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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第328章
當諾斯菲釋放的『Tauz Schuss・Wind』向我呼嘯而來時,我並沒有發動任何魔法迎擊,豈止如此,我甚至沒有回避,也不打算防御。
作為代替,身後的拉絲緹婭拉施展了同屬性的魔法。

「──『Sehr・Wind』!!」

她從手掌中放出一道疾風,令其與『Tauz Schuss・Wind』撞在了一起。
她和諾斯菲能力的差距注定了二者無法相互抵消。拉絲緹婭拉能做到的,是找准角度撞偏風行進的軌道。
於是,諾斯菲製造的巨型風樁撞碎了四十五層的牆壁,消失在了塔外。

接著,拉絲緹婭拉上前一步。
未能成功說服諾斯菲的我無從制止她的行動。因為我們事前已經決定好:為了避免戰鬥,兩人要輪流同諾斯菲搭話。

「諾斯菲⋯⋯」

拉絲緹婭拉站到我身前,輕喚諾斯菲的名字。對此,諾斯菲冷冷地用眼神斥她退下。

「拉絲緹婭拉,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請你不要插嘴⋯⋯」
「是啊。聽上去,這是你們的家庭問題。我也覺得外人不好插嘴來著⋯⋯」

然而拉絲緹婭拉非但沒有退後,甚至又向前邁出了一步。

「可是,我覺得諾斯菲也是我的家人啊。雖然有些一廂情願──因為我們是出身相同的『魔石人類』,所以我覺得我們就像姐妹一樣。」
「姐妹⋯⋯」

諾斯菲對這個詞有了反應。
用一種遠別於驚訝和厭惡的、充滿回味的表情,諾斯菲將姐妹二字複述了一遍。由此可見,在這一點上,她與拉絲緹婭拉懷有同樣的想法。

「嗯,姐妹。就是這種感覺了。我覺得呢,所有的『魔石人類』都是一家人。在聯合国那邊,我可是一百多個『魔石人類』的姐姐哦。大家無論是身世還是人生都很苦,不過現在好歹都在相互扶持中過上了還算開心的生活⋯⋯」
「是啊,這個我已經聽說了。都是家人嗎⋯⋯呵呵,總覺得那個畫面浮現在眼前了呢。」

雖然早就知道了,不過諾斯菲對待拉絲緹婭拉的態度真是太柔和了。她既不會刻意說些引人生厭的話,也不會在人耳邊煽風點火。

倒不如說,她甚至有些動搖。
與拉絲緹婭拉的互動攪亂了她的心緒。據格連所言,諾斯菲現在因為『代價』而變『坦率』了。或許這就是一種歪打正著吧。

在一番深思熟慮之後,諾斯菲緩緩地回答道:

「姐妹和家人嗎──對誕生於這個時代的『魔石人類』來說,這或許不錯。可我是不行的。我們誕生的日子相隔實在太遙遠了。製造方式也截然不同。我與你們之間不存在可以用家人相稱的牽絆。」
「才沒有那碼事!都是一樣的啊。說到底,我們誕生的理由都是一樣的⋯⋯!諾斯菲一定沒關係的!你一定能成為我們最大的姐姐!!」
「⋯⋯不對,嚴格來說的話,只有我是不一樣的。我與任何人都沒有聯繫。是啊,與誰都⋯⋯──」
「真的嗎,諾斯菲?你覺得和我也沒有聯繫嗎?」
「我與拉絲緹婭拉確實算是聯繫比較密切吧。不過那也是作為朋友的。就跟緹緹一樣,是有過相同境遇的朋友⋯⋯只此而已了。」
「──那麼、就當我們是朋友好了。」

