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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第322章
307.過去と

時間是夜晚,我與諾斯菲兩個人在房間裡。
在她細致周到的解釋下,我了解到了諾斯菲・弗茨亞茨誕生至今的故事。

她是在我遊歷各地期間誕生的『魔石人類』,是與我在基因層面上有聯繫的存在。

「這樣啊⋯⋯你是我和陽滝的孩子⋯⋯是這個意思嗎?」
「是、是的。我是您的──」
「──我信你才怪!!」

當然的,我措辭激烈地對此進行了全盤的否定。諾斯菲的存在、她成長的環境和歷程、今天的婚禮──所有這一切都是我不能接受的。這些內容實在過於荒唐,令我抱著頭嗤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又是什麼陰謀⋯⋯?你們又設下了什麼圈套⋯⋯?」

圈套──也就是說,我認為自己正在遭受敵人的攻擊。
既然此時我早先的記憶是與使徒西斯血戰,那麼將現下的狀態判斷為戰鬥的延伸也是必然的歸結。
諾斯菲對我的反應感到了困擾,安撫道:

「渦波大人,這不是圈套⋯⋯請您冷靜下來聽我說⋯⋯」
「好啊,我聽了,也懂了。是說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利用我的遺傳因子造了一個人出來對吧⋯⋯?是啊,我都懂的。我當然懂了啊!就是因為我懂,所以我才這麼說啊!!」

可是我並未冷靜下來。
我粗暴地將手一揮,遠離自己所不願認同的諾斯菲,氣急敗壊地咆哮了起來。接著,我又將矛頭指向了待在房間一隅的使徒。

「真是受夠了,你們這群不懂人心的怪物總是這樣!像這樣褻瀆人類的尊嚴果真是你們的拿手好戲啊!哈哈,氣得我都笑了!勒伽西,我在說你呢!!你們還真是死性不改啊!!開什麼玩笑!!你們開的什麼玩笑啊!!」
「渦、渦波大人⋯⋯?」

看到怒火中燒的我這樣咆哮不止,諾斯菲被嚇了一大跳。
勒伽西由此意識到,僅靠諾斯菲已經無法維繫正常的對話,於是接話道:

「⋯⋯渦波哥哥,這對弗茨亞茨來說是必要的啊。而且,請容我為自己開脫一下,我與相關的計劃並無瓜葛。」
「你說這些有用嗎!那你怎麼不阻止他們啊!!看看看、你成天就知道在那裡一邊看一邊笑!!你以為我不懂嗎?你還不是對這些感到樂在其中!!啊啊,混蛋!你混蛋!!」
「這個⋯⋯實在抱歉。」
「你他媽!你有空在這兒道歉不如當初阻────靠、無所謂了!!我懶得和你廢話」

相對於勒伽西冷靜的對答,我的怒火則是越燒越旺。
或許是自感就倫理問題同使徒抱怨無裨於事,我很快就結束了話題。
見此機會,諾斯菲下定決心開口道:

「那、那個,父親大人⋯⋯您為什麼、要這麼⋯⋯?您好不容易才康復過來的啊⋯⋯?從今往後就和作為家人的我兩個人一起、好好地⋯⋯」

諾斯菲是這樣想的:
相川渦波已經敗給了使徒。而且是一場慘敗。他以這個異世界為對手發起了挑戰,結果以徹底的敗北收場。
使徒收獲了完全的勝利。

──因此,戰鬥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在勝利者打造的世界中安詳地生活才是敗者的義務。這是諾斯菲認真的想法。然而,作為『次元之理的盜竊者』,我不可能如此灑脫地放下仇恨。

「你這傢伙、是叫諾斯菲來著⋯⋯?我就明確告訴你,我根本不認識你。我連聽都沒聽說過有你這號人。所以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誒⋯⋯?父親大人⋯⋯?」
「你給我把這個稱呼停了!!還有你看你這樣子⋯⋯!又像陽滝又像緹婭拉⋯⋯我簡直要吐了!像是像,但就是個半吊子罷了!就你這德行還好意思裝個有模有樣的人!?你根本就不是人啊!!」
「非、非常抱歉⋯⋯父──渦波大人⋯⋯」

