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二
暮色四合時分, 深秋的山村染上了一層濃墨, 安寧靜謐,時間在這裡好像都變得緩慢。
陸遠和謝雨正在準備投影, 幾個修橋的工人則閒閒散散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等待電影開始。
這些工人都是附近村民, 不見得對電影多有興趣,不過是喜歡熱鬧罷了, 所以陸遠放的電影也是一部熱鬧的喜劇動作片。
並不像在城市電影院裡看電影那樣追求安靜,幕布上播放著電影, 圍坐在一起的人邊看邊聊天。與其說是在看電影, 不如說是鄉村裡獨有的夜間生活,夜並不把人隔遠, 而是將人拉近。
周遭是靜謐的田野山林,河水潺潺,蛙鳴蟲叫, 操場上的歡聲笑語便顯得格外清晰。
許煦在城市裡生活習慣了,這種感覺新奇又美妙,也不知是因為這些質樸的笑語晏晏, 還是因為柏冬青在旁,心情莫名得好,甚至體會到一種浪漫的味道。
一場電影放完,其實大家也沒太在意到底講了什麼故事,只是這兩個小時的時光讓人覺得快樂。
陸遠去關投影時, 坐在許煦身旁的柏冬青忽然站起來,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道:「我有點事要宣佈一下,請大家幫忙做個見證。」
陸遠會意,笑著將投影調出浪漫舒緩的純音樂,又把燈光打亮了一些。
柏冬青繼續道:「今天我女朋友來接我了,我特別開心。有件事情我很早之前就想做了,但是一直陰差陽錯沒完成,今天在這裡,天時地利人和,應該再不會有什麼會打斷我要做的這件事,所以我就不想再等了。」
許煦昂頭看他,暖黃的夜燈下,他的臉頰有微微的紅色,眼角眉梢中含著淺淺的笑容,是自己最熟悉的溫和模樣。她當然猜得到他要幹什麼。
今天剛來的時候她自然而然提了結婚,本以為求婚這件事不會再有了,沒想到他對這個儀式還挺執著。
她彎唇笑著看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柏冬青低頭看向她,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束花,呃,一束野菊花。
許煦:「……」
只見他半跪在她跟前,舉著野菊花,從褲袋裡摸出小小的戒指盒子打開,遞在她跟前:「雖然我知道我們一定會結婚,但還是想認認真真地跟你求一次婚,因為想讓你知道,我想和你結婚並不是什麼到了年紀,水到渠成,而是真的想要和你組建家庭,分享彼此的生活,成為對方不可分的另一半。而這一切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愛你。」
他雖然做了這麼多年的律師,但生活中並不善言辭,更加沒有說過什麼甜言蜜語,反倒在感情中好像一直是木訥愚鈍的。
現下如此鄭重其事的表白求婚,哪怕是已經做了幾年枕邊人,在周圍十來雙眼睛的見證下,許煦也還是羞澀得耳根發熱。
當然最多的還是感動。
旁邊的村民雖然對於這種城裡人熱衷的儀式很陌生,但是看到這樣的場景,也還是不由自主地鼓掌笑著輕呼。
柏冬青頓了頓,臉上更紅,繼續道:「許煦,嫁給我好嗎?」
許煦抿抿嘴,接過他手指的野菊花,將手伸到他面前,點點頭。
雖然知道自己不會被拒絕,但柏冬青還是喜不自勝,抖著手將戒指給她戴上。
一旁看熱鬧的謝雨大笑:「許煦,你怎麼能讓冬青這麼容易就得逞了?起碼得讓他求個三四回,才能顯示誠意啊!你知不知道,男人都是賤骨頭,太容易得到的就不會珍惜啦!」
許煦看著無名指上在夜色下熠熠發光的鑽戒,吃吃傻笑了笑,回道:「雖然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不過我捨不得啊!」
陸遠斜了眼旁邊的妻子:「你就不能破壞氣氛?」
謝雨不以為然:「我這明顯是搞氣氛啊!」說著又笑嘻嘻道,「恭喜你們二位即將踏入婚宴的墳墓。」
陸遠無語地抽了抽嘴角,卻還是笑道:「恭喜!」
柏冬青被逗笑,握著許煦的手,雙目灼灼看著她。
「你趕緊站起來,地上涼。」許煦拉了拉他。