拉絲緹婭拉沒有固執己見,她非常乾脆地站在了新獲的立場上。明明剛剛還將家人的問題掛在嘴邊,這會兒她又以朋友的身份說起了亮話。

「就像諾斯菲說的那樣,渦波非常差勁啊。我覺得你會生氣也無可厚非。據說他可是到處沾花惹草,不知弄哭過多少女孩子了。簡單來說就是個差勁透頂的渣男啊。」

她相當不留情面地將不發一語的我貶低了一番。
拉絲緹婭拉說的應該是不久前從聖人緹婭拉那裡聽來的事吧。如果那番話是真的──不,應該就是真的了。她是打算利用我的斑斑劣跡與諾斯菲培養一種共鳴。
話雖如此,但站在拉絲緹婭拉的角度,這些話與其說是侮辱,不如說是一種讚賞。看她的表情準沒錯。

與之相對的,諾斯菲卻將之視作了侮辱。
她拚命地為我辯護道:

「差勁透頂什麼的,我倒是沒有這麼想⋯⋯渦波大人在過去鑄就了各種各樣的偉業⋯⋯只是,所謂的英雄就是容易製造各種各樣的誤解⋯⋯」
「──果然啊。諾斯菲你誤會了呢。雖然在你看來,渦波是一個了不起的正派人物,但其實根本不是那樣。其實他啊,既膽小又優柔寡斷,至今以來無數次在大事上做了錯誤的選擇。儘管渦波擁有讓故事更具趣味的才能,但卻絲毫沒有予人以幸福的才能。他其實是這樣的人哦。」

拉絲緹婭拉忠告說,諾斯菲對我的認知是極其重大的錯誤。

「不、不對⋯⋯!沒有這回事。渦波大人是一個強大而正確的人。他是能讓大家得到幸福的、了不起的人物⋯⋯!!」

感到有些不樂意的諾斯菲連忙反駁。
雖然剛剛還盡情抨擊了我一番,但諾斯菲在心底裏對我仍有一種盲目的信賴。

在對我的正確性堅信不疑的她眼裡,或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所以、搞不好的話──就連我將自己的負債全甩到她身上,然後一直對她不管不顧的行徑,在諾斯菲看來也還是正確的。

「我覺得像渦波這麼脆弱的人,打著燈籠都難找哦。」
「才沒有這碼事!渦波大人很強!所以、所以他才能在千年前收獲勝利、留到最後!這正是渦波大人既強大又正確的證明!!」
「是啊。渦波確實是個總能在最後關頭做成些什麼的人。可是,只要強大、正確,人就能收獲成功什麼的⋯⋯我想諾斯菲的想法一定沒有這麼天真吧。」
「這、這個⋯⋯!」

諾斯菲爭不過拉絲緹婭拉,一時語塞。
自打互動開始,拉絲緹婭拉就總能切中諾斯菲的要害。即便用不了『過去視』,她也知道諾斯菲曾有自信於強大和正確,結果卻諸事都不順遂的時期。

「我覺得人最重要的是始終不懈的爭取。所以,能不能再給渦波一些時間呢⋯⋯再一點點就行,好嗎?當然了,我也想多擁有一些與諾斯菲在一起的時間。瑪利亞她們也一樣,大家都想再和諾斯菲一起玩啊。」
「事到如今,還想創造在一起的時間嗎⋯⋯?不可能了。況且瑪利亞她是特別討厭我的⋯⋯這點事我還是明白的⋯⋯」
「沒關係的,因為瑪利亞是傲嬌嘛!放心吧!」
「不如說,我之前差點被她殺了──」
「那都是常有的事啦!」
「⋯⋯什!?」

諾斯菲想盡辦法地拒絶,拉絲緹婭拉則千方百計地拉攏。

「不用擔心」、「沒有關係」,在說這些話打消諾斯菲的疑慮的同時,拉絲緹婭拉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諾斯菲默許了拉絲緹婭拉不設防的靠近。
她對拉絲緹婭拉的防備全然沒有對我那般森嚴。