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番,諾斯菲懷著怯意連忙道歉。
害怕被對方討厭的她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與之相對的,我發動了『魔法』──發動了『表示』

「──咒術『Analyze』。沒錯,你是騙不過我這個『次元之理的盜竊者』的。你只是一個將魔石和血肉捏合在一起的人偶,根本就不是人⋯⋯是了。我才沒有什麼女兒!我有個屁!!」

繼之而來的是一番否定。
將一切關聯全部否定,就連其存在也不予認可。

「⋯⋯⋯⋯!!」

諾斯菲的表情因悲痛而扭曲。
在黑暗中覓見的唯一的光在逐漸遠去。
世界上所有的色彩都在消褪,她活著的意義也隨之而去。

然而我還是沒有停止追擊。

「『追溯罪過之命數』『引射影至其盡頭』。──魔法《Dimension》。」

明明『詠唱』的『代價』剛剛才被諾斯菲轉移到自己身上,本人卻當著她的面又『詠唱』了起來。

我利用這個《Dimension》探查的是房間外的情況。我已不再將面前的少女放在眼中,而是利用次元魔術收集情報,以此籌劃自己今後的行動。諾斯菲見狀不禁制止道:

「請、請等一下!您的『詠唱』太危險了!渦波大人好不容易才得到淨化,這樣您的心又會!!」
「哈⋯⋯?哦,我懂的。你是說會磨損內心對吧?我的情況、是只能考慮唯一一人──只能考慮妹妹的問題來著⋯⋯?那又如何?你這個新手大概不懂吧。說到底,『理的盜竊者』的『代價』本就是將當事人渴求的東西償付給他自己。所以不管支付多少『代價』都沒問題⋯⋯!」

我用尖刻的語氣告訴諾斯菲不要多管閑事。

「渦、渦波大人⋯⋯」
「你別再跟我搭上關係了。我也不會再和你搭上任何關係。就算你真是我的女兒⋯⋯也是我們不相往來要更幸福一些。」
「不會的⋯⋯!絶對不是那樣的!」

聽到我的話,諾斯菲為了甩落眼角的淚水而拚命搖頭。
她哭著傾訴說自己只有跟相川渦波在一起才能得到幸福。

看到少女哭泣的模樣,我有些動搖了。但我轉眼間就下定決心,冷冷地說:

「⋯⋯無論如何,相川渦波的日子都沒有多久了。你只能忘了我。」

言盡於此,用次元魔術掌握了自己所在位置的我逃也似地走出了房間。諾斯菲見狀連忙欲追,但我放話說「你別跟過來」,意圖獨自離去。

離去之際,我嘀嘀咕咕地說服著自己。聽到我低喃的內容,諾斯菲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才・沒・有・什・麼・女・兒⋯⋯不可能有的。不可能啊。跟我有關係才怪⋯⋯!」

說著,我摔門而出。
在摔門的餘音中,諾斯菲乖乖地遵從了我的話,留在了房間裡。

她呆站在原地,腦中反復回響著我方才的話。
被自己認作父親和丈夫的人同自己宣泄的一連串否定。「我根本不認識你」「只是一個將魔石和血肉捏合在一起的人偶」『根本就不是人』『別再跟我搭上關係了』「我才沒有什麼女兒」「不可能有的」──這些只講過一次的話在諾斯菲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回放著對諾斯菲無窮無盡的否定。

「嗚、嗚嗚、嗚⋯⋯!」

眼角積攢的淚水奪眶而出,諾斯菲抽泣起來。

不安、恐懼、焦躁、悲哀、絶望。
所有可能產生的內心的陰翳紛紛產生,支配了諾斯菲的世界。
換作平時,諾斯菲或許有能力堅持下來。可這個時候的她偏偏接手了我的負債。
結果她未能很好地處理這些負面情感,甚至讓它們在心中劇烈膨脹。

自然而然的,她踉踉蹌蹌地走向了房間的邊緣。
勒伽西見狀連忙制止道:

「咦、等、喂?⋯⋯喂、你等等!你打算自殺嗎!?」

一貫不會採取行動上的干涉的勒伽西慌忙扶住了諾斯菲。更稀奇的是,他居然以充滿焦慮的語氣拚命地安撫道:

