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章
公交在終點站停下, 空蕩蕩的車廂裡只剩下了他們兩人。許煦還睡得人事不知。柏冬青小心翼翼將手掌抽開, 又把她身上搭著的外套拿走收好,這才輕聲喚:「到了!」
沒有反應。
他稍稍提高聲音:「許煦, 到了!」
許煦終於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惺忪地看了下周圍,一時竟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目光落在身旁柏冬青的臉上,才稍稍清明。
公車裡的燈已經亮起, 暖黃的燈光讓他本來就溫潤的面容,顯得更加沉靜柔和。許煦還未來得及升起的惶恐和無措, 瞬間就消失殆盡。
雖然這是深夜陌生的地方, 但只要是柏冬青,好像也就沒有什麼可不安的。
柏冬青見她本來朦朧的眼神逐漸清晰, 起身拉起旁邊的箱子,淡聲道:「下車吧!」
「哦。」許煦慢悠悠站起來,剛剛睡了一路, 這會兒才發覺半邊身子發麻,還沒走出來,就差點一個趔趄, 還是柏冬青眼明手快將她給扶住了。
「謝謝!」許煦訥訥道。
柏冬青微不可尋地「嗯」了一聲,慢慢走在她前面,領著她下車。
這一塊已經快接近市郊,比起學校所在的繁華區,幾乎看不到任何霓虹閃爍, 到了這個時間,周遭早已經陷入沉睡的寂靜中,隻偶爾有路邊草木中的蟲鳴傳來。
許煦轉頭環顧了下四周,陌生的街道裡,看不到任何人影。她有些忐忑地往前走了兩步,與柏冬青並排而行。
柏冬青轉頭,借著昏暗的路燈,看了她一眼,柔聲道:「沒事的,這裡治安不算差,前面的就是社區門口。」
許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概往前幾十米的地方,便是一個社區的大門。聽他這樣說,她也就不再害怕了。
月朗星稀,夜色安寧,一路清風徐來,雖然心中還是像是被人挖了一塊空空洞洞,但那種絞痛感卻已經消失殆盡。
許煦默默跟著柏冬青,沒有再說話,一路寧靜的只有兩人徐徐的腳步聲,以及行李箱輪子在地面的滾動聲。
進了社區後,沒多久就到了柏冬青家的單元樓。老式的低層樓房,沒有門禁也沒有電梯,腳步踏在樓梯的水泥地面,昏暗的聲控燈隨之亮起。
「到了。」走到三樓,柏冬青停下腳步,低低道了一聲,拿出鑰匙,將老式的防盜鐵門打開,又打開裡面的木門,「進來吧!」
他把箱子拉進去,放在玄關,從旁邊的鞋架,拿了一雙拖鞋,彎身放在許煦腳邊。
許煦默默脫了腳下的帆布鞋,穿上那雙男式涼拖,跟著他進入屋內。
「你坐一會兒,我給你倒杯水。」
到底是忽然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許煦有些局促地點點頭,然後在客廳的布沙發坐下。待柏冬青去廚房,她下意識環顧了一下周圍,這是一間很小的客廳,不算明亮的燈光下,是再簡單不過的裝修,但房間很乾淨,乾淨得幾乎沒有一點煙火味。
柏冬青很快端了杯水出來,放在她面前的茶几,溫聲提醒她:「你今晚不回宿舍,還沒電話告訴你室友吧?」
許煦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從包裡掏出手機,手機也不知何時被她給關了機。剛剛開機,就有電話進來,她看到是馮佳的號碼,迅速按下接聽,還沒說話,那邊已經喘著氣劈裡啪啦問道:「你跑去哪裡了?我跟王妍在學校找了你一圈都沒找到,電話也打不通,都快嚇死人了,差點就要去報警了 !」
等她一口氣說完這一串,許煦才有些沒底氣回道:「我到朋友家玩,今天不回宿舍了。」
「什麼?什麼朋友?大半夜就這麼跟人跑了?」
許煦抬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柏冬青,低聲道:「是很好的朋友,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明天一早就回宿舍。」
「行吧!你自己當心點。」馮佳也知這個時候不可能讓人回來,只能作罷,想了想又補充道,「有什麼事情馬上給我打電話。」
許煦輕笑了一聲:「能有什麼事?都說了是很好的朋友。」
「好吧,那你休息,明天早上回來,週一還有最後一堂考試呢!」
「明白。」
掛了電話,許煦朝柏冬青道:「學長,給你添麻煩了!」
柏冬青搖搖頭:「沒事的,我給你找了身換洗衣服放在衛生間,你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許煦點頭:「謝謝。」
她將包丟在沙發,慢吞吞去了衛生間。
老房子的洗手間很小,不過兩三平米,除了一個馬桶和簡易盥洗池,就什麼都沒有了。盥洗池旁的架子,放著一套整整齊齊的球衣,想來就是柏冬青為她準備的睡衣,盥洗池上有一隻瓷杯,瓷杯上橫擱著一支沒有開封的牙刷,自然也是他為她準備的。