「沒關係的⋯⋯你什麼都不用擔心。無論諾斯菲是好孩子還是壊孩子,都一定能跟我們打好關係。倒不如說,其實我們這邊缺點還多一些。像諾斯菲這樣的好孩子,大家歡迎還來不及呢。所以不用客氣⋯⋯最後肯定能打成一片的。特別是我和諾斯菲兩個人,我們一定、能成為真正的家人──」

拉絲緹婭拉很容易就進入了我沒能進入的距離。

她說服的效果超出了預想。
我沒想到諾斯菲在面對拉絲緹婭拉時態度會軟化到這種地步。現在想來,儘管我通過『過去視』堪堪理解了諾斯菲曾經的心情,可對她近來(現在)的心情卻十分陌生。但拉絲緹婭拉在隱約間卻有所了解,這之間的差距如實地反應在了說服的效果上。

「諾斯菲,跟我們一起回去吧⋯⋯老是待在這種地方的話,會近墨者黑的。我也算是從事了挺長一段時間的政務,所以我敢說,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簡直黑透了啊。」

拉絲緹婭拉真的像個妹妹一樣,用略帶調侃的語氣跟諾斯菲套上了近乎。
對此,諾斯菲雖然咬著嘴唇,但也還是沒有排斥。從她的眼神來看,諾斯菲的確是將拉絲緹婭拉當作了自己的妹妹。

來自妹妹的話語削弱了諾斯菲手中旗幟的光芒。

「到我們身邊⋯⋯或者說、到聯合国大聖堂的大家身邊,再好好考慮一下吧⋯⋯嗯,我覺得很多事都需要重新來過。我想你就是為此才從一千年前的世界來到一千年後的世界的。我所知曉的守護者諾文他們就是這樣。所以諾斯菲也把『聖女』和弗茨亞茨什麼的都放下,單純作為諾斯菲重新活過吧。你不能混淆自己真正的願望啊⋯⋯」
「單純作為諾斯菲而活⋯⋯這是⋯⋯」

這與諾斯菲的朋友緹緹探尋到最後獲得的願望相同。
在六十六層的時候,諾斯菲得知了緹緹的願望,產生了共鳴,並想要提供協助。可之後,對自顧自地實現了願望的朋友,諾斯菲感到了憤怒,以至於鬧起了別扭。

所以這確實是諾斯菲心中的一份願望不會錯。

「單純作為諾斯菲成為我們的同伴,在我們的新家裡一起生活怎麼樣?大家一起,在全新的場所邁向全新的道路。⋯⋯好嗎?」

她這樣邀請道。
拉絲緹婭拉終於來到了諾斯菲觸手可及的位置。
接著,她伸出了手。

以毫無防備的姿態表達自己的誠意,拉絲緹婭拉想要將諾斯菲抱緊。

「大、『大家一起』⋯⋯?」

困惑不已的諾斯菲將拉絲緹婭拉的用語重複了一遍。

那是拉絲緹婭拉現在最珍重的話語。
是堪稱她人生的路標的話語。
聽到這些,諾斯菲的表情變了,變得仿彿迫不及待地想要撲進拉絲緹婭拉的懷中。

「嗯,大家一起⋯⋯不行嗎⋯⋯?」
「這、這種──」

諾斯菲拚命地將聲音從嗓子裡擠了出來。
面對拉絲緹婭拉伸出的手,她向前邁出了一步。
彼此都接近對方之後,緊接著──

「這種!這種話、我A啊啊──!!」

諾斯菲用近乎悲鳴的聲音嘶喊了起來。
她鬆開了手中的旗幟,並──沒有握住拉絲緹婭拉伸出的手。

諾斯菲將手伸入懷中,取出了一件十字架型的飾品。在向其中注入魔力之後,十字架的形狀發生了變化。

那個十字架的力量是我再清楚不過的。

「拉絲緹婭拉!!」

我不由自主地喊道。
事態的緊急令我不惜打破事前的約定也不得不介入。

然而趕不上了。
位置太糟了。對兩人之間的牽絆的信任令我與她們的距離拉得太遠。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繼聲嘶力竭的悲鳴之後,諾斯菲又久久不已地縱聲大笑了起來。
與之相對的,拉絲緹婭拉發出了不成聲的呻吟。