「你等一下!剛才那個是⋯⋯我想應該是『詠唱』的『代價』所致!次元魔術就是這種性質!渦波剛才是無暇他顧,眼裡只有唯一一個人才會那樣的!是他所有的選項都被剔除,最終只剩下一個選擇的結果!你就當他是心情差到了極點吧!」
「這是真的嗎⋯⋯?只憑一次『詠唱』、就⋯⋯?」
「⋯⋯⋯⋯沒錯,是真的⋯⋯」
「是渦波大人的心又受到了污染⋯⋯所以才⋯⋯?」

諾斯菲反復推敲著勒伽西的話,以期辨明其中的真偽。

要判斷渦波大人的『詠唱』的『代價』有無並非難事。──因為自己剛剛才作為『代替』將之背負了下來。
它對內心的安全容量的損害究竟幾何。──恐怕自己現在受到的影響還算小的。
眼中只容得下唯一一人的詛咒。──這點不假,自己現在就只剩下渦波大人了。
已經別無選擇了。──是了,這個也不難理解。

──我現在就和渦波大人是一樣的啊。所以,我很明白。

唯一一人。
唯一一人。唯一一人。唯一一人。
與『唯一的命運之人』結合,除了這個結局之外,其它任何結局都不可接受。
而渦波大人對那個結局而言是必要的。渦波大人必須存在於其中。渦波大人渦波大人渦波大人──無論如何,都需要他。如果沒有渦波大人,我是活不下去的啊。不、不對,我從來就沒有活──

想著想著,答案突然閃現,諾斯菲立刻挪動腳步。

「⋯⋯喂。你要去哪兒?」

勒伽西懷著幾分懼意問道。

「我要去追他。」

諾斯菲不假思索地答道。
她回答得十分坦率。

「我明白自己真正的願望是什麼了。」

接著開始講述自己的『留戀』

「一度得到之後體會才更加深刻。如今分離之後思念才更加強烈。──我一定是希望得到渦波大人的愛,僅此而已。就像在那天看到的那個孩子一樣,我希望他能握住我的手。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希望他能觸碰、撫摸我。這就是我的願望⋯⋯」

五年前,勒伽西在醫院示予自己的那對親子一直是諾斯菲的心結。
現在,她清楚地告訴使徒,自己就是懷著對它的渴望,彷徨著、戰鬥著,直至今日。

領會了這些,勒伽西坦白說現狀既與自己的預想相契合,同時又存在背離的一面。

「這、這樣啊⋯⋯我一直就是想讓你明白這點。可是、該怎麼說呢,你突然變得坦率了很多啊⋯⋯?實在是正經過頭了,讓我有些驚訝⋯⋯」

勒伽西在竭力分析現狀。
明明背負了神志不清的我身上全部的負債,可諾斯菲的心卻變得如此健全,這令他感到了詭異。
接著,在仔細考慮了一番之後,勒伽西對諾斯菲的決定表示了贊同。

「總而言之,你想的沒錯⋯⋯你現在該做的就是去把渦波哥哥抓回來⋯⋯這個是不會有錯的⋯⋯」
「是的,我要追上去。」

或許在旁見證的勒伽西自覺有義務為此負責,竟一反常態地接連同諾斯菲提出建議。

「諾斯菲麗德⋯⋯不,諾斯菲。等你抓到他之後,千萬不要離開他⋯⋯一定要死死地抱緊他。不這麼做的話,他肯定又會逃到哪裡去的。他就是這樣一種人。」
「嗯,我會的。」
「盡你所能地去獲得他的愛吧。這是生而為人者應實現的最首要的權利──我是這麼想的。」
「這個──」

唯有對這個建議,諾斯菲沒有點頭表示贊同。

「我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對。我現在總算意識到有關自己的真相了。」
「真相⋯⋯?」
「我想,我大概還沒有出生吧⋯⋯我還在胎內──還沒有誕生到這個世界啊。所以──」