陸遠關了音樂,拍拍手:「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咱們繼續,爭取這個星期把橋弄好。」
眾人起身各自將椅子往教室般
程放打了打哈欠,提起自己在坐的椅子,笑道:「老三,你真是太狠了,就不能等我走了再求婚?非得塞我一嘴狗糧。」
柏冬青抿抿唇,一本正經看向他:「我不期望能得到你的祝福,但希望你能徹底放下,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程放看了看他,又看向一旁完全沉浸在被求婚喜悅的許煦,自嘲地勾唇一笑,感歎道:「沒錯,我就是一直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這六年我一直活在過去,而其他人早就不知道往前走了多遠。」他指了指頭頂星空, 「不是有句詩說的好麼?你因為錯過太陽而哭泣,那麼也將錯過星星。」
抱著野菊花的許煦輕笑:「是啊!你趕緊去看看你的星星吧!」
程放聳聳肩,招呼身旁的莫偉:「走,咱們回去休息,明天早點出發。」
莫偉點頭,跟上他。
操場桌椅很快收拾好,三三兩兩的人群散去,只剩下空蕩蕩一片,夜風徐徐吹來,帶著點清新的涼意。柏冬青拉著許煦往操場前走:「我們去坐坐再回宿舍。」
許煦笑著看他一眼,見他雙目炯炯,笑道:「這麼興奮?」
柏冬青點頭:「馬上就有老婆了,當然興奮。」
許煦輕笑出聲:「是哦!我也是要有老公的人了呢。」
操場前方靠小河的地方,有一塊平滑的大石頭,柏冬青拉著許煦走上前,將外套脫下墊在上面:「坐吧!」
許煦哭笑不得,將衣服拿起來還給他:「你趕緊穿著吧,石頭也不是很涼。」
說完自己就先坐下了。
雖然是仲秋,但這幾天天氣很好,夜晚很涼爽卻也不至於寒冷,可柏冬青還是怕她冷,坐在旁邊後,將她抱在懷中。『』
許煦靠在他肩膀,撥了撥手中的野菊花,笑道:「用菊花求婚的古今中外估計也就你一個人吧?幸好花是黃色的,要是白色的話,我真要跟謝雨說的拒絕你幾次才行。」
柏冬青摸了摸鼻子:「這個季節山裡就菊花最多,我順手在宿舍樓後扯了一把,等回去之後再給你補上紅玫瑰。」
許煦忙不迭搖頭:「別,你再弄一次一百零百朵紅玫瑰,我都該吐了。野菊花挺好的,全世界獨一無二。」
柏冬青笑:「你是不是擔心我要辭職創業沒錢了?」
許煦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不管怎麼樣,你的錢都是這些年努力賺來的,我不捨你為我亂花。」
她還沒退開,柏冬青已經順勢捧上她的臉,湊上前去做剛剛因為人多沒好意思做的事,深深吻上了她。久違的吻,當彼此熟悉的氣息交融在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也不知吻了多久,柏冬青才念念不捨地將人鬆開,微喘著氣,將她拉起來:「走,我帶你去洗澡,早點休息。」
學校宿舍裝了太陽能熱水器,不過熱水不太夠,兩個人隨便洗了個戰鬥澡,就鑽回了房間。
剛剛打開門,柏冬青想起什麼似的,道:「你先進去,我跟陸遠借個東西。」
說完就跑去旁邊敲門,許煦狐疑地抓了抓頭髮,走進宿舍,重重躺在堅硬的木板床上。不過片刻,柏冬青就去而複返,進屋將門拴上。
趴在床上的許煦轉頭看向他,隨口問:「你問陸老師借什麼?」
「就那個。」
「哪個啊?」許煦一頭霧水。
柏冬青走到床邊,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舉其手中的小東西:「這個。」
許煦看到他手中的東西,臉一下爆紅:「你什麼時候臉皮這麼厚了?」
天啦!想到明天要面對陸遠和謝雨,她就有點想找塊豆腐撞死算了。一個淳樸好青年怎麼會幹得出跟人借小雨衣這種事?
柏冬青在床沿邊坐下:「我忘了帶了。」
許煦道:「今晚就蓋棉被純聊天不行麼?」
柏冬青想了想,認真道:「我覺得不行。」
畢竟這麼久沒見面,又是求婚成功的第一晚,蓋棉被純聊天,他應該是做不到的,除非他不是個正常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