「咕、嗚⋯⋯!」

一把紅劍刺入了拉絲緹婭拉的腹部。
它跟我昨天和法芙納戰鬥時看到的是同一把。外形與單刃劍相近的十字架──也就是『血之理的盜竊者』的心臟。

那把紅劍散發著灼爍的紅光。
非常非常的紅。仿彿包藏著種種不祥的赤、紅、朱色之光,觸目而驚心。
就是這抹令人在生理上難以接受的紅劃傷了拉古涅的臉,並宣告其「永遠無法恢復原狀」。我絶對忘不了它。

「哈、哈哈──上當了吧!拉絲緹婭拉真是個大笨蛋!你真以為我被牽絆感化了嗎!?你難道不知道那其實全都是為了這一擊的布局嗎!?拉絲緹婭拉真是一點都不了解所謂的戰鬥啊!!我只是為了這一擊故意配合你罷了!結果你就這麼傻乎乎地上了鈎,在如此重要的場合裡毫無防備地接近我!真是大笨蛋!明明全都是假象!!」

諾斯菲拔出那柄紅色的十字架,一把推開了拉絲緹婭拉。
就像是在否定方才的勸說那樣,她一再後退,左手握住旗幟,右手攥著紅劍。
接著,為了重振一度萎靡的戰意,她大喊道:

「其實我本來是想將赫爾米娜大人『盜取的理』用在渦波大人身上的,不過這樣也不壊⋯⋯!這樣一來情況反倒簡單了!沒錯,簡單多了!!」

我連忙扶住被推開的拉絲緹婭拉,並對出血部位施展回復魔法。然而理所當然的,傷勢全然不見好轉。

拉絲緹婭拉因痛苦而不住地呻吟,諾斯菲見狀則笑個不停。

「呵、呵呵,渦波大人⋯⋯跟拉古涅不一樣,這次的傷口位置非常不妙哦⋯⋯?相較於出血的問題,對臟器的損害更是致命的。是了,這是危及生命的傷⋯⋯她的生命有危險,渦波大人,您明白吧?」

此言一出,我身後竄起一陣寒意,同時還有一股熱流從胸口進發,直衝喉嚨。
意識到懷中的拉絲緹婭拉命懸一線,我不由自主地喊道:

「──咕、諾斯菲!」
「好了,這下戰鬥的氣氛也被炒熱了⋯⋯!呵呵,果然戰鬥就是得有時限才可以!比起沒完沒了地用魔法你來我往,還是這樣更簡單明快!」

聽到諾斯菲的話後,我的世界一下子狹隘了許多。
不僅是視野,連思考的幅度也變窄了。拉絲緹婭拉之外的一切都褪了色,甚至於染得一片漆黑。除了自己應當守護的『唯一的命運之人』,任何事物都失去了色彩。於是自然而然的,拉絲緹婭拉佔據了我目光的焦點。除了她之外,我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想不了。充斥於腦海的全是焦躁與愛意。必須守護她。哪怕拼上自己的命也要守護她。必須守護必須守護必須守護。是了,就好像滿溢的感情超出了靈魂承載的限度──

「──渦・波!!」

叱責聲不期而至。
聲音的來源正是我眼前的拉絲緹婭拉。
拜此所賜,我堪堪恢復了神志。

「渦波⋯⋯!!受傷的既不是腦袋也不是心臟!只是肚子被捅了一下而已⋯⋯!」

明明受了致命傷,拉絲緹婭拉卻向我表示問題不大。

我知道她這話背後的訴求。

這是她在告訴我,絶對不可迎戰。
豈止如此,拉絲緹婭拉甚至想說自・己・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所以,她要我再拿出一些勇氣。
要我相信與諾斯菲之間的牽絆。
要我同諾斯菲以話語相交,而不是戰鬥。
向我如此請求的不是別人,正是『唯一的命運之人』。所以,我──