條件還沒有滿足。
自己還沒有降生。
諾斯菲這一存在尚未存在過。

「所以,我還不會死。」

在察覺到自己尚未誕生的一瞬間,跳窗自殺的念頭便消失得無影無踪。所以已經不用擔心了,諾斯菲同勒伽西笑道。

接著,她看向了前方。
即便背負了種種『代價』,她仍然要向前進。她告知使徒,這就是全新的諾斯菲・弗茨亞茨的生存方式。

「終於啊⋯⋯你終於露出一點我想看到的表情了。」

勒伽西將驚訝拋諸腦後,露出了微笑。
他實在想不到,在『代替』我承擔了那麼多精神創傷的今天,諾斯菲眼中卻能寄宿如此強烈的意志。

「我支持你。果然,我還是喜歡這樣的情節。我也算是發覺自己的真相了。我最喜歡的就是看到你們這種奮鬥者努力的樣子⋯⋯」

在使徒無法具備的人類特有的表現面前,勒伽西展露了與年齡相應的笑容。

「勒伽西大人原來是這樣的人啊。不過很遺憾,難得我們的距離拉近了一些,可我在這之後還有急事,就不能──」
「我知道,已經夠了。你快去吧。之後有機會我們再慢慢聊聊。我也有事要確認,接下來也不輕鬆。」
「是的。那麼我失禮了。再見,勒伽西大人。」

道過別後,諾斯菲以十分清爽的表情離開了房間。
就在她走出房門的前一刻,勒伽西的低喃傳進了諾斯菲的耳中。

「──這・種・情・況是迪普拉庫拉的策略嗎⋯⋯?還是說,是我主的干涉?究竟是誰、為了什麼,要將這兩人逼到這種地步⋯⋯?不,說到底⋯⋯說到底,渦波哥哥的『次元』、還有的『光』,決定這兩者的是誰?他們兩人無疑都不適合各自的屬性。明明如此,為什麼要這樣?那一天,事情的流向究竟是怎麼回事?快回想起來。那個時候,在那個地方,是誰──」

勒伽西在我剛才的椅子上落座,像偵探一樣自言自語。雖然他的話令我很是在意,但無奈我現在是利用諾斯菲的頭髮進行『過去視』,所以並不能將這番話聽到最後。

我能做的只有持續追踪諾斯菲的心情和視野。

必然的,諾斯菲離開了房間之後,場景就轉移到了弗茨亞茨城內。
她在走廊中一邊獨行,一邊自我反省。

「剛才都是我不好⋯⋯渦波大人沒有錯⋯⋯」

就和勒伽西一樣,諾斯菲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自言自語。
驚人的是,我在做出那樣低劣的行徑之後,她竟然還是這樣相信我,並試圖將我的行為正當化。後續的理論是這樣的──

都是我的錯。
剛才實在是事出突然。我表現得那麼急迫,渦波大人會感到混亂也是自然的。明明知道渦波大人的處境,我卻沒能考慮得再周全一些。
錯的是我。因為我是個壊孩子,所以才會受到批評。
這是十分順理成章的。結合我在這五年裡獲得的有關家庭的信息來看,這一點都不奇怪。而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我也十分清楚──

「做一個更好的孩子吧⋯⋯再坦率一些、坦率、坦率。只要我做一個坦率的好孩子,就一定⋯⋯一定⋯⋯!!」

只要做一個好孩子,父親就一定會回來的。

「──『腐朽之暗、腐朽之光』『齊化非白之白』『夢境之暗、夢境之光』『皆作非黑之黑』──」

光之『詠唱』再度被諾斯菲用了出來。

她很明白與之相伴的是心靈的淨化。
越是使用,諾斯菲對自己的『詠唱』的本質理解就越是深刻。
方才從我口中得到的「『理的盜竊者』的『代價』本就是將當事人渴求的東西償付給自己」這一情報並無虛假。光之『詠唱』的『代價』是抹消自己不好的部分,讓自己更接近一個好孩子。是了,確實是沒有任何問題。諾斯菲重新意識到,自己的父親果然是正確的。

雖然自己今天失去了很多,但只要有這個『詠唱』,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在『詠唱』的力量下,增幅的光之魔力充盈於全身,而依靠『代價』,自己可以一直勇往直前。
不僅強化了自己的力量,還能讓自己成為好孩子。
這種感覺非常真實。

