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
燕翎道:“四爺,我該走了。”
四阿哥道:“怎麼,不打算見見陳閣老?”
燕翎搖頭道:“不了,我怕這種場合。”
四阿哥笑道:“真是啊,居然也有讓玉樓怕的,我不勉強你,不送你了。”
年羹堯道:“我代您送送玉樓吧!”
燕翎前腳走,陳閣老夫婦抱著他們那剛滿月沒多久的兒子就進來了。
陳閣老原是胤禎的死黨,他夫婦這趙來是來探病請安的,沒想到四阿哥的病已經好了,賓主相見,言談甚歡,雍郡王的福晉由於剛生個女兒,沒有兒子,對陳閣老夫婦的兒子喜愛得不得了,抱過去就不肯放手了。
探病歸探病,請安歸請安,陳閣老見了四阿哥,免不了有一番機密要談,於是,雍王福晉跟陳閣老的夫人,帶著老媽子、丫頭去了內院。
陳閣老的確很受四阿哥器重,一直留他到天黑才讓他走。
結果,陳閣老夫婦回到家裡以後,發現自己的兒子竟變成了女兒,夫婦倆誰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十個月懷胎,陳夫人那捨得,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陳閣老卻不敢聲張,只有連忙慰勸,陳夫人既哭又鬧,尋死尋活,陳閣老卻說這樣也好,兒子到了雍郡王家,搖身一變成了皇族,四阿哥是角逐儲君最具實力的一個,將來不管能否達成心願,他夫婦這份榮華富貴總是少不了的。
有了陳閣老這番話,陳夫人才算收淚住聲。
雍郡王府,女兒變成了兒子,取名紅靨,就是後來的乾隆皇帝。
這件事一直到後來,乾隆每次游江南,必先到陳閣老家,引起人的猜測與懷疑,才逐漸揭了開來。究竟這只是傳說,沒有歷史記載,可信與否,就不得而知了。
燕翎離開了雍郡王府,順著大街剛拐彎兒,一輛單套黑蓬馬車,從一條胡同裡馳出,到面前攔住了去路。趕車的車把式,是個精壯黑衣漢子,高坐車轅,沖燕翎一抱拳,道:“閣下,請上車。”
燕翎竟然笑了:“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遭兒,可沒想到這麼快,上那兒去!”
那車把式道:“龍潭虎穴,敢去麼?”
燕翎道:“我還沒見過龍潭虎穴究竟是個什麼樣兒,倒真想見識見識。”躍上馬車鑽進車蓬。一聲皮鞭脆響,馬車馳動,由緩而疾。
車把式似不怕燕翎認路,毫無異動地專心趕他的車。
燕翎卻是連看都懶得看,索性來個閉目養神。
馬車東彎西拐了一陣,燕翎雖沒看,卻知道車子沒出內城。
又過了一會兒,馬車忽然筆直往西,燕翎知道,要出內城了。
第三十八章 兄弟鬩牆合縱連橫
果然,馬車在西直門外不遠一片樹林中停下。
馬車停穩,燕翎睜眼,只見馬車停在樹林中一座一明兩暗的茅屋前,四下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也不見一個人影。忽聽車把式道:“到了地頭了,請下車吧。”
燕翎跳下了馬車,四外一看,笑問道:“這就是閣下所說的龍潭虎穴麼?”
話剛說完,一個冰冷女子話聲傳了過來:“你以為不是?”
燕翎循聽望,茅屋中閃出了一個美豔少女,一身黑色勁裝,嬌靨上籠罩著一層濃濃的寒霜,利刃般兩道目光,直逼燕翎。
燕翎沒等黑衣少女開口便道:“芳駕是翠吟姑娘吧?”
“難怪你能破我‘七煞陣’,果然高明,可惜啊,可惜!”
燕翎道:“可惜什麼?”
“可惜你馬上就要死在這兒了。”
“這麼說姑娘是要殺我。”
“我發誓非手刃你不可。”
“姑娘,你我有什麼深仇大恨麼?”
“你自己明白!”
“姑娘,我知道你花費了很大的心血,也知道你作了最大的犧牲,可是,姑娘,我有我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不錯!”黑衣少女咬牙切齒,眉宇間閃漾起懍人殺機:“你有你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你喪心病狂,賣身投靠,對你的主子忠心耿耿,若是死了胤禎,你的榮華富貴就成了泡影……”
“姑娘錯了,死了個四阿哥,還有二阿哥,—阿哥,我那兒都能吃飯,那兒都可以博取榮華富貴……”
“可是胤禎是最具實力的一個。”
“姑娘看準了胤禎能成事!”