「⋯⋯嗯。」

我點了點頭。
作為一種可能,我事前已經看過這個『流向』了,所以做好了這之後的選擇。

我要將腹底翻騰不已的這份衝動和感情、將這股熱量整個清除。
這也就是說,我要发動因自己的成長而進化的技能『最深部之誓約者』

「技能『最深部之誓約者』發動了」

以一定的感情為交換,使精神安定下來
混亂補正+1.00

通過初期的使用方式,將現在的感情交由技能保管。

一這麼做之後,趨於狹隘的視野突然就拓寬了。
與此同時,原本只剩一個的腦中的選項也增至無數個。在重新做好無論如何都要幫助諾斯菲的選擇之後,我同命懸一線的拉絲緹婭拉說道:

「只是、拉絲緹婭拉⋯⋯如果真到了那時候──」

拜拉絲緹婭拉所賜,我總算是回歸了正軌,可這前面依舊是條畏途。現在的情況更接近硬幣的反面──也就是救助失敗的未來。我問拉絲緹婭拉,即便如此也無妨嗎。

「嗯,到時候我們一起。」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早在我們來到這裡之前,這就是已經決定好的。
所以不會有迷茫。於是我也同樣了無迷茫地點頭回應。

這樣就確認完畢了。
我將理應守護之人平放在地,起身走向諾斯菲。

「呵呵、呵呵呵──來吧來吧,渦波大人!這下我手上的人質又多了一個⋯⋯!如果您想救她的話,就必須將我打倒,奪去我手中的『經書』不可⋯⋯!事已至此,如果您還要再說什麼讓我做同伴的戲言的話⋯⋯對了,您可就要以拉絲緹婭拉的生命為代價了呢。呵呵呵。」

我默默地觀察著因刺傷拉絲緹婭拉而笑個不停的諾斯菲。

技能『最深部之誓約者』的效果實在非同小可。拜這個已不知幾次挽救了我性命的犯規技能所賜,我現在的思路非常清晰。
就連諾斯菲此刻的感情,我都能冷靜地予以把握。

「對了⋯⋯──呵呵呵,如果拉絲緹婭拉死了的話,到時候我就聽聽渦波大人謝罪吧⋯⋯?然後我再考慮一下。沒錯,只考慮一下──呵呵、哈哈哈!」

她並不是笑得停不下來──而是如果不笑就繼續不下去。
諾斯菲現在正拼了命地扮演我的敵人。
為了讓我恨她,她真的想盡了辦法。
她是如此的拚命,為的只是追求自己誕生的意義──

既然明白了這點,那麼我的回答只有一個。

「對・不・起,諾斯菲。我和拉絲緹婭拉的想法一樣。我也希望諾斯菲成為同伴⋯⋯一起回去吧⋯⋯然後讓一切重新來過。讓我們重新作為家人,開始新的生活⋯⋯我也想和你在一起⋯⋯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得到向你贖罪的時間⋯⋯!!」
「──!」

見我既不拔劍也不使用魔法,豈止是燃起戰意,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致歉,諾斯菲一臉的不敢置信。

「還、還來!您還要說這種話嗎⋯⋯!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吧!這個話題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只有戰鬥了!!」