這是多麼優秀的魔法啊⋯⋯
光之魔法實在是太出色了⋯⋯
這個屬性真所謂是芸芸眾生的希望之光⋯⋯

好孩子會得到好的回報。
只要繼續努力,總有一天願望就會實現。
諾斯菲由衷地相信著這些。
她堅信,這些光能夠將世界引向和平。
只要有這些光在,自己就不會迷茫。
向前向前向前。無論何時都能一直前進。

「渦波大人,我是好孩子。我會做一個好孩子的⋯⋯請您回來吧。我是您最後的家人。這裡才是您真正的家。渦波大人,求您了⋯⋯請您、將我⋯⋯」

諾斯菲一面低語,一面沿著我走過的路前進。
她認為只要堂堂正正地走下去,總有一天就能與我重逢、和解。
懷著這份信念,她著了魔一般地反復『詠唱』,逐漸沒入走廊的陰影。

──我與諾斯菲邂逅的首日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進行『過去視』的我也得以歇上一口氣。

諾斯菲的身世和她對我如此執著的原因已經了然。
自這之後,她反復利用『詠唱』強化自己作為『光之理的盜竊者』的力量。我則為了保證能殺死西斯而投靠了北方的『支配之王』

接著,為了搶回被納入北方庇護之下的我,諾斯菲統率南方的軍隊挑起了戰爭。

這部分內容我在緹緹的記憶裡已經看過了。

這之後的諾斯菲無數次地試圖與我『交流』,但每一次都被我無視。她期望與我互相理解的手段如此正確,從中可以窺見她善良的本性。不仰仗暴力,而是面對面的呼喊,懇求我回到她的身邊。
她確實一直都是一個好孩子。

然而我卻始終棄她於不顧,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我一直將諾斯菲視作了『無物』。諾斯菲就這樣被我無視到了最後──直到與作為『支配之王』的緹緹激戰,並被『世界奉還陣』吞沒。

──歇過一口氣後,我重新展開了『過去視』

這次要看的就是那個時候的記憶。
借這個機會,我可以了解到諾斯菲被吸入迷宮時的記憶。
將她送到千年之後的『召喚』是『想起收束』的一種。要站在人的視角上去觀覽當時的記憶讓我有些抵觸,但我別無選擇。

『世界奉還陣』溶解了所有的物質、將之分解、轉化為魔力吞入了地底。
但是,只有靈魂──我現在稱之為『魔石』,只有它是例外。

在只剩靈魂的狀態下,諾斯菲擁有為期數月的記憶。
我要看的就是這個了。

那裡與死後的世界想必略有不同。
一定要描述的話,就是僅限那些因『世界奉還陣』的緣故失去了身體的人才能抵達的領域。雖說為期數月,但對當事人來說也就是很短的几瞬罷了。

在那裡,只剩靈魂的諾斯菲與決定執行『迷宮計劃』的我發生了接觸。
那是將參與到戰爭中的『理的盜竊者』們轉化為迷宮的BOSS,將之重新『召喚』到世界上的計劃。在諾斯菲的記憶中,計劃的內容被我利用『連接』單方面地告知了地底的靈魂。僅剩靈魂的諾斯菲雖然無法應答,但這不妨礙她傳達自己同意的想法。恐怕我跟其他的『理的盜竊者』也是用類似的手段進行了解釋,並取得了他們的同意吧。

於是,諾斯菲的身體被分解,而後重新構築。

千年前的我認為通過這種手段可以修復諾斯菲所有的精神創傷。
因為被迷宮『召喚』、身體重新構築之後,她的狀態欄會呈現以潔白如洗的形式。

當然,這都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確實,因魔法而生的單純的精神干涉因身體的重新構築而一筆勾銷了。畢竟這相當於魔法『Full Cure』或『Remove』的最上位版本,要實現這種效果不是難事。

可『詠唱』的『代價』要另當別論。
表面的創傷固然能夠治癒,但最本質的心的創傷是治不好的。
要想治好這種創傷,依靠的絶非魔法或咒術,而是人與人的交流──然而,這並不是在千年前連一個『理的盜竊者』都未能拯救的我所能領會的。

就這樣,諾斯菲在心靈的創傷未能癒合的狀態下,因我的一廂情願而被丟到了千年後的世界。

她負責的是迷宮的六十層。
在千年後被『召喚』之際,她最初遇到的就是喪失了記憶的我。那個光是應付緹緹的問題便左支右絀,腦子裡只有放下『過去』走向『未來』一個念頭的我。
在那裡,我讓她⋯⋯讓她做了早已不知做過幾次的自我介紹。
直到現在,我還清楚的記得她那時的身姿和話語。