許煦心中微動,將那支廉價的牙刷打開,又從另一隻的杯子裡拿出牙膏擠在上面,開始對著鏡子刷牙。她這才發覺自己眼睛紅腫得厲害,簡直像個女鬼一樣,好在這麼狼狽的模樣,只有柏冬青一個人看到。
刷完牙,又迅速洗了個戰鬥澡。
柏冬青個子高,他的球衣穿在許煦身上,鬆鬆垮垮的一直蓋在了大腿,褲衩就更誇張,許煦的兩條細腿空空蕩蕩,褲子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
「我洗好了!」她磨磨蹭蹭從衛生間走出來,有點不好意思。
坐在沙發的柏冬青看了她一眼,很快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朝一扇房門指了指:「床鋪已經收拾好了,你去睡吧!」
「哦!」許煦攥了衣服挪到門口,朝裡面看了眼。屋內雖然擺設簡單,但看得出這就是一個男生的房間,她轉頭看向他,「我把你床睡了,你睡在哪裡?「
柏冬青道:「我在沙發睡就好了。」
家裡有兩間臥室,但父母過世後,那間主臥就再沒有住過人。
許煦對自己的鳩占鵲巢有些猶豫:「學長……」
柏冬青看她一眼,輕笑一聲:「沒事的,你睡吧,我平時看電視經常睡沙發的。」
許煦雖然心有愧疚,但也知道他那樣的人,決然是不會讓女生睡沙發的,於是點點頭:「……晚安。」
「晚安。」
柏冬青的床不大,被子有些舊了,是再樸素不過的顏色,但是洗得很乾淨,沒有半點讓人反感的異味,反倒有種清新的香氣。睡在這樣的床上,許煦也就沒有什麼不安,只是明明很困很倦,可關了燈後,卻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從床頭櫃上摸出手機打開,時間顯示還有十分鐘就到十二點。
十二點也就意味著她二十歲的生日過去了。心裡頭忽然就沒來由的一陣焦躁,好像有什麼亟待完成的事情,還沒有完成,必須要今天做完才行。
「我的畢業禮,你的成人禮。」
程放的話驀地縈繞在她的腦子裡,像是魔咒一樣揮之不去。
她大口呼吸了幾下,還是無法平息身心的焦躁,煩躁地從床上爬起來,赤腳走到門口,將房門輕輕打開。
客廳的燈已經關掉,小小的房間安靜得似乎落根針都能聽到,以至於沙發上男生的呼吸,在空氣中都顯得有些明顯。
窗外的月光打進來,落在柏冬青身上。因為沙發窄小,他雙腿微微曲起,臉朝外側著,胸口下半搭著一條毛巾被,一隻手垂落在沙發下,一隻手覆蓋在眼睛上。
許煦怔怔地看著這個或許還並算不上熟悉的男生,身體裡亟待釋放的焦躁和壓抑,讓她的心中湧上一個瘋狂而荒謬的念頭,並迅速如洩洪般一發不可收拾,思想和行為很快就不受自己控制,只有個聲音在叫囂著驅使著她去完成這個瘋狂的行為,為自己這段失敗的戀情和二十歲的生日,畫上一個句點。
她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在沙發前蹲下,幾乎沒有半點猶豫,便伸出雙手將上面的男生抱住。
本來就只是淺眠的柏冬青,被突然襲來的溫熱,嚇得驚醒,下意識往沙發內側躲開。
許煦追過去,再次將他抱住,臉靠在他的脖頸。
柏冬青伸手想將她推開,低聲道:「許煦,你別這樣!」
然而許煦卻將他抱得更緊,一股害怕被人拒絕的脆弱襲來,頓時淚如雨下,哽咽道:「求……求你,別拒絕我!」
說著,嘴唇從他側臉的弧線滑到他的唇角,邊哭邊將他後面要說的話堵住了。
柔軟溫熱的觸感,讓柏冬青渾身僵住,腦子一片空白,也忘了再將她推開。
許煦卻像是沙漠的旅人,一下尋到了綠洲一般,急切又用力地去吸允這張溫暖濕潤的唇,仿佛這裡變成了她的生命之源,所有挫敗和痛苦都要從這裡發洩開去。
她半壓在他身體上,終於將他緊閉的唇撬開,勾出了裡面更加濕潤溫暖的地方。
柏冬青被她這樣吻著,早已經失去思考能力,只有心臟擂鼓般狠狠在跳動著。
不夠!還不夠!
這樣的吻還遠遠無法讓她徹底解放,許煦急切地將手從柏冬青t恤下擺探進去。
但是當她正要往下滑去時,卻被一只有力的手,隔著單薄的衣料,緊緊攥住。
她用力幾次想掙開,卻沒有成功,想要作亂的手動彈不了,便急得更加用力地親吻著身下的人,咬他的耳朵,親吻他的喉結,無所不用其極,想用這種方式軟化他。
柏冬青沒有躲開,但是抓著她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僅存的意志力堅守著最後這道岌岌可危的防線。
許煦親了好久,還是沒能讓他順從自己,不由得焦灼地抬起頭,自上而下看著他。
她沒有說話,只是抽噎著,滿臉急切和哀求,眼淚如雨水般往下掉落。滴在柏冬青的臉上,眼睛和嘴唇。
暗淡的月光下,他看不太清楚她的臉,但是卻能看到眼淚落下時,一閃而過的晶瑩。
眼睛睜不開了,因為她的眼淚落了進去;嘴中有苦澀的味道,亦是她的眼淚。
他抵擋住了她的吻,卻終於還是在她的眼淚中,丟盔卸甲。
那隻隔著衣服緊緊攥著許煦的手,終於一點一點鬆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