為了重啟戰鬥,諾斯菲採取了行動。

她首先讓光滲透到我的體內,做好了『交流』的準備。如果我接下來使用魔法,她立刻就能使用同樣的魔法予以抵消。
不過我完全沒有使用魔法的意思,所以這不成問題。

不過她的『交流』對象不僅限於我的血,還有掛在胸前的墜飾。諾斯菲消費的是光屬性的魔力,然而發動的卻是不同屬性的魔法。

「──『Dark・Freeness』!!『Wildwood・Wave』!!」

『暗之理的盜竊者』與『木之理的盜竊者』的魔法。
明明與自身屬性不符,諾斯菲卻順利構築出了強有力的魔法。

四周產生了一米左右的黑色霧靄,正因為世界明亮如此,黑暗才尤為顯眼,霧靄像野獸一樣奔馳而來,包住了我的腦袋。隨著視野被封閉,腳邊傳來一波振動。

對此,我將雙手交叉擋在面前,同時站穩了腳步。

來自視野外的攻擊很快殺到。
恐怕是木屬性的攻擊魔法。大量粗壯的樹根像鞭子一樣抽打在全身。

衝擊令全身的骨骼嘎吱作響。
不用說,我整個人就像被球棒打飛的球,直接砸上了牆壁。不僅大腦,疼痛如電流般游走於全身。

──諾斯菲沒有追擊。

豈止如此,遮蔽我視野的黑色霧靄甚至被解除了。
看著從四十五層的地面中鑽出的樹根盡數消失,我站起了身。

「渦波大人⋯⋯!為什麼、您為什麼不躲開⋯⋯!?至少防御一下也──」
「真・對・不・起,諾斯菲⋯⋯我是絶對不會和你戰鬥的⋯⋯」
「不、不和我戰鬥⋯⋯!?」

因為不能理解,諾斯菲周身過剩的魔力都顫動了起來。
曾在迷宮敗於我手的諾斯菲為了這場戰鬥做了各種各樣的準備。

將我的熟人納入麾下,把守護者轉變為自己的棋子,裹挾了人質。
甚至張開国家規模的結界,對我進行削弱,對自己進行強化。為了將自己的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將魔力提高到了極限。奪走守護者們的魔石,藉此發動各屬性的強力魔法。連法芙納最重視的『經書』和『心臟』也搶來充作自己的殺手鐧。

可我的話卻讓她這些準備都沒了意義。
事情的進展與原本的預想出入實在太大,諾斯菲的表情會扭曲也在情理之中。

「不要再說這種胡話了,趕緊戰鬥啊!快要沒有時間了!快點!來吧,快點!渦波大人到底想要救誰!?您要選誰!?您到底、要向誰伸以援手!?──快點選啊!!」

諾斯菲情急之下連連催促我開始戰鬥。
但是我並不為所動,仍是一副儘管向我開炮的姿態。

事實上,現在在場的人里,只有諾斯菲覺得這場戰鬥是有時限的。
到頭來,為她設下的時限所困的,只有善良的諾斯菲自己。
當諾斯菲的焦慮達到極點之際,她竟然連真心話都吐了出來──

──『要向誰伸以援手?』

恐怕這就是一切了吧。而諾斯菲其實已經放棄對此的爭取。因為我的錯,她被逼的只能放棄──從而不得不以錯誤的方式期望實現自己的『留戀』

在這個問題解決之前,我是絶對不會戰鬥的。

諾斯菲的疑惑還在不斷加深。
終於,在看到我即便有人負了無法治癒的傷也不願採取行動後,她認為是我沒能完全理解情況,於是善良的她又費盡心力地解釋起了現狀:

「──您明白嗎?只要您殺了我,搶走我手上的『經書』,法芙納就有求必應了,拉絲緹婭拉就有救了啊!當然了,拉古涅也一樣!這同時也意味著使徒迪普拉庫拉的解放!連陽滝大人也能得救的!拉絲緹婭拉、拉古涅、迪普拉庫拉大人、陽滝大人──可以同時幫到這四個人!可是,如果您還要堅持說什麼拯救我的戲言的話,就要將這些人全部捨棄!您能捨棄得了嗎!?您捨棄不了吧!?」

為了盡快開始戰鬥,諾斯菲急得將自己的策略和盤托出。

「妹妹對您來說遠比我重要!拉絲緹婭拉現在更是您的戀人!她成為了您最重要的人!您心中的第一不是我!您只要老實說出來就好了!說跟我比起來,其他人更重要!!您直說我也沒關係的!!」