「──我明白了。那麼,請容我僅這一次再向您做一番自我介紹吧。我的名字叫做諾斯菲。」

僅・這・一・次・再・做・一・番・自・我・介・紹。
相信這是最後一次機會的她在六十層報上了諾斯菲這個名字。

現在想來,與諾斯菲重逢的時候,她一直字斟句酌。想必是因為心地善良的她在照顧我的情緒,認為不要過多地去挖掘千年前那苦澀的過往更好吧。
多少恢復了一些從容的諾斯菲從千年前的失敗中吸取教訓,小心慎重地避免再操之過急,打算細水長流地與我『交流』

然而,相對於諾斯菲的善意,我卻保持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在聽到她曾是我的妻子之後,我感到了顧忌。因為她是『理的盜竊者』,我又產生了戒心。面對諾斯菲的熱情,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說些粗心大意的話,以怪物視之,排斥著鼓起勇氣渴望拉近與我的距離的她──我一樣不曾去正視諾斯菲。

我的所作所為究竟傷了她多深呢。
對自己再一次被視作『無物』的恐懼或許令她夜不能寐吧。
然而,諾斯菲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無論做一個多好的孩子,最終也未能得到報償,這是千年前的她得到的教訓。在一個人的夜裡,她恐怕一直在自問,繼續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於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她選擇了行動。

那就是那天晚上的夜襲。或者說⋯⋯近似於夜襲的行為。
總而言之,持續受到精神創傷的刺激的諾斯菲,在混亂的最後暴走,渴望得到與我結合的『證明』。她也想得到緹緹以及艾德兩人追求的『存在的證明』

但她的要求遭到了我的拒絶。
也就是說,即便到了千年後的世界裡,諾斯菲依舊被我拒絶了。
理所當然的,諾斯菲陷入了絶望。

可是,在絶望的同時,她發現了一件事。
雖然拒絶仍然是拒絶,但這一次,與千年前的情況卻有所不同。

千年前的我在回避諾斯菲的時候始終面不改色。
然而那一夜,我的表情卻扭曲到了極點。諾斯菲的問題充斥於腦海,令我煩惱不已──煩惱到最後才給出了答案。

這一事實令諾斯菲以扭曲的形式獲悉了自己的『留戀』

在自己做好孩子的時候,父親表現的是那樣不以為意。可等自己自暴自棄,說一些任性的話的時候,他卻能如此專注於我的問題。千真萬確的是,自己現在明明是一個壊孩子⋯⋯可卻能得到他前所未有的關注。能切實地感覺到自己真的活著。

無法挽回的,諾斯菲認識到了這一點。
與此同時,她同樣以扭曲的形式知曉了實現這個『留戀』的方法。

只要讓自己的父親感到困擾,他就會好好看著我。
只要他能看著我就足夠了。只要這樣自己就是幸福的。

諾斯菲如此想到。
後來,她之所以對我一再煽動、令我困擾不已,說到底只是走投無路之下,想方設法地為了讓我看向她罷了──原因就這麼簡單。

『過去視』臨近結束,我想要的答案紛紛浮出水面。

無論何時,諾斯菲都為了大家而盡心竭力地活著。
她確實是個善良的孩子。她是如此純粹,被稱為『聖女』毫不為過。
而最早傷害了她的心的人就是我。
我將自己內心全部的負債都推給她承擔,結果連一聲謝謝都沒說就逃之夭夭。
更有甚者,直到生命的盡頭,我一直在無視她,最後將她殺死在絶望之中。而千年後的我又極盡薄情地忘了這個事實,還厚顏無恥地在她面前說什麼要捨棄『過去』活在『未來』

在千年後的世界裡,諾斯菲與曾是死敵的『支配之王(羅德)』實現了和解。在深入交流過之後,她發現彼此之間存在許多的共同點,明明好不容易才和緹緹成為了朋友⋯⋯而我轉眼之間又從她身邊將這個朋友奪走了。

