾那些紅果。昨天摘回來的紅果得有百十多斤，晚上吃過飯折騰了半宿才弄好一半，如今還有一半沒有做呢。主要也是因為模具不夠。這晾糕的模具還是從豆腐坊借人家晾豆腐的模具呢。

　曾紅梅和陸千帆帶著弟弟妹妹一大早就上了山，繼續摘紅果。陸千山則跟周氏在家裡收拾剩下的紅果，先要切開去掉核，然後放水里煮熟搗碎，過濾了皮子，再加上糖繼續熬煮，熬煮出果膠之後倒進模具裡，等晾涼了就可以切成一塊一塊的了。

　之前做了兩板山楂糕，現在已經都切了出來用油紙包好放在西廂房空屋裡了。等今天的紅果摘下來，再做一天，後天就要去集市了。

　周氏估算著能賣多少銀子，算的滿面紅光，幹活都有勁兒了，也不跟之前似的總是苦著臉，動靜大了都能嚇一跳。

　吃完晌午飯，陸廣明才跟村長回來。村長王榮華手裡拎著兩個點心匣子和一條子肉，陸廣明先把村長送回去，然後滿臉紅光的回到家裡，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一張紙。

　那張紙就是蓋了紅籤的地契，以後那五畝地加那個水窪子就是他們陸家的了。

　周氏給男人衝了一碗糖水，看著陸廣明咕咚咕咚喝了個乾淨，問道：“挺順的？”

　陸廣明點點頭，“挺順的，給塞了三兩銀子就都辦好了。我們都開始往回走了，才看見陸廣會過去。不過我跟榮叔往旁邊躲了，沒讓他看見，省的麻煩。”他說完，又掏出個荷包，裡面還剩下七兩銀子，“還有一兩銀子，拿了兩百文給榮叔家老大租車用，兩百文給榮叔買了兩盒子點心一條子肉。剩下的六百文……我，我……”他說著，臉倒是紅了。

　陸千山眨眨眼，搞不懂這便宜爹臉紅什麼。

　陸廣明在懷裡摸了半天，掏出個銅包銀的簪子，遞給周氏，“我看這個簪子挺好看的，就，就給你買了。”

　周氏張大嘴，著實吃驚。她不是沒首飾戴，但是這卻是她男人第一次給他買首飾，能不吃驚嗎？不但吃驚，甚至還有些感動。

　“亂花錢！”周氏嗔他，然後把屋裡的孩子們都趕了出去，才低聲道：“你，你給我戴上唄。”

　陸千山忍不住笑了，這兩口子感情真是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