事態的發展始終不如人意,諾斯菲大喊著發起了脾氣。

這樣的她看上去就和一個拼了命憋住淚水的孩子沒兩樣。

而我對她此時的心情可謂感同身受。

因為以前的我就和她一樣。
小時候,在被父母放棄的時候,我也有同樣的感情。
在明白父母心目中的第一不是自己的時候,我也忍不住想哭。
在仿彿世界末日來臨的心境中,我變得自暴自棄,一個人窩在了房間裡。

「我全都知道的,所以您不用顧慮!直說就好了!說我終究無法成為渦波大人最愛的人!諾斯菲・弗茨亞茨一輩子都成不了您『唯一的命運之人』!我都明白的!所以,我現在才作為您的敵人在這裡啊!」

這下不僅自己的策略,諾斯菲把戰鬥的理由都吐了出來。
為了迫使一直沒有動作的我採取行動,她不斷地闡述自己為什麼非得被打倒不可。

「我打算用非常卑鄙的方式留在您的記憶中!我現在無疑成為了讓您棘手的敵人!我是渴望作為渦波大人『最痛苦的記憶』留在您心中的敵人啊!為了實現這個目的,我打算毀掉所有您珍視的東西!我是『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我要做您『最大的敵人』!──『Sehr・Wind』!『Wildwood・Wave』!『Darkfisher』!!」

又有多種屬性魔法向我襲來。

我沒有對它們展開解析,甚至看都不看,只是隨便防御兩下。
用手臂保住腦袋,別的就無所謂了,於是我在凌厲的攻勢下被打的找不著北。創傷令我瞠目,打擊令我胃液倒流,出血和劇痛一起折磨著大腦。

──在承受魔法攻擊的期間,我一直全神貫注於與諾斯菲的交流。

不是為了戰鬥,而是為了對話來到她面前的方針依舊沒變。
諾斯菲遠比我肉體的疼痛重要的多。

想來,她現在所做的跟那時候的我一樣。

小時候,即便我縮在自己的房間裡,也絶對無法割捨父親和母親居住的公寓。
我每天早上還是會露個臉,強調不受期待的自己的存在。
就算我一個人去上普通的學校,生活在與雙親和妹妹不同的世界,我也絶對沒有獨自生活的想法。

我會在他們身邊做些什麼,以期吸引注意。
甚至會在附近假裝跌倒,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也使過壊搞過惡作劇。那些讓我羞於啟齒的一幕幕如浮光掠影般閃過了腦海。

一面回想著自己在那些日子多麼渴望得到雙親的關注,我一面繼續同諾斯菲說道:

「不是的,諾斯菲⋯⋯!我最想幫助的是你啊⋯⋯!我確實將你看作了自己的『女兒』⋯⋯!你是我最──」
「既然這樣!!既然您真的覺得我是自己的『女兒』,那就請和眼前的『敵人』戰鬥啊!把這個敵人親手殺掉啊!然後悔恨終身啊!那樣我是最高興的!!──『光之矢』!!」

我以前也像諾斯菲一樣。
鬧著別扭,拚命地叫喊。

「是要對拉絲緹婭拉見死不救,然後恨我一輩子呢!還是為了救拉絲緹婭拉而將我殺掉,然後後悔一輩子呢!您選哪個都行!無論您選哪一個,我都能成為渦波大人心中的『第一』!!」

無論選哪一個都行這話,想必是謊言吧。
只要看到她的樣子就明白了。

諾斯菲已經沒有了求勝之心。
她顯然是在誘導我殺了她。
雖然有已經對活著感到疲憊的原因,但在這之上的是她已經打造了無論輸贏都能實現目的的舞台。在舞台搭建成功的時點上,為了不再給別人添麻煩,善良的她選擇了自己的消亡。