在那時,諾斯菲確實是希望實現緹緹的願望的。但我根本不相信她,乃至於用『致親愛的一閃』砍飛了她的手臂。

事到如今再回顧我們來到大聖都之後的點點滴滴,許多問題也不言自明了。

布置在大聖都的結界無疑是為了讓国家能欣欣向榮。
雖然操縱了我的熟人和朋友們,但大家全都是生龍活虎。她可能只是讓大家的心變得『坦率』,讓大家盡情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同緹亞等人施加的阿爾緹的魔法也是一樣。
就結果而言,拜諾斯菲所賜,大家都露出了笑容。

而作為『代替』現身於市場的她卻為預想之外的展開而困擾、表情亦為之扭曲。

諾斯菲原本制定的讓我困擾的計劃,本應是更加冷酷和殘忍的。但天性善良的她為了實現大家的願望而修改了計劃,以至於漏洞叢生。

諾斯菲種種行動背後的意義逐漸聯繫在了一起。
相應的,我犯下的種種錯誤也越來越明晰。

拉古涅說的一點都沒錯。
我隱約之間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但卻對承認錯誤感到了恐懼。

只要不與我搭上關係,諾斯菲就能幸福──這種想法可謂大錯特錯。
我的這種態度恰恰是將諾斯菲逼到走投無路的罪魁禍首⋯⋯

這樣一來,我必須盡早同她相見了。
這一次一定要和她好好地進行『交流』。我必須要為自己至今以來對她做過的一切謝罪。並在此之上向她伸以援手。

我必須要幫助諾斯菲。
這就是我在此次『過去視』中得到的答案──

現在,所有的問題都已整理完畢。
我認為『過去視』已經不必繼續,於是開始解除魔法《次元決戰演算『前日譚』》

只是,在從『過去』回到『現在』的短暫間歇中,我感到了強烈的『後悔』

我對諾斯菲做的,實際上正是我自己曾受到的對待。
沒錯。
我就和她一樣──

我・也・沒・能・讓・父・親・正・視・自・己。

所以我知道這裡面的痛苦。知道這裡面的寂寞。知道這裡面的不甘。
明明如此,我卻還是做出了同樣的行徑。

自我厭惡感在急劇膨脹。
我恨不得咬破嘴唇、恨不得抓破手臂的血管、恨不得撓破自己的頭皮。

在這段自我厭惡的終點──有一份記憶在我的腦中復蘇了。

那是在我少時生活的摩天大樓中的高級公寓裡。
始終冷冷清清的那個家。一如既往地被雨水澆打的窗戶。
站在窗邊的父親,以及看著父親背影的我。懇求父親能看自己一眼的我,始終未能從父親口中得到一句話,僅僅只能在一旁遠觀。

那令人懷念的、令我痛苦不已的過去的記憶。

就在那裡,我一直看著父親。
真的就只是看著而已。
一直、一直都只能看著。
每一天每一天,都只能看著父親的背影。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看著父親──

──僅・有・一・次,父親似乎轉過身看向了我。

說起來,一直將我視為『無物』的父親,是如何有了心思看向我的呢⋯⋯
那個時候,父親露出了怎樣的表情來著⋯⋯?
他露出了怎樣的表情,又對我說了什麼呢⋯⋯?

正當我想要看個究竟而打算深入展開『過去視』的時候,我猛然想到自己現在看的是諾斯菲的過去。
在諾斯菲的『過去視』中,不知為何有少時的我。
還有我的父親。

──這是為什麼?

不僅如此,父親還轉過身看向了我。
他張動嘴巴,跟我說了些什麼。

我竭盡全力地試圖回憶起父親當時的表情和話語,可偏偏怎麼都想不起來。世界沒入了黑暗,聲音也被黑暗吞沒了。明明我的『魔法』發揮了完美的效果,可記憶卻無論如何都未能重放。其程度何止是黑白影片、它根本就是模糊的、花屏的。

──為什麼,我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這份記憶呢⋯⋯

不等我的疑問得到解決,魔法《次元決戰演算『前日譚』》就中斷了。
就像切斷了電源那樣,我被趕出了那個令人懷念的房間。

接著,我從記憶的世界中返回,回往了原本的異世界。
回到了大聖都的地下街、回到了孤立於地下街中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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