“我卻不能讓他成事,胤禎他陰狠毒辣,倘若讓他成了氣候,天下的百姓,豈不是水深火熱,陷得更深。”
“姑娘又錯了,縱然死一個胤禎,還有無數個儲君,你這麼做並不能動搖他們的根本。”
“你要耍花言巧語,想讓我饒你不死。”
“姑娘再一次的錯了,我只是引導姑娘往深處想,並無意讓姑娘饒我不死,事實上姑娘也奈何我不得。”
黑衣少女勃然色變,冰冷道:“我卻不信。”突然飛起一指點了過來。
燕翎早防著了,而且也知道絕不能往後退,後頭還有個莫測高深的車把式。
是故,他一吸氣,身子橫竄出三尺。
黑衣少女一指落了空。鞭梢兒也帶著勁風,“叭!”地一聲抽在了地上。
黑衣少女一招落空,如影附形,緊追而至,雙掌翻飛,又攻了上去。
別看她是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可比利刃還厲害,尤其招招都是殺著,專找燕翎要害。燕翎沒還手,身軀閃動,一連躲過了八掌。
只聽一聲沉喝道:“姑娘閃開,讓我來。”
話落人到,車把式騰空掠至,掌中鞭恍若靈蛇,飛捲燕翎。
燕翎淡然一笑道:“閣下,我禮讓姑娘家,可不能也讓你,得罪了。”
右腕一翻,閃電般抓住了鞭梢兒,振腕一抖,車把式一個身軀掠空而過,直往樹林中飛去。
黑衣少女厲喝道:“好個喪心病狂的狗腿子。”閃身就要撲燕翎。
忽聽蒼勁沉喝傳了過來:“小翠,退後。”黑衣少女身軀後彈,掠入茅屋中。
燕翎循聲望去,只見四面八方出現了二三十名勁裝黑衣漢子,一個手持匣弩、噴筒,緩步逼近,正面是個白袍老人,像貌奇特,白髮成束,長眉垂頰,巨目,獅鼻,海口,一張臉赤紅。
燕翎為之一怔,脫口道:“原來是‘滅清教’!”
白袍老人目光如炬,一閃,冰冷道:“小狗腿子,你也知道‘滅清教’!”
燕翎一定神,笑道:“知道,知道,當然知道,我要是連‘滅清教’都不知道,豈不是以太孤陋寡聞。”
他表面上很輕鬆,暗地裡卻揪著心,他不怕人多,卻不敢不把這些匣弩、噴筒放在眼裡。看這陣仗,很顯然地,“滅清教”是非置他於死地不可了。
對面這白袍老人是燕家舊識,他可以輕易逃過這一關,可是他怕“滅清教”的人良莠不齊,洩了他的身份,壞了他的大任務,卻不能對白袍老人當面證明,甚至根本不能讓對方知道,他就是當日那蒙面人。這怎麼辦?這怎麼辦?
燕翎正自思忖對策,周圍的“滅清教”人已逼近兩丈內,白袍老人一抬手,“滅清教”的人都停住了。車把式出現在白袍老人身旁,一身狼狽,滿面羞怒,咬牙切齒道:“雷老,殺。”
白袍老人道:“放心,今天說什麼他也留不住這條命了!”
燕翎腦際靈光一閃,道:“雷老!看尊駕的像貌,打扮,再加上這聲稱呼,讓我突然想起了個人,尊駕莫非就是一向隱於長白天池,冰天雪地之中的雷老人?”
白袍老人一怔:“小狗腿子,你才多大年紀,居然知道雷老人?”
燕翎道:“這麼說,尊駕果然是雷老人。”
雷老人道:“老夫是雷老人怎麼樣,不是雷老人又怎麼樣?”
燕翎沒馬上回答,上下打量了雷老人一陣,然後搖了頭:“看像貌打扮都像,只是……,恕我直言一句,尊駕恐怕是個冒牌雷老人。”
雷老人又一怔,怒聲道:“老夫是冒牌的?小狗腿子,你這話什麼意思。”
燕翎道:“我生得晚,沒親眼見過雷老人那些神奇的事蹟,可是我聽人說過,我有十成把握,雷老人不會帶著人,用這麼多匣弩、噴筒,對付一個後生晚輩。”
雷老人兩眼暴睜,霹靂般大叫:“小狗腿子住口。”
燕翎道:“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
車把式忙道:“雷老,這狗腿子玩心眼兒,您可別上他的當。”
雷老人暴喝道:“你也閉上嘴,老夫過的橋比他走的路都多,還能不知道他玩的是什麼心眼兒?”
車把式硬沒敢再吭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