而對這一切最難辭其咎的──是我。

是我讓她在太長一段時間裡痛苦而無助。
是我讓她在承受百般煎熬之際始終孤苦無依。是我讓她即便以生命為代價也得不到肯予自己以愛的人。

從我這裡接過無法挽回的精神創傷、狹隘的視野以及一再扭曲的心靈後,她剩下的答案只有一個。
成為我最棘手的敵人,這條路成了諾斯菲唯一的救贖。
放棄了成為我心中最愛的人的她,除了作為最糟糕的記憶留在我心中以外別無選擇。

只有作為『敵人』才能讓她獲得活著的實感,事已至此,無論我如何強調她是自己的『女兒』,對諾斯菲來說活著的感觸都只有一種了。

事到如今才把她當孩子對待已經太遲了。
一千年過去,好不容易成了大人,卻要重新做一個孩子什麼的──

太遲了啊。
我不可能得到她的信任。
儘管事前已有覺悟,可我還是不甘。不甘於自己的力所不能及還有自己的不成器。哪怕能讓她相信自己不必再扮演『敵人』也好,可我連這都做不到。

想到這裡,我看了眼周圍。
在我集中於會話的時候,四十五層的大廳已經天翻地覆。
因為木屬性的魔法,地面千瘡百孔。風屬性的魔法讓玻璃和飾品碎了一地。繚亂的暗和光屬性魔法創造出了一個讓人辨不清方向的宇宙般的場所。

接著,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漫不經心的防御已讓我遍體鱗傷。
完好無損的部位罕如鳳毛麟角。不可計數的碰傷讓我連活動一根手指都很困難。頭上血流不止,視野滿是鮮紅。即便如此,我仍然站著用雙手保護腦袋。

我對這副模樣有印象。
這是我曾在『未來預知』中見過的一幕。
是我最害怕的通往失敗的流向。

從侵入弗茨亞茨城的那一刻開始翻轉的硬幣馬上就要落穩了,而且它即將落在反面。

⋯⋯理所當然的,我的謝罪果然不能為諾斯菲所接受。

即便我現在對拉絲緹婭拉的傷勢坐視不理,一再堅持說要選擇諾斯菲,事情也沒有變得稱心如意。
何況在用技能『最深部之誓約者』整理過感情之後,我『唯一的命運之人』仍然是拉絲緹婭拉沒有變。諾斯菲或許在本能上察覺到了這一根本問題的不易了吧。

「還是不行嗎⋯⋯」

說服失敗了。
可是,雖然對諾斯菲的說服以失敗告終,我卻不覺得這個結局是『最糟』的。
把拉絲緹婭拉帶來真是太好了。如果她不在這裡的話,話題甚至無法進展到這一步。我也得不到在這之後繼續說服的選項。

「渦波大人!是要我死!還是拉絲緹婭拉死!請您快點──」
「對不起,諾斯菲⋯⋯我哪個都不選。」

最重要的,是我們能像這樣訴諸真心。
我聽到了諾斯菲藏在心裡的那些話。
光是這樣就算不虛此行了。
所以,雖然在這之後已經沒有了可以遵照的作戰方案,我還是能很自然地把這些話說出口。

準備好的台詞都已經用盡了。
可是就算作戰失敗了,誓言還在。
在抵達這裡的路上,我和拉絲緹婭拉發過誓,絶對不會和諾斯菲戰鬥。只要這個誓言還在,就算沒有未來預知的保證,我依然能繼續下去。所以──

「無論選哪個,諾斯菲的『留戀』都無法實現⋯⋯我和拉絲緹婭拉來這裡並不是為了那種結局。我們是為了救你而來的。」

沒有躊躇。

「諾斯菲。今天在場的三個人裡,或許只有你一個人能活下來⋯⋯如果變成了那樣,真的很對不起⋯⋯」
「只有我⋯⋯?」

──直到我死為止,談話都要繼續。

我又一次下定決心。
這次的謝罪並不是為了過去,而是為了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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